Fall in love with the bad guy

作者:星空无月XK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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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醒


      白琳坠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他身处于一个封闭而狭小的空间,四周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空间正中央,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悬垂着,网丝是粘稠的血红色,在这片暗色调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目,网面上静静悬挂着无数玻璃碎片,形状各不相同,位置也四散分布。

      那些碎片起初只是静静地悬挂着,表面似乎映着模糊的图案,但强光与周遭的阴影交织形成晃眼的斑点,白琳努力想看清,却徒劳无功,他想移动,想要靠近一点,哪怕只是动一下手指,却发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抽离体外,可感官却仍旧与身体连接。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又无比清晰地感知着它。

      不知以这种灵魂出窍般的状态漂浮了多久,他依旧无法移动,但蜘蛛网却开始移动了。

      最开始的移动频率还很缓慢,但白琳能清晰地感觉它的目标是自己。

      可随着它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快要触碰上自己,那些锋利的碎片逼近到几乎要贴上他皮肤的时候,他才发觉,用“移动”来形容它的变化并不准确。

      它在慢慢包裹他。

      如同捕食者耐心地收紧猎网。

      直到蜘蛛网将他的身体彻底桎梏,严密得一点缝隙都没有,粘稠的血色蛛丝一层层缠绕上来,冰冷滑腻,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轻易割开他的皮肤,有些甚至深深刺进肉里,黏稠的血液从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渗出,血水刺眼的赤色与蜘蛛丝本身的猩红逐渐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痛。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感受。

      他只觉得痛,浑身上下无一处是完好的,尖锐的、撕裂的痛楚席卷全身,他感觉自己每一寸皮肉都在被凌迟。

      直到痛到极致后只剩麻木,蜘蛛网才停止收缩,他也终于看清了那些碎片上的画面。

      每一片碎片都是动态的,不停地跳动闪烁,像是在播放电影关键帧,每一帧的主角都是他自己,只是来自不同的时期——小到七八岁的稚童的样子,大到如今十几二十岁的青年模样。

      场景各异,背景模糊,唯有他的模样清晰得突兀。

      狼狈。

      被撕破衣襟蜷缩在肮脏角落的样子、被兜头泼下冷水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样子、被强行按着头颅吞咽馊臭食物止不住呕吐的样子、被反锁在天台边缘大声呼救拍门拍到手红的样子……

      玻璃碎片上大多都是他自己一人独占一整个镜头,虽然偶尔也有零星的其他人物出现,但却全部都像是被糊上了一层高斯模糊的马赛克一样,扭曲成了一团团不可名状物,最终映入眼里的只是一片无法辨认的、令人不安的轮廓。

      头顶突然传来蒸腾的温度,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那束被遗忘已久的强光此时像是要吞噬整个空间一样,持续膨胀的能量包裹他,他感觉自己变成了无数形状。

      一切都变得混沌,连他自己也快要被那能量融化。

      直到阴暗的场景、蜘蛛网和碎片彻底被一片纯白取代,身上嵌入皮肉的疼痛感也在光芒彻底笼罩的那一刻骤然消失。

      先前萦绕鼻尖的浓重血腥气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郁烈的鸢尾香气,清雅馥甜,仿佛一只透明的手,温柔地安抚他破碎的神经。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小了好几个度,被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圈住,那怀抱的气息熟悉而遥远,带着潮湿的触感,却不会令人不适,像是刚沐浴过后身上散发的腾腾蒸汽,柔和而熨帖。

      只是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便如同肥皂泡一般破碎了,身体从高处重重跌落,又重新摔回先前那个阴暗逼仄的空间里,只是这一次没有粘黏缠人的蜘蛛网,也没有尖锐的玻璃碎片,但头顶那束刺眼到令人眩晕的强光仍悬在头顶,光下,一个模糊的人影静静伫立在那里。

      五感一个接一个失灵,意识也一点一点从梦境的藩篱中挣脱,先是味觉、触觉、嗅觉,然后是听觉,最后只剩下视觉还在顽强地支撑着,直到醒来的最后一刻,透过朦胧到近乎失明的视线,他看到那人嘴唇开合似乎说了什么。

      ……

      人的精神状态会投射到□□上转化为物理层面的表达,巨大的精神风暴过后,□□往往会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达抗议,感冒发烧,便是最常见的应激反应。

      单人床上,一道纤瘦人影身上还裹着厚重的羽绒服,此时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势侧躺着,下半截身子悬在床沿外,被子不知何时已滑落在地。

      “……嗬!”

      床上原本静止的人影猛地惊醒,嘴巴大开大合,呼吸又快又急,恨不得要将周身全部的氧气灌进肺叶一般。

      厚重的羽绒服也难掩下方胸腔剧烈起伏的弧度,如同搁浅的鱼被浪潮拍回大海,贪婪而急促地攫取着赖以生存却曾望而不及的氧气。

      白琳艰难地缓过神,尝试挪动僵硬的身体,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麻木的下半身拖回床上。

      脑中回忆起方才仿若身临其境的梦,以及梦里最后一幕那个光下的人影。

      她到底是谁,她说了什么,为什么有种记忆被在某个节点掐断的感觉。

      额角的神经突突突地跳,跳得白琳胃里直犯恶心,于是他选择不再深想。

      意识重新落回现实,感官也随之复苏,白琳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身体现下正遭受怎样的酷刑,脑袋昏沉的像灌了铅,骨头散了架,瘫软的四肢更是提不起一丝力气,身体每动一下都好像有无数锤子在敲打他皮肉的一般,每一处都传来阵阵钝痛,五脏六腑也全都移位了似的,丹田像是有团邪火在烧,可偏偏表皮又冷得他发抖。

      他侧头望向紧闭的房门,那边静悄悄的。

      白琛明肯定在门口守了很久。

      他开口出声,嗓子却像糊了胶水一样发不出声音,艰难吞咽几口津液湿润干涩的喉咙,每一下都伴随着砂纸摩擦般的疼痛感。

      “…白琛明…”

      声带终于勉强振动,却只挤出来几个气音,音量微弱到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朝门口嘶喊:

      “白琛明…!!”

      这一声像打破寂静的开关,在确定声量足以传出房间后,门外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把转动,门被大力打开,他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像头惊醒的小牛犊似的,带着股劲风冲到门口,却又在踏进房间的前一瞬硬生生刹住力气,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猛,门口的女孩连呼吸都尽可能地放轻放缓。

      白琛明脚比脑子快,在确定那声音并非幻觉后,她就跟火箭发射似的朝着目标方向窜出去了。

      但她并不确定哥哥此时的状态,生怕惊到他,于是,哪怕她迫切地想要确认他没事,在进门的前一秒也还是强行压下冲动,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不过现在看来,哥哥应该已经从那种诡异的状态里缓过来了。

      白琛明心下悄悄松了口气,这才缓步走到床边屈膝蹲下,双臂环抱着膝盖,让自己尽量与床上的人视线平齐,但床沿到底还是比她高了几分,她只得微微仰起头,像只静静守卫在生病的主人脚边的忠实大型犬,见主人醒来,用盛满关切与忧心的上目线注视着主人苍白的脸,不吵不闹。

      看着面前染上疲色的脸,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脸颊,白琳心里竟然久违地生出一丝愧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需要钱,很多钱,然后另辟一处再无一丝过往气息、与所有记忆彻底割裂的地方,带着妹妹开始全新的生活。

      他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度日了。

      可公告里的招聘信息,却与同学群里那两条爆炸性消息里的字眼高度重合,他很难不联想。

      —真的会那么巧吗?

      算了,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猜疑,还不如明天直接去查一下翰皇会所的公开企业信息。

      暗自下了决定,白琳抬眸,望向面前蹲坐着的“大型犬”,声音嘶哑得像唐老鸭。

      “帮我冲碗红糖姜水。”

      得了命令的大狗狗立刻应了声“好”,起身利落地去执行任务。

      没一会,一碗冒着热气的褐红色液体递到白琳眼前。

      温热的半开水裹着辛辣和甘甜顺着喉咙滑下,一碗下肚,一股暖意在体内蔓延开来,深埋骨髓的病气瞬间被驱散大半。

      白琛明接过衣服挂好,又转身沉默走回床边,重新蹲下。

      白琳没再看她,只是蹙着眉头双眼紧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时间凝滞在这不大的空间里,直到床上的人声再次响起,时间的齿轮才恢复转动。

      “…对不起”,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语气却异常平静,“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声音钻进白琛明耳朵里,不过简单几个字,却像一把锋利的锥子在她心上扎出一个小孔,除却开始小小的撞击感,便只余下连绵的尖锐刺痛。

      她喉咙发紧,声音微哑,语气带着点祈求的意味。

      “哥……你别这样…”

      “明明是我一直不懂事,不能替你分担什么还老是要你操心,是我太神经大条,每次你状态不对劲的时候我都没发现不了……我老是要你照顾,但是我却从来没有照顾过你…”

      “要道歉,也应该是我来才对。”

      “对不起……哥哥。”

      床边的人头越说越低,越说声线越发颤,说到最后尾音甚至染上哭腔,后面的话便只剩下断断续续重复着的“对不起”。

      白琳睁开眼,目光落在低垂着脑袋的女孩身前,嘴唇紧抿。

      好半晌他才开口。

      “白琛明,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面前的女孩乖巧顺从地照做,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白琳看清了她微微泛红的眼尾。

      “我刚才的‘对不起’”,他缓缓说道,语气清晰而冷静,”只是针对我自己的行为对你造成了负面影响这件事,一回来状态那么反常还一声不吭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把不好的情绪传染给你让你担心了,这很抱歉。”

      “但是我并没有在对自己的人格进行自我谴责的意思,所以你不需要还给我一个对不起,既然我们‘想要变好’的出发点是一致的,那就根本不存在谁亏欠谁。”

      “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了。”

      “很晚了,休息吧。”

      哥哥依旧什么都没解释,但这次的态度明显比上一次要好太多,至少这次哥哥没有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留她一人独自守着空荡荡的房子;至少这次他没有无视她、推开她,而是允许她靠近,允许她参与进来。

      床边的大型犬保持着蹲坐的姿势,沉默良久,半晌,才缓缓抬起头,零散的自然卷刘海遮挡住她的眼睛,叫人看不清神色。

      “哥…我今晚……能跟你睡一屋吗……”

      女孩的声音被沉闷的情绪染上低哑,介于青年与成年之间的独特嗓音正从青涩逐渐蜕变为成熟,有种矛盾的统一感。

      明明是问题的句式,可语气却好像只是在进行“二次确认”,不是在询问意见,而是“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这么做”。

      ……

      地上铺了个很厚很大的瑜伽垫,白琛明又抱来一床厚被褥铺在上面,就准备这么在地上凑合一晚。

      身下的软垫很厚,不怕着凉,说是凑合,其实就是没法和哥睡一张床罢了。

      就这么折腾到凌晨,天边都泛起鱼肚的青白色来,哥妹俩才终于各自躺下。

      平躺在瑜伽垫上的女孩四仰八叉,两手交叠在脑后,眼神投向不远的上方隆起的黑乎乎的一团。

      “哥,”,她轻声开口,带着点追忆的恍惚,“你还记得咱俩以前经常睡一屋吗?只是那时候还小,还可以一起挤在一张床上。”

      “哈哈,那时候我那个爸还在呢。”

      说罢,女孩低低轻笑一声,声音带着自嘲。

      白琛明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上方的回应,于是便降低声量试探问道:

      “…哥…?你睡着了?”

      那头依旧没有话音,回应她的只有几声被褥摩擦的窸窣响动,听起来像是人翻了个身。

      ——睡着了啊…

      也是,他真的太累了。

      “晚安好梦……”

      “白琳。”

      最后直呼名讳的声音细如蚊呐,几乎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

      —这一声大概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吧…

      意识彻底昏迷前,白琛明这样想着。

      不大的卧室里只余下两道逐渐平稳的呼吸,窗外,凛冽的寒风呜咽着掠过干枯的枝头,发出嘎吱的声响,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伴着屋内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在城市这处不知名的角落里留下不甚明显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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