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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江柠的家里出事了，第二天一早就叫了网约车回老家。
老家是一个挺偏的村子，车程两个多小时。
电话里弟弟简短说了一下情况，就是隔壁邻居想要把门前的路铺平，把水泥浇灌到距离江柠家菜地一米左右的地方，她爸爸觉得占用了他家的菜地，就和邻居吵起来，至于为什么开始动手，要回去细问。
刘锋不能带孩子，就让江柠抱着孩子回娘家，临走前还抱怨了两句，说她们家怎么这么多事。他还说：“你爸可真行，肯定又是他说话难听，否则邻居不至于动手。”
江柠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了解她爸，肯定不只说话难听，一定是他先动手的。
江柠的爸爸叫江志强，在屠宰场工作，所以他们家从来也不缺肉。虽然经济状况良好，但是江志强年轻的时候很喜欢赌博喝酒，家里的钱败得一干二净，江柠出去读书还跟大伯借了一些钱，她打工以后才逐渐还清。
江志强最牛的就是他的脾气和颠倒黑白的能力，江柠每个月都要给家里2000的生活费，年底还会给3000块过年费，平日老两口穿衣服都是江柠买。尽管如此江柠在江志强的眼里，就是一个不孝女。
等到女儿儿子都回来的时候，江志强就要开始发挥演技了，他会突然一个人坐在角落开始抽烟，大家叫他吃饭他就是不入座。
他吞云吐雾苦恼地摇头：“我为你们操心了一辈子，你们还是不争气，以后该怎么活啊，当年我一个人养一大家子，你们现在连自己都过不好。”
“爸，你是觉得我们的生活费给少了么？”江柠问。
江志强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要看你的脸色过日子？我要是不差钱，我也去城里生活，我才不指望你们。”
江柠不知道江志强到底要表达什么。
她弟江威小声提醒：“刘叔家大女儿给他在城里买了房，接到城里去了。”
“我们暂时没有这个能力，房子也不是我挣钱买的。”江柠说。
江志强听到这个，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们都不用管我，让我和你妈死在农村，将来把我们的骨灰带到城里去，让我们也见见世面就行了。”
江柠觉得很委屈，她想起小时候就经常被爸爸骂，说她怂，肯定没出息，以后是万万不敢指望她了。她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哭，眼泪止不住流，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一丝一毫都认可，始终都是做什么错什么。
但她还是在努力，想让辛苦一辈子的父亲，还有在地里干活一辈子的母亲过上好日子。她努力在城里找工作，挣五千都要往家寄三千。同龄人同村出来的有人做生意发财了，在城里有别墅有豪车，可是江柠的性格软弱，还是只能打工。
她在一家公司认识了刘锋，因为相貌好看，刘锋一眼就喜欢上她，他说过他可以成为江柠的依靠。刘锋的父母对她的娘家很不满意，但是刘锋坚持要娶她，他们也给足了彩礼。
小时候江柠的父亲就对母亲呼来喝去，连打带骂。她十岁的时候有一次父亲打母亲，她嚷嚷着父亲是坏人，我长大要带着妈妈离开家，结果被母亲打了一巴掌。
“不准说你爸，咱们家都靠他的。”
江柠觉得母亲很爱父亲，才委曲求全，所以江柠婚后也认为爱就是妥协。
后来她考上了大学，终于得以离开那个家。在遇见刘锋之前她就好像是在世上孤独漂泊的小船，跟刘锋过了几年，有了孩子以后才逐渐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
江柠坐的顺风车到处去送人，司机说她家的村子太偏了，只能最后一个送。
好不容易晚上七点到了家，江柠抱着孩子刚踏进门就看到母亲在做饭。
“妈。”江柠进屋见了母亲心里踏实了一点。
“哎哟你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江柠的母亲叫孟秋莲，是个能干的女人。她从锅灶前走来，从江柠手里接过自己的外孙女，亲了亲。
“我爸怎么样了？”
“头让铁锹打破了，那帮狗东西，你爸刚刚拿起锄头只照着她的腿敲了一下，又不会受伤的，她和她那个狗儿子抄起铁锹就往你爸头上打。小威在医院陪你爸，等下做好饭你给他们送过去。”孟秋莲带着情绪化的口气。
村口有县里的公交，到晚上九点。
“只是头破了为什么要住院？包扎一下就回来嘛！”江柠说。
“是他们害得你爸掉进菜地里摔了腿，不得不住院嘛，那家子挨千刀的，让他们断子绝孙，呸！”她一脸愤慨。
“怎么又会掉进菜地里呢？”
“去找他们吵架啊！”
“那也是自己不小心，骂人家干嘛？”
“我不骂他们我都是对不起天地良心，我不骂他们他们也要遭雷劈的呀，这样的人会有什么好下场，等着遭报应吧。小红，你去了带点钱，你爸他们医药费要先自己垫上的，过后再去找他们要。”孟秋莲每句话都要骂一骂邻居，不骂似乎无法表达她的愤怒。
“我卡里有钱，我爸腿的医药费就别找邻居要了吧，我来出就行了，又不是人家做的。”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你爸才会这样，你这个孩子怎么从小到大死心眼，胳膊肘往外拐？”孟秋莲瞪了江柠一眼，把锅里的饭菜打个包递给她。
“我帮你带着越越，你快去快回。”
江柠接过饭盒往外走，路过邻居家门口还特意看了看那条路，其实那半米的地根本说不清楚算谁家的，若是邻居较真，偏说是自己家的菜地挖的时候占到人家的地也是没办法的。
她回头看了看母亲，她正带着小孩看电视剧，还是抗战片。
“越越呀你看，鬼子坏得很，像旁边那家人一样坏。”
江柠叹口气，转身踏入农村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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