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臆想

　　一直等到那小孩昏死过去，苏绍才像是突然发现似的，让人将他扛了出去。

　　下课的时候何玥得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她的房间号。

　　孤儿院安排孩子住的地方位于西南角，背面靠山，围着一座十几米高的墙，铁门外有人看守，并且饲养了几条大型犬类。

　　为了让新进来的孩子们更快适应这里的生活，他们会额外安排一位在这生活了好几年的人住同一间房。

　　何玥分配到的女生名叫颖儿，长得十分惊艳，年纪轻轻就已经让其他人望尘莫及。

　　颖儿很喜欢说话，哪怕何玥因为担心母亲的事情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她都能自顾自讲上好几个小时。何玥断断续续听着，大致了解了一些关于她的事。

　　颖儿自有记忆起就在这个孤儿院生活，原本也只是众多“孩子”里的一个，直到8岁的时候被老师带到黄渊面前，从此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成为父亲最喜欢的“孩子”之一。

　　不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用的，都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也有专门的人来服侍她。其他孩子犯错，会被关到小黑屋，或是鞭打，但她只会被轻声教训几句。

　　这时候何玥才注意到，她们所在的房间确实不一样，要来的更宽敞，床也是分开的，不像其他人那样挤在一起，甚至还有独立卫生间。

　　晚上颖儿去洗澡，何玥盯着空气发呆，忽然她看见一具白晃晃的身体从面前经过。

　　颖儿赤.裸着走到椅子前拿起上面挂着的毛巾，然后返回卫生间。

　　何玥有一瞬间愣住，因为她看见颖儿浑身上下都是痕迹，红的、紫的、青的，尤其是胸口处，几乎密密麻麻。

　　怎么回事，不是说她不会挨打吗，还是说这些都不是打的。

　　但接下来何玥就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颖儿洗澡的时候厕所门是敞开的，丝毫不避讳。

　　“你...你不关门吗？”

　　“为什么要关门。”

　　“会被别人看光的。”

　　颖儿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何玥指着自己的胸口和下半身：“这些地方是不能给别人看的。”

　　“不，”颖儿的态度突然变得坚决，“父亲说可以的。”

　　何玥惊悚：“什么？！”

　　下一刻，整栋楼响起了钟声，何玥记得上课时老师说过，夜晚的钟声代表距离8点只剩下10分钟，之后所有人必须回到房间躺在床上。

　　颖儿立马回过头洗澡，擦干水分后穿上衣服坐到床上。等十分钟一到，房间里的灯刹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

　　何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不知道那些人把温罗带到哪去了，会做什么。

　　她轻声问：“颖儿，你睡着了吗？”

　　“还没有。”

　　“你有办法让我见到父亲吗。”

　　颖儿有些奇怪：“我们每天都能见到父亲。”

　　“我说的是站在他面前跟他讲话。”

　　颖儿：“我可以后天带你去，今天和明天不行，因为这两天是周末。”

　　何玥“为什么周末不行。”

　　砰——砰——砰——

　　高跟鞋踩在石砖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她们这间房门口。下一刻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走廊上的灯光照射进来，何玥看见了一个女人。

　　颖儿从床上下来，跟着女人离开，这个晚上再也没有回来。

　　等何玥再次见到颖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对方状态很差，一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一直到何玥下午放学才苏醒过来，醒了后又立马去卫生间洗澡，这次何玥特地看了几眼，对方身上的痕迹更多更深了。

　　晚上熄灯以后，那个女人又来了，颖儿依旧是跟着走，不过这次没有在外过夜，凌晨就被送了回来。

　　颖儿好像感觉到何玥没睡，问她是不是被自己吵醒了。

　　“没有，”何玥说，“你去哪了？”

　　颖儿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去见客人了。”

　　何玥问：“什么样的客人？”

　　颖儿：“很多人，他们都是父亲的朋友，是很好的人。”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见何玥不说话，又道：“我今天可以带你去见父亲了。”

　　颖儿果然说到做到，别的孩子不能靠近的地方，她可以来去自如，门口的守卫一看到是她，也就让路了。何玥跟在她身后走了很久，仿佛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附近没了小孩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大人。

　　不知道是冻的还是什么，这些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被吸走了生气。

　　越是走，何玥越是觉得这个地方诡异，在一个长方形大厅里，空气中弥漫着白色的烟，人们时而欢腾时而沉默，时而跪在地上哭泣，时而殴打身边的人。

　　颖儿拉着何玥快速穿过此地，前面有一扇金碧辉煌的门，推开后激烈的吵闹声差点将耳膜刺穿。上百个人围在几张椭圆形木桌边叫个不停，哼哧哼哧的有哭有笑。黄渊就站在二楼的柱子边，往她们这里瞥了一眼，然后从楼梯往下走。

　　“昨天夜里颖儿说有人想见我，”黄渊笑着，“原来是你呀，孩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知故问。

　　“我妈妈...”

　　黄渊抬手，敲了敲隔壁桌子，那一桌的人立马噤声。他缓缓蹲下身和何玥对视，道：“这样吧，你跟父亲玩个游戏，赢了就让你见妈妈好不好。”

　　没等何玥同意或拒绝，他就已经把人拉到桌子一端，将一堆五颜六色的币圈到面前。桌子对面站着一个男人，脸上都是冷汗，正哭着喘粗气，倒不是因为看见黄渊，而是因为上一把他输了一个对他来说相当于天文的数字。

　　黄渊指着男人：“你跟他玩。你赢了就可以见你妈，他赢了的话，债务一笔勾销怎么样。”

　　男人一听，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

　　黄渊捧着何玥的脸：“但如果你输了，可就要吃点苦头了哟。”

　　见何玥发抖，黄渊又道：“不过这个游戏是很公平的，他要是输了，也得接受惩罚。”

　　何玥不想玩，她也不会玩，颖儿看出来了，走到旁边说：“父亲，我来玩吧。”

　　黄渊哈哈大笑，在场没有一个人敢跟着笑，他推开两个女孩，自己跟男人玩。几局过后，他无聊地甩出手里满满的币，对何玥说：“赢了，可以走喽。”

　　何玥扭头去看那个男人，对方已经崩溃了，左右环顾四周，然后撒腿就跑，还没跑两步，就被人摁着砸在地上，一位穿制服的人举起棍子，干脆利落的挥下去，瞬间骨头碎裂，尖叫声贯彻全场，但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目光又重新投放到桌子上。

　　她跟着黄渊来到了一处很空旷的田野，四面围着栅栏，远处有几栋低矮的房屋和仓库。

　　颖儿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好奇的左右打量，然后往仓库那边走，还没等走近，她就被冲天的臭气熏着了，然后是此起彼伏的狗叫。

　　几百只不同大小、品种、类型的狗朝着颖儿所在的地方狂吠，直到看见她身后走来的黄渊后才呜咽着趴下。

　　颖儿道：“这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狗。”

　　“不，小颖儿，”黄渊说，“这些都是我最忠臣最听话的手下，也是这里人们最信仰的神。”

　　说完他走到一个铁笼面前，里面关压着一只巨型黑犬，体格甚至比何玥还大。黄渊牵着它走到旷野中央，旁边的塔上面立马有人拉动拉杆，四周响起喇叭声。

　　没多久，远处那些房屋里跑出黑压压一群人，他们手里捧着一块生肉，跪在狗面前，眼睛里充满期待。

　　黄渊松开链子，狗低头闻了几下，就朝着人群走去。它不停嗅着，鼻子逗留在一块肉前又移到下一块肉，人们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到失望又到绝望。

　　而何玥在这群跪着的人中看到了温罗。

　　她的母亲正拿着一块红白相间的肉举到头顶，目光随着狗的移动而移动。

　　最终那条狗吃掉了一个妇女手上的肉，黄渊在原地鼓掌，说：“恭喜你，你的儿子有救了。”

　　妇女流出眼泪，在地上疯狂磕头，嘴里一直感谢神。

　　何玥觉得他们都疯了，居然把狗当作信仰。

　　黄渊让其他人都离开，让温罗留下。温罗以为她受到了眷顾，激动地抱着黄渊的腿，道：“是不是有消息了，我的稿子，还有我的儿子...”

　　“很抱歉女士，你这次没被选中，”黄渊遗憾的表示，“不过有人来看你了。”

　　何玥全程一直站在旁边，离得那么近都没有发现她吗。温罗看了何玥两眼，又去抱住腿，哀求道：“大人，大人你给点提示吧，下次，下次就能选中我了。”

　　颖儿盯着温罗出神，下一秒胳膊被何玥拉住，她说：“我们回去吧。”

　　颖儿：“你不是要来看她吗。”

　　何玥：“看到了，现在回去了。”

　　颖儿点点头，跟父亲道别后就带着何玥走了，离开前，黄渊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何玥几乎是逃走的，脚步越来越快，身后的颖儿已经跟不上了。她忽然回过头，指着颖儿的脸，骂了一句：“疯子。”

　　隔了几秒，她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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