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以为好

　　一中的军训强度很大，学校不知道从哪儿请来的教官，严厉程度堪比叶知秋的初中教导主任。

　　九月的天，酷暑难耐，教官们为了训练学生们的体能，特意避开所有阴凉的树荫，让大家在太阳底下站军姿。

　　一上午下来，大家身上的迷彩服就能拧出水。

　　围着操场跑完五圈后是休息时间，女生们躲进树荫下，沈知意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仰天长叹：“老天爷，接下来要怎么活啊？”

　　叶知秋一口气灌了半瓶水：“只有六天，咱们再坚持一下。”

　　一旁喝水的女生转过头，笑着搭话：“你好，我叫庄雨眠，你们是好朋友吗？”

　　青春期的孩子进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最怕的就是落单。当别人都有朋友，可以结伴一起去食堂，回宿舍，自己却孤身一人时，这种感触尤为明显。

　　即使别人并没有关注这些。

　　庄雨眠第一次住校，想要迅速融入集体生活，在观察一上午后才锁定目标。

　　叶知秋抿唇笑笑：“叶知秋。”

　　沈知意咧着嘴答：“沈知意，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展开，庄雨眠又将身旁的几个女生拉进话题，大家暂时还不熟，保持着腼腆和羞涩。

　　叶知秋目睹全程，不由艳羡，青春期里，大家不论对同性还是异性都会有莫名的羞怯感，生怕被发现一丝一毫的不完美，可庄雨眠仿佛没有这种困扰。

　　她自信又耀眼，不仅能落落大方的跟人交际，还能不着痕迹的对其他女生施以援手，如果没有她带动，也许一直到军训结束，大家还是陌生人。

　　七天军训结束，教官吹响最后一次解散的哨声，叶知秋立即拉着沈知意冲向食堂，她这会儿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方子琪端着餐盘往大厅里找座位：“那里，那里有位置，赶紧的。”

　　不等林云周回答，率先提步往角落里去，放下餐盘打招呼：“嗨。”

　　沈知意正在跟咬不断的猪蹄较劲，瞥他一眼，头也不抬：“好巧。”

　　叶知秋看他脸熟，疑惑着点点头：“嗨。”

　　方子琪回头，挤眉弄眼：“快过来。”

　　林云周在他对面坐下，一脸嫌弃：“你眼睛抽筋了？”

　　方子琪愤愤然咬了口排骨，这狗东西也太不识好歹了，他不得不揉了揉眼睛：“好像是的。”

　　叶知秋忍不住打量两人一眼，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哦，是鼻血哥跟他的好哥们。

　　方子琪瞄一眼叶知秋，再看一眼林云周，清了清嗓子，给兄弟创造机会：“晚自习要买校服，你们买几套？”

　　林云周矜持地挑起一筷子米线：“两套吧。”

　　沈知意转战辣子鸡丁，今天的辣椒好像辣过了头，她嘶哈几下，抿着泛红的嘴唇，开始好奇：“最多能买几套？”

　　叶知秋想了下：“没说会限制数量。”

　　方子琪饶有兴趣的问：“你们女生一般买几套？”

　　叶知秋看他一眼，没读懂他的眼神，但还是认真回答：“三套或者四套吧，万一下雨什么的，也好替换。”

　　沈知意叹气：“如果能不穿校服就好了。”

　　一中的蓝白校服虽然不难看，但也跟好看无关；几千人穿上一模一样的校服，梳着千篇一律的头发，灵魂都被禁锢了。

　　大家青春年少，正是对美有初步判断的时候，谁不想穿漂亮点，结果学校连发型都管。男生一律发不过耳，女生一律扎马尾或者波波头，披头散发？那是不可能的。女生们只能在发夹或者头发绳上做些小点缀，这是唯一能正大光明佩戴进校园的饰品。

　　至于钻空子，就更别想了，学校大门前的光荣榜已经被替换上了新生入学须知，发型参考图详细到正面、侧面、背面都有。

　　沈知意对校纪校规颇有怨念：“或者校服是裙子也行啊，我们这么一群青春美少女，穿裙子多好看啊，再弄个时兴的发型。”

　　叶知秋放下筷子，神色淡淡：“别想了，我们这里没有石圪节公社，也没有胡得禄。”

　　话音刚落，身侧就响起剧烈的咳嗽声，林云周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捂着嘴，被呛得眼眶泛红。

　　方子琪笑趴在桌上，声音太大，引得旁边的同学连连斜眼。

　　没想到，学霸还会说冷笑话。

　　叶知秋摇摇头，搞不懂这些男生的笑点，掏出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又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催道：“时间不早了。”

　　林云周扯了扯嘴角，果然，连他吃饭都要盯着，幸亏刚才他没有像方子琪那个饿死鬼一样风卷残云。

　　他隐晦又嫌弃地瞥好兄弟一眼，加快速度，动作急促却不失优雅。

　　小样，哥迷不死你。

　　正暗自得意，一股热浪忽地从天而降，他顶着满头狼藉，慢慢回头。

　　叶知秋目瞪口呆地看着倒扣在他头顶的银色小圆碗，也慢慢将视线移到他身后。

　　附近的人也被吸引着看过来，闯祸的女生手足无措地端着餐盘，满脸涨得通红，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同学，你还好吧？”

　　叶知秋咬着唇忍住笑意，起身将她的餐盘接过来放在桌上，掏出湿巾递过去：“擦下手吧。”

　　也递给林云周几张，问：“你还好吧？”

　　方子琪也来到林云周身边，将碗从他头顶取下来，嘴角快咧到了后耳根，抖着肩膀问：“你没事吧？”

　　闯祸的女同学泫然欲泣，似乎想钻进地缝。

　　林云周沉着一张脸，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这让叶知秋怎么看他？

　　他恨恨地拽过湿巾，擦拭完眼角和唇边的汤汁，瞪向罪魁祸首，目光里迸着火星子。

　　沈知意左看看右瞅瞅：“没有烫到吧？”

　　叶知秋安抚地拍拍女生的手臂，让她别害怕，冷静分析：“没有烫伤，今天的银耳汤是温的。”

　　林云周的怒火直接冲她而来：“谁说不烫了？”

　　叶知秋指了指自己的位置，解释道：“我才喝完。”

　　林云周一时语塞，抖着嗓子憋不出一句话。

　　“这朵银耳还挺大的。”

　　方子琪将手从他衣领里抽出来，指尖还捏着个白花花的银耳。

　　叶知秋别开脸，和沈知意视线交汇，看清了彼此眼中的笑意，‘噗嗤’一声，终究是破了功。

　　满堂大笑。

　　林云周蹭地一下起身，冲出了门。

　　她到底跟谁一头的？

　　不是喜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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