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迟

　　下午专业课。
　　色彩先是将昨天晚上没画完的临摹画完。
　　剩下一个半小时做示范。
　　色彩投屏示范的话，屏幕显示会有色差，
　　所以一般色彩示范要搬椅子到前面，围在老师四周围。
　　济宁搬着椅子上前，看到左侧熟悉的后脑勺，果断溜到右边林木初旁边坐下。
　　付七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人，没什么表情，垂眸盯着腕骨，慢条斯理地戴上手表。
　　中途下课，济宁回教室拿药，广东季节室外闷热，天气毒辣，到了室内有空调，这一冷一热极其容易出现中暑感冒…
　　拿完药，回到画室后。
　　济宁扭开水壶，将掌心的药往嘴里一送，含住，再送了口水。
　　大概过了一会。
　　比药效先到来的，是困倦。
　　这药…好像有安眠的作用…
　　幸好是最后一节课了，撑住啊…
　　济宁感觉自己走路去座位拿东西时都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以至于自己旁边多了张椅子都没有发现。
　　她不知道自己脸色很不好看，有些发白，嘴唇唇色有些淡。
　　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有千斤重。
　　“形转色变，前暖后冷……”
　　老师的声音仿佛离她越来越远，意识在逐渐模糊，困倦与疲惫交织在一起，使得她再也撑不住，视线彻底漆黑。
　　脖子无意识往右边一偏，正往林木初的方向倒去…
　　林木初见状立马伸手想要接住…
　　奈何有人比她更快。
　　左边一只腕骨带着电子表的手从她身后穿过，一把兜住她的头，牵引着她的头，让她往自己肩头倒，动作很轻。
　　或许是真的撑到身体承受能力的临界点，济宁没有任何反应，双目紧闭，面色有些病态的发白。
　　林木初凑了过来，有些担心。
　　“济…”
　　付七微微皱眉，食指贴近嘴唇，示意她不用出声。
　　林木初立马嘘声，改对口型。
　　要不要叫老师？
　　原本站着看示范的付七轻手轻脚地坐了下来。
　　付七低头看了眼她的脸色，一手稳住她的脑袋，轻轻摇了摇头
　　肩上闭眼的人鼻子红红的，脸色不太好看。
　　抬手，掌心朝着她的额头，靠近，阴影覆了上去，遮住了她半张脸。
　　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跟掌心。
　　没烧。
　　济宁头无意识地往上蹭了蹭，通红的鼻尖动了动。
　　付七的手僵在原地，愣神。
　　隔着衣服布料都能感受到…
　　她的头发很软。
　　视线不受控制地看着她。
　　双眼紧闭时，眼盖遮住了她那双琥珀色的圆眼，露出了她茂密的睫毛，像刷子一样垂在她的脸上贴着，睡颜恬静，像…瓷娃娃。
　　付七一个姿势撑了一节课，拿脚边水瓶喝水时都放轻了动作。
　　“济宁…醒醒，下课了…”
　　艰难挣开眼，林木初一脸担忧。
　　“你脸色很差…”
　　“要不要回家，还是回宿舍？我扶你…”
　　艰难起身，缓缓从靠背上直起腰。
　　一觉过后，济宁没那么辛苦了，头有些发沉，声音哑得不成样。
　　济宁皱着眉，低了低头，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晃了晃脑袋，试图缓解耳鸣…恢复清醒。
　　眼神不自觉地瞟了眼左侧，人走的都差不多了，自然是空的。
　　艹。这药负作用也太强了吧…
　　“没事，我刚刚吃药了，好多了…”
　　视线往下移，发现自己盖着件校服外套。
　　她掀起来，因为感冒，有些通红的鼻子动了动，因为鼻塞闻的不真切，但那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洗衣粉味道足矣辨别出…
　　这洗衣粉味…她可以完全确定这不是林木初的…
　　林木初看着跟校服面面相觑的济宁。
　　解释到：
　　“付七的，刚刚你睡过去的时候…她给你盖的…”
　　不是梦。
　　脑海里闪过昏昏沉沉时那人靠近身上熟悉的沐浴露混杂着洗液的味道…
　　落在掩盖上的阴影…
　　不真切，但又能感知到…
　　济宁起身，没问什么，将衣服挂在自己肩头上。
　　“走，回去吧，不早了。”
　　第二天早晨。
　　付七一如往常，走到位置旁，视线下移，垂眸。
　　座位上完完整整地挂着校服外套，不同的是，桌上多出了几颗橘子硬糖。
　　嘴角上扬。
　　指尖捻起一颗，双指捏住两头，扭开。
　　丝丝橘子的香甜在嘴里蔓延开来。
　　早晨的困倦与未完全清醒的厌烦被扫了一大半。
　　“作为盈星学子……”
　　台上年级主任热血沸腾地发言，镇不住台下昏昏欲睡的学生，很多站着，头一歪就陷入了沉睡，后排男生当场分着早餐，就是为难了每周校园新闻拍素材的摄影师。
　　“全体师生向右转，面向国旗，行注目礼，奏唱国歌！”
　　唱国歌的时候精神状态倒没那么差了，但到了校歌，立马打回原形。
　　付七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半磕着眸子，微微皱眉，有些烦闷。
　　“这校歌啥词来着？”济宁嫌太阳大，直接闭眼，歪了歪头问到
　　“欣欣向荣的盈星学子啊……”付七睁了半只眼，毫无感情地诵了几句，周围没人唱，显得声音不小。
　　啧。m的，唱的比诵的还难听，调倒没乱。
　　周围不少人犯困被这独特的歌声吸引，纷纷扭头，有些直接低头闷笑。
　　济宁低头扶着额试图挡脸缓解尴尬，最后还是没忍住，憋到她唱第二句的时候，一掌把她嘴给捂上了。
　　终于等到学生发言完毕，
　　“通知，今天第九节课高一年级召开年级组会议，切勿缺席。……高二高三留下，初三先走……”
　　没等发出指令，其他两个年级已经往后走了。
　　济宁耷拉着眼皮，拿起手上拎了一路的塑料袋，打开，啃了口菜包。含糊不清到。
　　“口水多过茶”（粵语）
　　付七闻到味，鼻子动了动，眼皮抬起，回头凑了上了。
　　“给我来口。”
　　回到课室…
　　“所以住宿的女生出来一下。”
　　门外厚嘴唇，朵拉头的中年女人，面容和蔼，高一年级主任，秦主任，“现在带三班的同学去参观一下宿舍。”
　　苏晶，秦主任一路把人领到宿舍，身后的女生一个个窃窃私语，商量着。
　　走在吊车尾的两人没什么表情。
　　“昨天，你宿舍里的那个叫云明的，带着其他宿舍的人，去投诉宿管，诶，你去了？”
　　付七摇头“我不掺和这些事，不过这次肯定是一场恶战…宿管确实没什么素质，情商也低，还封建…云明她们是想把事情闹大，让主任换人，就是过了这件事三班的风评不免会变差……”
　　说到一半，付七又耸了耸肩，无所谓到
　　“不过…暂且不说三班名声本来就差，就说盈星这学校风评名声也没好到哪去，臭名远扬，初中还过得去，高中…还想扩招，一年比一年人数少…”
　　闻及此处，济宁不免笑出声。
　　“不愧是多待了三年的元老，总结的还挺到位的…损没边了…”
　　宿舍
　　宿管长领着一行人参观别班宿舍的卫生，大多数被子折的有些歪歪扭扭，地板的话宿管在7点左右会一个一个宿舍去再拖一次。
　　“…她们有些被子折的比我的还差。”
　　“……宿管等我们走了以后都会收尾…还拿来跟我们还没收尾的比……存心踩我们呗”
　　“可不是嘛…”
　　苏晶因为这次闹太大的缘故，本身就有些窝火……
　　“行了，让你们参观是让你们学习点好的…不要老是挑刺！”语气不耐烦到
　　背后一行人：现在是谁挑谁刺？（有些人忍不住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参观完
　　“她们说宿管在进行教学的过程中有不正当言论……”
　　管理三班宿舍的宿管：“我说什么了！我哪有？你们班宿舍卫生，内务是三个干最差的，教你们是我的责任！”
　　“哟！教？上周教我折被子的时候说什么，我以后嫁不出去！什么一个女生连这点内务都干不好…以后嫁了怎么干家务…我天！开口闭口就是嫁不嫁的，我嫁不嫁关你什么事啊！”黄荟荟忍无可忍到。
　　“还有不少人身攻击的言论，怎么阿姨你还想让我们一个一个复述给你吗？”云明盯着她，声音微怒。
　　“还有上次，跟你提下午洗澡的时候对面有男生偷看，你回的什么！你说谁让我们不穿好衣服！说我们不自尊自爱？！”班长说地热血沸腾，气的脖子跟脸都红了。
　　后排的两人，背靠墙，认真的看着这枪林弹雨的战场。
　　宿管还在顽固抵抗，一副泼妇在菜场讨价的做派。
　　济宁双手抱臂，侧头看着。
　　“啧，看着怪解气，上回她也这么说过我。”
　　付七露出有些嫌恶心的表情。
　　“我都懒得理她，她拉开我们宿舍窗还没开口我就躲阳台了……M的，她那嘴一长就跟废气通风口似的。”
　　这场口水战持续了一节课。
　　主任：“好了，学校会加强对宿管的个人管理，其他同学回去吧，宿舍长留下。”
　　从头到尾没参与过这场战争的四位宿舍长：？？？（彻底愣住）
　　济宁率先发出疑问。
　　“啥意思？这还带单独审问的？”
　　付七无语。
　　贾淑平静地扭开菠萝小水壶，喝了口水，跟着主任走了过去。
　　……
　　“学校把舍长这一职位交于你们，是对你们的肯定与相信……你们应该将宿舍团结起来，带动起来…
　　想当年…我刚当上班主任的时候啊……我班有个成绩很好…但就是不愿意值日……”
　　年级主任在滔滔不绝，济宁偷偷把头转了过去，陪了个白眼 ，调整完表情后，转回来，继续周旋，态度恭敬道
　　“主任，您要知道，只有我们个人努力是没用的……这个值日…我们一般A床拖地的，走最后的话会影响时间作息的分配……”
　　付七则低着头，看似诚恳，低眉顺眼的，实则连眼睛都没睁。
　　贾淑跟李紫眼神认真的看着主任说着刚上任时的二三事，还时不时点头。
　　“不是，刚刚在战况这么激烈的时候她屁都没放一个，结果憋了个大的，留给我们？什么意思？”
　　“得了，人齐的时候跟个鹌鹑似的，人都走了才滔滔不绝…”
　　四人回到课室，推门
　　“标志抗战胜利……”
　　“报告。”
　　历史老师正激情澎湃地讲着近代史。
　　触及高潮时，刚好四人推门而入，便打趣到：“胜利了吗？”
　　四人愣住
　　付七率先开口，接住戏，笑着往里走。
　　“啊…胜利了，胜利了…”
　　剩下后头三人微笑着摇头。
　　班上窸窸窣窣传来笑声。
　　…………
　　广播响起
　　“请高一全体同学前往体育馆，参加年级会议…”
　　高一学生不满地抱着椅子往体育馆走，盈星一般很少配椅子给学生开会坐着，要求学生搬课室的椅子，经常搬完下一天手臂酸痛，下楼梯还容易拥堵。
　　盈星的体育馆有两层，一楼是游泳馆，二楼一般用来开会或文艺汇演，盈星花了大价钱在舞台这块，一砸就是十几万，设备非常齐全，视觉效果堪比演唱会现场，为了宣传每年大舞台都会邀请N区电视台。
　　“唉，这次考砸了，不然还能混个单科状元……”
　　“下回一定…让我再沉淀沉淀……”
　　三班后排
　　济宁双手抱臂，看着台上领奖的人，付七正跟前排唠嗑。
　　“哎呀，下回再加把劲嘛，舞台都让你看穿了。”付七往回仰，背靠椅背。
　　济宁头都没抬，理也没理。
　　“现在颁发的是理科班化学单科状元…高一六班，谢笙。”
　　屏幕上显示的化学单科状元：高一六班，谢笙，92。
　　济宁将眼珠从舞台移向前排那个把脖子努力往上伸地跟长颈鹿似的后脑勺，无意识地勾了勾唇。
　　台上的少年女生男相，长相清秀，垂眸时面容平添了几分冷，身材挺拔，目测一七零以上，黑色细框眼镜，尾头发半扎，短发散了一点在后背。
　　熟面孔。
　　在隔壁的付七一脸鄙夷：怪不得一直死盯上边，原来是等着看这家伙，哟，瞧瞧那眼睛，恨不得长在上边！然后她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济宁，
　　济宁察觉，扭头看向她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付七收回目光，一脸冷淡的望着台上拿着奖状拍照的人，嘴里却问到
　　“好看吗。看得这么深情。就这么喜欢？”
　　“…？”
　　济宁面对她的调侃，一无所知。
　　“？你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抽风了？”
　　“还不让人说了，平时怎么没见你看人这么深情…微信都加上了，装什么啊。”
　　“追上没啊，在一起了吗？她人怎么样？”
　　济宁看了看台上，又看了看她，脑海里联想到那个晚自习，一脸不可置信到。
　　“你…不是，你有病吧！我看你像脑结石！那个微信不是我要的！是林木初！我给她要的！不是，你一天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我…我tm是直的！”
　　看着济宁伸着食指狠狠地强调着最后一句话，付七眼神顿住，一脸呆滞，看着应该还没将信息消化过来，身形有些僵硬。
　　“还有她什么样，你不最清楚吗？”
　　“你们双都这么敏感吗？”
　　济宁也没再理她，看神经病似的剜了她一眼，扭头。
　　“傻逼.”
　　济宁又想起那次早读，睫毛往下一扫，别过头，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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