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兽医升职记

　　直到贺知礼多次强调可以到浣衣局找她，程明心才勉强松了口，需等她找人传了话才可以过来。

　　贺知礼唇角微勾，笑着点头，对比程明心雪地救人，走这几步路又算得了什么，即便被拒绝多次，也不恼火。

　　程明心抱着书回了浣衣局，经过院子被慧春叫住了脚步，见她手里拿着《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挖苦嘲讽：“哟，大小姐不看医书了？竟看些孩童识字的玩意？竟不知大小姐比我们都不如。”

　　程明心瞄了她一眼，颔首便提步就走。

　　这几个月她听够了冷嘲热讽，这些话已激不起半分波澜。

　　“你！你竟敢无视我！”慧春恼了，上前一把将书打掉，几本书散落周围，沾满了泥土。

　　“捡起来！”程明心抓住慧春的手，厉声道。

　　“你！我来了浣衣局已有四五年，你敢这么大声和我说话！”没想到看似温柔娴雅的程明心竟反应激烈，慧春脑袋一时转不过来。

　　“上一个对我如此跋扈的是金玲，如今她已去了辛者库洗恭桶，你也想去辛者库吗？”程明心凑近她的耳朵，如恶魔般低声呢喃道。

　　在一个地方干活久了，多多少少会有优先权，如今她冬天不用沾水，夏天不用熨衣，更不用说现在的代理管事是她的好姐妹，现在她在浣衣局可比程明心轻松多了，去了辛者库，可没有这么好过！

　　“慧春，你不小心撞翻了她的书，捡起来就是了。”一旁的浮萍开口道。

　　浮萍开了口，慧春愤愤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不情不愿地弯腰拾书。

　　程明心知道她是故意的，也无暇计较浮萍话语里的狡辩，她想要的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是让慧春乖乖低头。

　　“你倒是上进，莫不是想考女官不成？每年参加考试的足有几百人，录用的可不过寥寥几人。”浮萍试探道。

　　“我最大的愿望是早日出宫，和家里人团聚。”程明心回答道。

　　“认了字便能给父亲母亲写家信。”

　　她不知道浮萍是否察觉到大姑姑的风声，只得模糊其词，暗示无意管事一职。

　　“那便是极好的。”浮萍赞赏道。

　　等程明心走远，慧春不解。

　　“如今不打压她的锐气，莫不是要等到她翅膀硬了？她这个样子，可不安分。你可莫要给她表面温顺的样子骗了！”

　　浮萍细声安抚慧春，此时切不可操之过急，若不能一朝打倒，只会打草惊蛇。

　　“好好干活，不准聊天！”玉屏与程明心说了几句话，便被浮萍呵斥。

　　她们只得闭嘴，专心洗衣。

　　扑通，几件衣服扔进了程明心的盆里，水花溅了一身。程明心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泡沫，看向浮萍。

　　“这些衣服是你洗的吧，领口未曾洗干净，又被退了回来。”

　　“已经好几次了，再有下次，便去小黑屋好好呆着！”

　　“你们也是，工作懒散，经常出错！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干！”

　　“什么时候洗干净了，什么时候吃饭！”浮萍提高音量，环视周围的浣衣奴，警告道。

　　程明心翻看着衣服，这些都不是她经手的。

　　春梅凑上前来，愧疚道，“这些都是我洗的，害得你被挨骂了。”

　　“没事，一起洗干净便是了。”程明心很是大度。

　　程明心明白，昨天并没有打消浮萍的疑虑，她仍在针对程明心，不管衣服是谁没洗干净，浮萍都会归咎在程明心的头上，便是要她在掌事大姑姑面前营造犯错的印象。

　　程明心失意，便是浮萍得意。

　　傍晚，程明心照旧去管床嬷嬷处拿了废弃衣服，被浮萍、慧春撞上了，直言这些衣服要按宫规处置，任何人不得私拿。

　　为了不牵连管床嬷嬷，程明心只得将衣服还了回去。

　　下午，浮萍让程明心去翠竹楼送衣服，回来的路上，程明心遇见了只冻僵的狸花猫，它身染血迹，身形臃肿，四肢抽搐，已经开始僵硬。

　　她问了附近洒扫的太监，才得知这狸花猫偷吃小厨房的吃食，被抓住打了出来，一会没呼吸了他们便扔了垃圾场。

　　程明心探了气息，狸花猫尚未冻死，见四下无人注意，小心翼翼地将狸花猫放入衣篮里，带回了浣衣局。

　　一回到房间，程明心便谨慎地关了门。

　　玉屏与春梅正在打毛衣，见程明心提着篮子回来，慌慌张张，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得如此慌张？”

　　程明心将篮子放到炭火旁，小心地打开被子，一只毛发打结，浑身脏兮兮、身体瘦弱的狸猫正努力睁开眼睛。

　　玉屏与春梅下了床，见程明心带回只野猫，很是惊讶，“你这是哪里捡的？按规矩宫女不得养宠物。这是主子的特权。”

　　程明心带上手套，检查其伤势，“我今日送衣服时遇上的，它浑身僵硬，沾满污渍，我见它还有呼吸，便带了回来。”

　　“这大冬天的，没人救它，它会冻死的。”

　　玉屏、春梅围在一旁，“被发现可就惨了。”

　　程明心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她恳求道：“它的腿断了，不一定能活得过今晚。你们让我救救它。等它伤势好了我便将它放生。”

　　“平日里我会用笼子围了它，不让它乱跑。”

　　“两位好姐姐，求求你们了。”程明心撒娇道。

　　平日里程明心都是一副坚强稳重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见她撒娇，玉屏与春梅很是诧异，知她对这野物的心意，便勉强应下了。

　　程明心打了盆热水，小心地为其擦身。

　　狸花猫刚开始还龇牙咧嘴，饱含敌意，见程明心轻柔对它，便慢慢柔软下来。

　　在火盆的作用下，狸花猫身体渐暖，不再僵硬。

　　程明心去厨房拿了吃食，又趁厨房管事不注意，偷偷打了瓶牛乳喂了狸花猫。

　　直到程明心为其包扎断腿才发现，这猫竟有了身孕，看样子不久之后便会生产。

　　冬日缺少吃食，狸猫该是饿极了，才会在大白日里闯了小厨房。

　　一只断了腿的狸花猫，在冬日活不过第二天，程明心连连夸奖玉屏、春梅，若不是她们肯收留它，它必死无疑，惹得玉屏、春梅很是不好意思。

　　白天外出工作时，程明心便找了个破笼子，铺好了破衣服，将猫扣了放进床底下，又在外层放了几个木箱子掩盖起来，到了晚上，她们便将猫锁了绳子，放到火盆旁烤火，是以过了好几天，都没人发现。

　　程明心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这几日狸花猫渐渐好转，吃的也比往日多了，不过两日便要生产，等狸花猫断腿完全好全，她打算将它转移到外面的猫屋里，便不用再提心吊胆。

　　“你确认没听错？莫不是你半夜梦游听岔了？”浮萍皱着眉头道。

　　“我听见了好几次呢！不会有错的，她们确实在房里养了野猫！”慧春笃定道，一想到抓住了程明心的把柄，她不禁兴奋起来。

　　“我们现在就去抓住她！看她还能怎么说。”慧春提议道。

　　浮萍制止了慧春，“这个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大姑姑看好她，指不定会包庇她，我们要想个法子闹得越大越好！”

　　这日程明心正热火朝天地工作，忽见掌事大姑姑李倩带着浮萍一干人等冲进各个房间搜查东西，言语间，浮萍在角落里捡了银托子，悄悄报告给了掌事大姑姑，为了不惹出祸患，便打算私下搜查各宫女的住处。

　　宫女们都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回到房间等候。

　　程明心冷汗直流，她不怕什么银托子玩意，她怕搜查动静太大惊了狸花猫。

　　她回到房间，往外望去院子里都是人，大家的动作尽收眼底，狸花猫指定转移不出去了。

　　她只能偷偷将床底箱子往深入挪，将猫笼子顶到最深处，祈祷小猫渡过一劫。

　　掌事大姑姑带着浮萍来了房间，随即慧春便领着宫女搜查起来。

　　大家的床铺被翻得底朝天，床底下的东西都拿出来，翻个一干二净。

　　程明心的床铺在最里头，床底下昏暗无光，猫笼子在最顶角，搜查的人没发现。

　　程明心悬在半空的心踏实起来，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搜查的过程无比漫长，浮萍与慧春对视一眼，两人都急了，已经拖得够久了，还是没有野猫的动静。

　　终于，大姑姑领着大家往外走去，一干人等即将踏出房门时，却听到一丝微弱的猫叫。

　　“都别出声！”浮萍急着说道。

　　她怕自己出了幻觉。

　　喵~喵~喵~

　　狸猫又叫了几声，在安静的环境下，大家听得一清二楚。

　　所有目光集中到程明心、玉屏和春梅三人身上，程明心额角冒汗。

　　浮萍幸灾乐祸地看向她，转而向李倩报告道：“李姑姑，她们私下养宠物，违反宫规。”

　　李倩锐利地盯着程明心，眼神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拿出来，谁准你们私下养野猫！”

　　程明心听罢，认命地钻进床底，用手勾出猫笼，只见狸花猫腹部使劲收缩，呈波浪形涌动，同时发出从未有的低沉呜咽声。

　　程明心知道狸花猫已经要生了，两日前便有要生育前兆，许是被翻箱倒柜的声音惊到，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程明心脑子一片空白，凭着本能转过身来苦苦哀求道，“这和玉屏和春梅无关，是我看这狸猫受了伤倒在雪地里，便捡了她，玉屏和春梅拗不过我才同意我收留这狸猫几日。”

　　“姑姑要罚便罚我，与她们无关。”程明心饱含歉意地看向她们。

　　“只是这狸猫要生了，姑姑能不能大发慈悲，等它顺利生产后，我便将它送走。”程明心哽住，“这时候扔了它，与杀了它并无区别。”

　　“求姑姑成全。”程明心攀住李倩的袖子，眼神充满期盼，低三下四恳求道。

　　浮萍一脸得意站在后面，见李倩久久不说话，似有心软的意思，立即指责，“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将军府的后院不成？家有家法，宫有宫规，若人人都如你一般，这宫规还有没有人遵守了？还成不成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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