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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陆琨敛吃完午饭,弥岁就径直回公寓休息了,她又测了□□温,温度还没降下来,这让她有些无力。
囫囵又吞了两粒药,简单卸妆洗澡,弥岁才终于安稳地把自己裹进被窝。
昏睡过去前一刻,弥岁还想着明天的计划——最近她越来越忙了,毕设的开题报告要写了,还有她之前完成的一项工程图,她打算送去参赛,因此要修改和准备的材料也很繁多……
因为实在病重,注意力也很难集中,弥岁这两天最终还是卧床休息,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简单地看看工图和资料,等到第三天好转了一些才又赶往学校的专教工作。
干建筑学这行,没有不熬夜的,回归工作的第一天,弥岁就熬到凌晨三点。
天际已经很黑了,只有几点星子和路灯,很是寂寥。
弥岁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又揉揉酸痛的腰,准备搬几张椅子合在一起躺下浅睡会。
同教室的还有两三位同学,师承不同,但也常常见面,早就熟悉了。
“Coralie,你要休息了?不回去公寓睡吗?”其中一位男生问道。
弥岁无奈地道:“前几天休息没工作,要赶进度,我就眯一两个小时。而且现在太晚了,我一个人回去也不安全。”
男生点点头:“那我帮你把你那边的灯关了吧,我小声点。”
弥岁就睡了两小时,醒来时倒也还算清醒,抬头一看,同教室的同学们都已纷纷躺倒睡着了。
她不禁失笑。
大二的时候,母亲温幸知道弥岁学专业课、画工图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也问过她:“岁岁,反正你手里有你爸公司的股份,为什么不学经济学或者管理学,再不济学个轻松点的,妈妈也支持你。你天天这样熬红眼,对身体不好……”
母亲不了解弥岁,不知道为什么她选建筑学,不知道她的理想,更不知道她的口味和爱好。温幸既是母亲,也是陌生人。
弥岁没解释为什么,只俏皮地笑说:“母亲,这条路是我心甘情愿选的,我不后悔,而且有公司股份不更好?到时候没钱也可以靠股份分红‘啃老’。”
小时候的弥岁是很沉稳安静的,长大反而能言善道了。
弥岁很快从回忆里挣脱,以免打扰到同学休息,也没有去开自己这边的灯,直接打开电脑继续改图了。
下午四点多,弥岁终于放过自己,拖着电脑和疲惫的身躯回公寓休息,打算第二天早上再来专教工作。
即使熬了大夜,女人的脸上也不见狼狈,只有脸色微微发白,可依旧不掩风姿。
走在伦敦的街头,异国他乡反而觉得安心,陌生的环境让她暂时脱离了熟悉的压抑和纠葛,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
风拂了过来,把女人的头发吹乱,遮住了眼眸,可透过发丝中间些微缝隙,弥岁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男人穿着浅灰色的大衣,里面是黑色的针织毛衣和黑色西裤,看上去温吞又冷漠。
乍一看,弥岁以为是陆琨敛,这是陆琨敛惯常的风格,加上这样出众和漫不经心的气质,很难不让人误认。
但弥岁看清了男人的脸,他不是陆琨敛。
是林野年。
林野年和陆琨敛完全是两种类型的男生。
陆琨敛温柔、安静,运筹帷幄到似乎能处理好所有事情,以至于温和的假面都敷衍地漫不经心——本质上是个冷漠的人。
林野年的底色完全相反,他更像七八月盛夏的阳光,热烈到让人感觉灼烧。有时候冲动任性,关键时刻却很靠谱。有些许心机,但在弥岁看来更像小聪明,不坏,也从来没真正伤害到谁。
这样的林野年和陆琨敛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无论是谁都很难从他们之间找到共同点。
至少在林野年二十二岁以前是这样的。
两个月前,弥岁回国见到他时就有察觉林野年的一些变化,但她没太认真,她也沉浸于万晴旦的去世,以为林野年这些变化不过是痛失双亲带来的。
严重的创伤会让人的性格气质大改,这不假,可怎么会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呢?
弥岁想,也许在她没看见的这两年,林野年也在飞速成长,就像她当年一样。
林野年意识到弥岁看见他了,撇过眼眸不与她对视,是下意识的逃避。
可弥岁看见了他,四目相对,她不可能丢林野年在伦敦街头不管。毕竟,他千里迢迢来伦敦,只可能是为了她。
在林野年半遮半掩的窥视中,弥岁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好像他们之间没有裂隙般,声音平静地问他:“林野年,吃晚饭了没?”
“没有……”男人声音有点哑涩。
“那你跟我回公寓随便吃点吧,我很累,只想回去休息。”
男人走在落后弥岁半步的左侧,身量很高,完全可以把娇小的女人笼住,可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不像恋人,不像朋友,更不像陌生人。
也是,是前男女友,怎么可能坦荡。林野年自嘲地想。
这是林野年来伦敦很多次,却是第一次进入弥岁租住的公寓。
他们在一起地草率,分手也极不体面。
林野年大学和弥岁同在京市,却不再同一个学校,所以大四林野年成功保研后,他以为弥岁也会这样。
可弥岁选择了出国留学,准备好一切材料,尘埃落定后才告诉他,她要去留学了。
林野年知道的那天,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准确的说,是林野年质问,弥岁沉默。
那天弥岁就提出了分手,林野年知道弥岁等这一天快四年了,他虽在气头上,但也不可能答应,只说他想冷静一下,然后离开了。
而在林野年冷静的这段时间,弥岁提前远赴英国。
林野年是在他母亲万晴旦那里知道弥岁的住处的,他来找她,弥岁将他拦在公寓门外和他对峙,林野年自始至终都没有踏进去过一步。
弥岁这样决绝,她下定决心的事,没有人可以让她更改,他们真的分手了。
第二次来伦敦是他们分手半年后,思念和痛苦折磨着林野年,让他想放下之前的一切,想和弥岁重新开始。
但林野年找到弥岁时,她正和陆琨敛亲密地牵着手,一起往弥岁公寓的方向走。
那一刻,林野年如置冰窖,他见过陆琨敛,他一直都知道,弥岁唯一真心喜欢过的人就是这个学长。
可他明明记得弥岁和陆琨敛早就断了联系,为何他和弥岁分手仅仅半年,这人就突然出现抢走了他的岁岁?!
陆琨敛把弥岁送到了公寓门外才离开,而林野年自始至终都躲在暗中窥视,他不敢上去和陆琨敛正面对峙,他知道弥岁不会选择他。
等陆琨敛走后,林野年才去见弥岁。
他问她:“你和陆琨敛,是在一起了吗?”
弥岁不意外林野年知道陆琨敛是谁,她有些疲惫,她逃来英国何尝不是在躲林野年?
“是。”弥岁半垂着眼皮,很是倦怠。
“那我呢?我怎么办?”林野年的声音颤抖,哀求、崩溃显而易见。
弥岁却无动于衷:“我们早就分手了,我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可是当初明明是你先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是你,说要在一起!为什么你现在说分就分,说抛弃我就抛弃我?!”
“因为我不爱你,我陪你演戏演了四年,我累了!”弥岁抬头直视林野年的眼眸,那样冷冽,那样毫不留情,瞬间击溃林野年的心防。
那之后,林野年再也没出现在弥岁眼前,偶尔来伦敦,也只敢在暗处偷偷看她,待不了两天就匆匆回国。
一直到万晴旦和林父的意外去世,弥岁请假回国处理参加葬礼,他们才又见面。
葬礼结束,弥岁还是走了。林野年知道,她是自由翱翔的鹰,没有谁可以留下她、困住她。
这次来,他本也没想让她发现,但可能因为偷看地太久,最终还是被抓包了。
林野年以为弥岁还是会和前两次一样冷眼相对,没想到她却意外的平和,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们还没在一起,他也没表明心迹的少年时代。
弥岁领着林野年进门,她的舍友不在。
公寓是两室一厅,很显然是女生在住,这里干净、温馨,甚至还飘着淡淡的香味。
“家里只有挂面和泡面,你吃什么?也有菜,但是要吃你自己煮,我不下厨。”
林野年问:“你会做饭了?”
林野年和弥岁认识十多年,几乎没见过她下厨,她不爱这些,煮个泡面、炒个蛋炒剩饭就已经是极限了。
弥岁看了他一眼:“我一个人出国留学这么久,怎么可能不学?难不成天天出去吃?”
“你长大了……”林野年有些落寞。
“是你一直都没长大,心甘情愿要当小孩。”
弥岁打开橱柜,拿出一包挂面,然后洗锅、接水、开火。
林野年走上前:“我来吧,吃面就好。”
弥岁没和他争,她本就不喜欢做饭,以前在家的时候,家里没人都是林野年做饭,她洗碗。
锅里的热气上浮,被油烟机毫不留情地抓走,水渐渐冒出了小气泡,产生、上升、破裂。
林野年熟练地估好两人的分量,将面条从锅子的边缘推进去,状似无意地说:“岁岁,我们和好,好不好?我可以当小三,我会好好藏着,不让陆琨敛知道的,可以吗?”
林野年不知道,她和陆琨敛早就分手了。弥岁也没想过告诉他,不想给他希望。
此时的弥岁正靠在困倦地靠在橱台,半闭着眼看躺在锅里的面。
听见这话,弥岁心里震动,面上却不显声色,她想用沉默来拒绝他,不想两个人都难堪。
可林野年不依不饶又说了一遍,即使被拒绝,他也要亲耳听见才算数。
“不好。不可以。”弥岁说。
空气一片死寂,只有热水翻滚和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
林野年想问为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答案。
“那,我们在一起的四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秒也好。”林野年感觉自己在自取其辱。
弥岁见面快好了,打开身侧的橱柜拿出两个瓷碗,又用清水过了一遍,手上动作不停,她说:“林野年,你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过心动,可是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会很安心。在一起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一时冲动,所以我才想改正它。我们做朋友,当家人,才是最合适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林野年还能说什么呢?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错位的,他对她是毫无疑问的爱情,而她对他是一时的感动、是长久的心安,但都不是明确冲动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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