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宇昼，我的瑟夜》

　　第六章

　　《夏日风海》杀青宴的灯光晃得眠宇眼睛发疼。她坐在主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耳边是导演滔滔不绝的致辞。三个月拍摄终于结束，本该是放松的时刻，她却感到一阵阵窒息。

　　"最后，感谢我们出色的演员们——徐天阳，还有我们的眠宇！"导演举起酒杯，"特别是眠宇，你的表现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众人举杯欢呼。眠宇强迫自己微笑，抿了一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微苦的甜味。

　　"听说今天会有特别嘉宾。"徐天阳凑过来小声说，眼睛闪着恶作剧般的光。

　　眠宇刚想追问，宴会厅的大门突然打开。她的呼吸瞬间凝滞——绛雪一袭红裙，款款走入。三个月不见，她更耀眼了，红唇如火，卷发如瀑，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哇哦！"导演惊喜地迎上去，"绛雪！你怎么来了？"

　　绛雪微笑："听说《夏日风海》杀青，特地来祝贺老搭档。"她的目光越过导演，直接落在眠宇身上，"好久不见，眠宇。"

　　眠宇的手指紧紧攥住餐巾，指节发白。她能感觉到全场的视线在她们之间来回扫动，那些好奇的、八卦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着她的皮肤。媒体一定会大写特写这次"偶遇"，公司又要为此开危机公关会议了。

　　"好久不见。"眠宇听见自己机械地回应。

　　绛雪自然地坐在了眠宇旁边的空位上，香水味扑面而来——还是那款她们合作时常用的香水。这个认知让眠宇胃部一阵绞痛。

　　"最近好吗？"绛雪倾身靠近，声音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我看到你和瑟尔走得很近。"

　　眠宇猛地抬头："我们只是朋友。"

　　绛雪轻笑："当初我们也'只是朋友"

　　"抱歉。"眠宇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去下洗手间。"

　　她快步离开宴会厅，无视身后投来的诧异目光。走廊的空气凉爽许多，眠宇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为什么绛雪会来？是故意的吗？她们明明说好合作结束后各自安好——

　　"眠宇？"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绛雪，是瑟尔。眠宇转身，看到瑟尔站在走廊暖黄的灯光下，黑色西装外套里是简单的白衬衫，头发随意地扎起，眉头微蹙。

　　"你还好吗？"瑟尔走近，声音低沉温柔。

　　眠宇想说"我没事"，这是她一贯的回答。但不知为何，看着瑟尔关切的眼神，她说不出口。"不太好。"她最终承认，声音有些发抖。

　　瑟尔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想离开这里吗？"

　　"现在走不太好吧..."

　　"跟我来。"瑟尔轻轻拉住眠宇的手腕，"我知道一个地方。"

　　她们悄悄从侧门溜出酒店。夜风拂过眠宇发烫的脸颊，瑟尔的手温暖干燥，稳稳地牵着她。两人穿过停车场，来到附近的影视基地。夜晚的拍摄区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路灯孤独地亮着。

　　"这里..."眠宇惊讶地环顾四周，"你怎么能进来的？"

　　瑟尔晃了晃手里的门禁卡："拍《无声告白》时拿到的通行证，一直没还。"她狡黠地眨眨眼，"保安认识我，不会拦的。"

　　她们漫步在仿古街道的布景中，四周是民国风格的建筑，路灯投下长长的影子。眠宇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你和绛雪..."瑟尔开口，又摇摇头，"抱歉，不该问这个。"

　　眠宇苦笑："没什么不能问的。我们在跨界综艺上合作，公司想炒CP，我们配合了。戏结束，关系也就结束了。"她顿了顿，"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瑟尔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远处的假山上。

　　"今天她突然出现..."眠宇攥紧拳头，"明天肯定会上娱乐头条。公司又要警告我注意形象了。"

　　"你在乎吗？"

　　眠宇愣了一下："什么？"

　　"你在乎那些头条吗？在乎公司的警告吗？"瑟尔转头看她，眼睛在月光下像两潭深水，"还是说...你其实更在乎绛雪的出现打乱了什么？"

　　眠宇语塞。她不确定瑟尔在问什么，更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回答。

　　"我第一次获得影后提名时，"瑟尔突然转换话题，"所有人都说我是靠关系拿到的。网上铺天盖地骂我，说我睡遍了评审团。"

　　眠宇震惊地看着她："什么？这太——"

　　"过分了？恶毒了？"瑟尔笑了笑，"那时候我28岁，差点崩溃。整整三个月不敢看手机，不敢出门，甚至想过..."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左手手腕，那里藏着那道疤，"后来我明白了一件事——别人的评价定义不了我是谁。只有我自己能决定自己的价值。"

　　眠宇心头一颤。瑟尔这是在分享自己的伤痛来安慰她。

　　"谢谢。"她轻声说。

　　瑟尔摇摇头："不用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理解你的感受。"她停下脚步，面对眠宇，"而且...如果绛雪今天来是为了重新引起你的注意，那她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为什么？"

　　"因为，"瑟尔的声音轻柔而坚定，"现在你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不是吗？"

　　眠宇的心跳漏了一拍。确实，自从瑟尔出现后，绛雪带来的不适感就逐渐淡去了。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瑟尔——瑟尔的眼睛，瑟尔的声音，瑟尔手腕上那道伤疤背后的故事...

　　一滴冰凉的水落在眠宇鼻尖，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下雨了。"瑟尔抬头看天。

　　顷刻间，雨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倾泻而下。瑟尔迅速脱下西装外套举过头顶："快！找地方躲雨！"

　　两人挤在单薄的外套下，瑟尔的手臂环住眠宇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跑。眠宇能感觉到瑟尔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瑟尔刻意将外套往眠宇这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身子很快被淋透。

　　"那边！"眠宇指着一座仿欧式建筑的布景，门廊下有遮雨的空间。

　　她们冲进门廊，气喘吁吁。瑟尔的白衬衫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优美的肩线。发梢滴着水，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在昏黄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你都湿透了。"眠宇忍不住伸手拂去瑟尔脸颊上的水珠。

　　瑟尔抓住她的手腕，两人四目相对。雨声如鼓，眠宇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瑟尔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缓缓靠近——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两人如梦初醒般分开。

　　"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瑟尔声音有些哑，"去我家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眠宇点点头，喉咙发紧。

　　瑟尔的公寓距离影视基地只有十分钟车程。出租车里，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有雨水敲打车窗的声音。眠宇偷偷瞥了一眼瑟尔，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连忙移开视线。

　　公寓里温暖干燥，瑟尔找出毛巾和干净衣物："浴室在那边，你先去换吧。"

　　眠宇接过衣物，匆匆躲进浴室。关上门，她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复心跳。镜中的自己脸颊绯红，眼睛发亮，嘴唇微微颤抖。她脱下湿透的裙子，用毛巾擦干身体，然后穿上瑟尔给她的衣物——一件宽松的棉质T恤和一条运动短裤。T恤上有瑟尔的味道，淡淡的柑橘香。

　　当她走出浴室时，瑟尔已经在客用浴室换好了衣服，正用毛巾擦着头发。

　　"要不要喝点热的？"瑟尔问，"我有姜茶。"

　　"好。"

　　眠宇坐在客厅沙发上，听着厨房里烧水的声音，环顾四周。上次来时光顾着看钢琴，这次她注意到墙上挂着几幅黑白摄影作品，其中一张是一个小女孩站在舞台上，男孩子的装扮，手握麦克风，表情紧张又期待。

　　"那是我。"瑟尔端着两杯茶走过来，顺着眠宇的视线看去，"第一次参加歌唱比赛，十六岁。"

　　眠宇接过茶杯："很可爱。"

　　"紧张得差点尿裤子。"瑟尔笑着坐在她旁边，"但一站到舞台上，我就知道那是我该在的地方。"

　　她们聊起各自的第一次演出，第一次拍戏，第一次被观众认出来的经历。雨依然下着，敲打着窗户，但公寓内温暖如春。眠宇发现自己笑得脸颊发酸——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聊天了。

　　"你的头发还湿着。"瑟尔突然说，手指轻轻碰了碰眠宇的发梢，"我帮你吹干吧？"

　　不等回答，她已经起身去拿吹风机。眠宇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瑟尔跪坐在她身后，手指温柔地穿过她的发丝，热风拂过头皮，舒服得让她几乎想闭上眼睛。

　　"你的头发真软。"瑟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小动物的绒毛。"

　　眠宇低头微笑，突然从面前的落地窗倒影中看到两人的姿势——瑟尔专注地为她吹头发，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就在这时，瑟尔也抬头看向镜子，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

　　时间仿佛静止了。眠宇看到瑟尔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轻启。热风仍在嗡嗡作响，但她的世界只剩下镜中那个凝视着她的女孩。瑟尔的手指停在她的发间，缓缓下滑，轻触她的后颈——

　　眠宇猛地转身，吹风机掉在地上发出闷响。两人面对面跪坐着，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眠宇..."瑟尔轻声唤她的名字，手指抚上她的脸颊。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眠宇如梦初醒，慌乱地后退："是、是我的。"

　　她踉跄着站起来，从湿漉漉的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钟姐"。

　　"我得接这个。"她歉意地看了瑟尔一眼，走到阳台。

　　"眠宇！你在哪？"经纪人的声音尖锐，"绛雪在杀青宴上找你，整个剧组都在议论你们！"

　　"我...先回去了。"眠宇低声说，"不太舒服。"

　　"不舒服？你知道网上已经有人在传你和绛雪复合了吗？还有人说看到你和瑟尔一起离开——"

　　"钟姐，"眠宇打断她，"明天再说好吗？我真的累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好吧。明天九点来公司开会。"

　　挂断电话，眠宇深吸一口气。雨已经小了，夜色中的城市灯光模糊在雨雾中。她转身回到客厅，瑟尔正在收拾吹风机。

　　"抱歉，经纪人。"眠宇勉强笑笑，"公司对今晚的事很紧张。"

　　瑟尔点点头："我理解。"她犹豫了一下，"你...要回去了吗？"

　　眠宇应该说是的。时间已晚，明天还有会议，她需要休息。但看着瑟尔被雨水打湿又风干的头发微微蓬起，像只落水的小动物，她突然不想离开。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再待一会儿吗？"

　　瑟尔的眼睛亮了起来："当然。想看电影吗？我有《爱在》的蓝光碟。"

　　她们坐在沙发上，肩膀轻轻相贴，电影里面，九年后的巴黎，杰西已成为作家，在新书签售会上与塞琳娜重逢。此时杰西已婚，而塞琳娜也有了男友。两人在巴黎街头漫步，回忆过去，倾诉这些年的人生变化，彼此的情感再次被点燃。看到这里眠宇发现瑟尔已经靠在她肩上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瑟尔的睡颜近在咫尺，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嘴唇微微嘟起，像个孩子。眠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轻轻将毯子盖在她身上。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余下水滴从屋檐落下的声音。眠宇轻轻靠在瑟尔头上，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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