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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花——总
三年前,崇德十一年。
我名袁临。
七岁时,家族因“巫蛊案”被抄,母亲将我推入枯井,自己吊死在井绳上。
那夜下雪,井底黑得能听见骨头结冰的声音。 还有什么能救我,除了神佛,我想不会有任何人。
直到有双手扒开积雪,递来一盏药汤。
白裙子的女孩,掌心有茉莉香。
她没说话,可我知道——她是神佛赐我的活命签。
十年为奴,我靠嚼着那段记忆活下来。
后来我认出了木家徽记,混进诗会再见她。
可她竟在席间大笑割破公子哥的袍子,说:“这血比你们的诗鲜活!”
……不对。
我的菩萨不该是这样。
我找到了她姐姐。
一样的眉眼,却低眉顺目,会绣往生咒。
我送她妹妹最爱的白裙子,她穿上时,我终于找回了井底那盏光。
可有一天,我发现她在后院烧裙子,火里哭喊着:“我不是她!”
……你们木家女子,为何总爱烧东西?
无双。
我早该明白,你当年救的不是我,是你自己的善心。
可我不在乎。
既然做不成你的恩,便做你的劫。
这场火里,要么你想起我,要么……
我们一起烂在井底。
————
阿姐,见字如面
你总说我不像闺秀,可闺秀的命值几个钱?
十岁那年,我亲眼见父亲被“请”进皇城司,回来时少了两片指甲。他笑着摸我的头,袖口却渗血。那日我便知道——这世道的病,得用刀剜。
火是我放的,但没想骗你。
原打算假死远走,可掀开地窖门时,看见你跪在祠堂替我抄《女诫》。手腕都肿了,还死死攥着我送你的鸳鸯帕(绣得像水鸭子那只)。
……我突然舍不得了。
那疯子认错了人。
当年雪夜送药的明明是你(你总忘,自己七岁还偷过我的袄子施舍乞丐)。他偏执着的“白裙子菩萨”,是你幼时模样。
多可笑?他折磨我,是为逼我变回“你”;控制你,是为让你变成“我”。
我们姐妹这一生,竟活成了他的镜中鬼。
若你读到这儿,我已不知道在何方。
别哭,药箱第三格有解药——
很甜。
翻到最后,信纸背面有干涸的血指印,压着一粒曼陀罗籽。
木无双。
——————
致阿妹,无双,
他们说双生花同根,必有一株早枯。
小时候你总抢我的糕,我便笑着让给你。
可那日你被拖进祠堂家法时,我让不了——
原来有些痛,是让不动的。
你问我为何再不能绣花?
那年你逃家后,袁临来府上讨“木家二姑娘”。父亲递了茶,我抢过饮尽。
茶里有东西,从此我见针便抖。
……也好,你绣的鸳鸯原就比我好。
别怕,阿姐不是傻子。
他让我穿你的旧衣,我便在衣领浸了颠茄汁;
他逼我学你笑,我便在胭脂里掺寒食散。
他想要个傀儡,我偏给他一把包绸的刀。
柜底第三件嫁衣,我绣了很久,可始终掩盖不不掉那场大火的痕迹 ,柜子里压着你最爱的麦芽糖。
小时候你总蛀牙,现在……
多吃些罢。
“井底雪冷,这次换我跳。”
木无全。
——————
我名周霜岁,
小时候,父亲教我验尸,他说:“霜岁,死人的话比活人真。”
可没人告诉我——活人的谎,比尸斑更难验。
起初我以为陈既明是来监工的,后来觉得是来讨债的,最后才发现……
他是来教我认输的。
那日他挡在我身前,运筹帷幄,尽在掌握。我小看了他,或者说我并没有真正认识他,我不明白他跟爹有什么渊源,可我总归明白。
原来世上从没有独行的鬼。
发现木无全门脚边的药渣时,我看见她手腕有勒痕;木无双踹开衙门鼓时,靴底沾着曼陀罗粉。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两个不同的灵魂,在彼此救赎。
现在,我仍不相信鬼神,只怕人心,但有些人是暖的。
比如陈既明那日挑的灯盏 ,比如木无双硬塞的麦芽糖,比如木无全烧信时……
火光里一闪而过的,父亲的笑脸。
“原来活着比死难,可我想试试。”
——————
我名陈既明。
母亲临刑前塞给我三枚铜钱:"一枚买命,一枚买路,一枚…买恨。"
后来我才懂,恨是世上最贱的货——
不用买,自会生根。
初见周霜岁,她轻蔑冷静,像是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眼。
第二次,她见刺客毫不慌张,身手灵敏,甚至能精准要害,冷静分析,胆子还大的很。
多像当年的我。
可当她捏着那对姐妹的罪证却沉默时,我才惊觉——
我们不一样。
我靠恨活成刀,她却把恨磨成了灯。
太子问我:"既明,朕许你复仇,为何犹豫?"
殿外传来更鼓,我突然想起她骂我:"你们按察的眼睛,只看得见血吗?"
……
原来锈蚀的骨头重新接好时,
第一口呼吸最痛。
————
综合周绵所言及易容之术,周霜岁原以为能够借此将所有谜团一举揭开,但那张青州的地图却让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周霜岁离开家已有一段时日,此次决定前往青州,一来是为了打探此次瘟疫的下落,
二来也是想查证易容之说是否真实可靠。
她抬眼,春夏之交,风光如画。微风轻拂。
周霜岁看着那随从一手提着大袋小吃,一手端着众多藏书,心中有些羞愧。
还是买多了么。
今天云绢一早就说要去传家信,她只能自己来市里挑些东西带回。奇怪的是,今早表姐府上好像都挺忙。
"真抱歉小妹,不能陪你一起去了。"周绵有些无奈地对她说。
"我吩咐下人和你去,看这边事完了就去找你。"她轻轻摸了摸周霜岁的头。
其实她都没有太大失望,毕竟表姐对她好,她是知道的。只是,这随从,越看越眼熟?
面前的男人比她高出一筹,带着帷帽,神色被掩在面纱之下,身姿挺拔如松。黑色的衣袍包裹着他健硕的身躯。
对,怎么看都不像个下人。
倒像是谁家的王爷,不对,不会有这么可疑的王爷。
他遮着脸,视线本来就受阻,再加上眼前这么多贵重的银子首饰,如果摔了那可真是太心疼了。
“等等!”周霜岁急忙喊住了他。
她快步走到那人身后,那人听到声音转过身来,正好和她面对面,吓得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由于手上拿的东西太多,他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嘶,千万别摔倒!我的酥糕!
周霜岁赶紧从他手里接过篮子,笑着说:“小兄弟,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她仰起嘴唇,微微一笑。
“不辛苦。”
“你能看清楚路吗?”周霜岁关切地问。
“不……啊?当然能看清了。”他的回答有些结巴。
“好,那就好。今天就先这样吧,我们一起回府。”周霜岁笑着看向他,转身却露出一副狡洁的笑。
她赶忙跑去接下来几个店铺,又拿了一堆东西递给那侍卫。
“想必这些小兄弟也应该可以吧。”
面前的男人有些面露难色,但还是伸手去接,不料手中的东西总是承受不住,慌慌张张的跌落。
周霜岁眼疾手快去动那人的面纱。“果然是你,陈既明,耍我还要耍到这里吗?”
面前的男人挠了挠头,先伸手去捡地上的东西,“周姑娘这话说的,好不容易来陪你耶,青州,要一起去吗?”
“当然。”
小剧场!
腐木牌坊斜插在官道尽头,朱漆剥落成尸斑般的褐痂,匾上“青州界”三字被刀劈去半边,只剩“青”字悬着一撇,像吊死鬼耷拉的舌头。
风过荒田,掀起一层灰雾——那哪里是尘土?分明是烧剩的纸钱灰,混着骨渣,窸窸窣窣往人靴缝里钻。
道旁“流民”或坐或卧,脖颈皆胀着紫黑的瘤,远看如熟透的桑葚。有个总角小儿蹲着玩石子,走近才看清,他摆弄的是三颗脱落的臼齿。
“官爷……咳…买药么?”
树后突然探出半张脸,嘴角溃烂见骨,掌心却托着枚莹润的“药丸”——
近看竟是!蜡封的眼球。
远处庄子飘着几盏白灯笼,灯罩薄如人皮,透出里头幽绿的磷火。
一支箭突然钉入树干,箭尾系着褪色的鸳鸯绦——正是韩远道远征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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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远道,就是我们第一章提到的那位大将军哦。
今天其实打算不写的,唉硬是逼着赶出来了

明天一定早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