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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规则,姓富
她猛地放下撑着头的手,勉强借力撑着桌沿站起身来。
“殿下,朝堂政令……运转自有法度……政事堂为朝廷中枢,二府三司各领其职,调令更改自有原因……又何来,‘记不清’之说?”
“江……”
高炽刚想开口,江月明却丝毫不给机会,连珠炮似的将客套话甩了出来,“……殿下若觉何处不清,或对漳州案别有高见,只管按规程递折子到御前或御史台……某今日实在身体不适,恕不奉陪!“
说罢她抬步便走,谁知刚迈出去半步,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身体便再也支撑不住向一边软倒。
“江月明!”
高炽的动作快得出奇,见她要栽倒,一步便已抢至近前,手臂一伸便稳稳托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力道和炽热的温度透过夏日薄衫传来,她陡然一个激灵,脑中昏沉疼痛瞬间退散了一刹。
顾不上剧痛,她猛地奋力一挣,用尽力气推拒那只虚拢在自己腰侧的手,声音因羞怒和虚弱而拔高尖利:“放开!高炽!你放手!”
高炽半抱着她,被她挣得身形微晃,眉头紧蹙,似乎低声说了句“莫要乱动”,但混乱中根本听不清。只见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顺势单膝点地,想将她放得更平稳些。
一丝寒意瞬间压过剧痛,从江月明的脊椎猛然窜起,她拼命挣扎起来,“登徒子!你作甚!滚开!”
高炽却根本不松力气,只是将她纤细的手腕翻了过来,伸出手指紧紧压在她狂跳的脉搏上,似乎是打定主意要探明这失控痛苦的根源。
“……松手!”
江月明近乎疯狂地开始挣扎。
绝不能,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的病!
“莫动!”他低声道。
江月明哪里会听,另一只手死命地去掰他的手指,要挣脱他的桎梏,慌乱间猛然抬眼,却无意对上了他的目光。
两人离的极近,近到江月明能清晰看到他黑曜石般的瞳孔深处映出的自己——狼狈、脆弱、惊疑不定。
而他的那双眼睛里似乎翻涌着什么,急切地探寻着,像要把她此刻灵魂深处所有的不堪与秘密都挖出来。
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草包世子的浮浪,只有深海般的沉凝。
江月明冷汗直冒,几乎一瞬间确认了绕在她心底的疑惑——
这人从头到尾都在演戏!什么风流世子,什么草包纨绔,全是假的!
他隐藏的远比她想的更深!
那更不能——
江月明使出浑身解数,誓要将他的手挣开,可那手却铁钳似的铐着手腕,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枉然。
就在她要脱力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带着勃然怒意,骤然在凉亭入口响起。
“高炽!你做什么?!”
昏沉灼热间,犹如冷泉激石!
声未落,人已至!
一道青色身影如奔雷般抢入亭中,速度快得只在视野里留下一片模糊的光影。来人根本没给高炽任何反应的机会,怒喝的同时,一只骨节分明、隐含劲道的手掌已闪电般探出!
这只手掌并非攻向高炽要害,而是带着一种刁钻无比的巧劲,手掌边缘如刀锋般精准无比地斜切在高炽小臂外侧的某处筋□□隙。
高炽只觉一股尖锐无比的酸麻猝然窜起,直冲肩背,握着江月明腕子的手骤然一松——
来人动作却不停,将他一拉一推给甩了出去,身子好如游龙旋身,精准、强硬地挤入那狭窄的缝隙,彻底将人护在了身后。
疾如星火,收如凝云。
没有金铁交鸣的刚烈,却在无声无息的瞬间解开了最牢固的钳制。飞扬的衣袂轻飘飘落下,遮住了手臂上显露的一处浅淡疤痕。
“嘶……”
高炽被迫踉跄退开,稳住身形后甩甩发麻的手臂,目光锐利如电扫过来人——
只见眼前这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岁,一身竹月色宽袖袍服,袖缘隐现水纹八宝暗绣,通身气度渊渟岳峙,一个名字在他心中呼之欲出!
高炽脸上残存的震骇迅速被端起的一抹浮浪遮过,他揉着胳膊,扬声质问,“阁下好俊的功夫!本世子不过见江相面色苍白,脉息不调,恐是急症缠身,一时情急救人才欲探其脉象。阁下不分青红皂白便悍然出手,若是惊扰宰辅玉体,这罪责你担得起么?”
那人听罢却是疏离冷笑,对他的措辞浑不在意,“高世子名声在外,若真通岐黄之术,大成的太医署合该开在醉仙楼门口才是。”
高炽被他的话猛噎一口,心道这人说话的本事怕不是和江月明师出同门,一个赛一个的嘴毒!
他无可辩解,便闷声道:“敢问阁下名讳?”
那人只冰棱般砸落七个字,清贵而威重:
“云梦富家,富闻谦。”
高炽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富闻谦’三字瞬间与他心中所想印证。
在大成,富闻谦的名号丝毫不输江月明,年纪轻轻便官拜参知政事,清风满袖,端行四方。
他一直以为此人就是个徒有其表,还有点迂的士族君子,却不想出手竟如此敏捷刁钻!
这竟真是个文官?还是当朝参政??
高炽的眼中闪过几分惊诧,但面上迅速堆起不失礼数的笑容,一拱手,赞道:“原是富宰执当面!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是风采非凡啊!”
富闻谦闻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对这浮浪子临时装腔的礼数和敷衍解释更是浑不在意,口中只冷冷砸回一句:
“高世子过谦了。若论‘鼎鼎大名如雷贯耳’,京洛城里无人敢与世子争锋。至于江相的脉息安危,自有太医署观瞧。此间事,不劳世子费心。”
语罢,他便不再理会高炽,迅速转身,蹲下身子去查看江月明的状况。
高炽被他的话一刺,眼底沉了沉,干脆抱着胳膊往凉亭柱子上一靠,一副“我看看总行吧”的惫懒模样,但一双锐目却紧盯住了江月明。
她的状况十分糟糕,正被春桃扶在怀中,面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垂在一旁的细白手腕上一圈红痕十分刺目。
富闻谦半扶住江月明,急切道:“安隐,安隐?”
安隐?
立在一旁的高炽迅速捕捉到了这个称呼,“这是……她的表字?”
这时却见江月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瞧着富闻谦想说些什么,但毫无血色的嘴唇只是抖了抖,半个字也未说出口。
高炽见状,也忽地矮下身子,想再瞧瞧她的状况,“莲相……”
却未想富闻谦此时倏然抬眼,目光凌厉如剑,冷道:“世子,这是当今宰辅,非是歌楼里的舞姬任你狎侮,请自重。”
他最后两个字咬的极沉,掷地有声。高炽连忙止住动作,解释道:“某当真不敢轻薄当今宰辅,只是仓促慌乱间力气使得大了些。不信你瞧她腕上的红痕,可曾出过把脉的寸关尺?”
他不说还好,一提他觉得富闻谦的眼神更是冷了几分。
“某错了,富宰执……”高炽讪讪地站回到了一旁。
富闻谦不动声色,扯过江月明垂落的衣袖遮住腕上那圈刺目红痕,轻声道:“安隐,你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太医……”
“希成……”江月明神志恍惚,声音微弱,“……你此番来找我……是,是哪里出事了么……”
富闻谦沉默片刻,“……一会儿再说,你先安心休息……”
“希成!”
江月明忽然拽紧了他的衣袖。富闻谦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她,一定是哪里出了事!
富闻谦犹豫片晌,瞥了一眼站的远远的高炽,这才凑近压低声音,语气又快又沉:“是漳州的北城粮仓。户部调粮司的人带着公文到了北门,张界他——”
他顿了顿,声音因压抑的怒意而绷得更紧:
“……他拿着你亲署加印的手令拒不开仓!理由正是手令上明写的‘非京洛急务,擅动北仓者斩’。”
“这手令……”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江月明苍白痛苦的脸,“可是……确有其事?!”
“张界……北仓……手令!”
剧痛搅动翻滚的思绪碎片中,高炽那句“公道向谁讨”的诘问,倏然间刺穿了所有迷雾!
记不清政令推行……原是应在此处!漳州……龙王楼……水患灾粮……张界……拒开北仓……还有那份被按着手签下的手令!
漳州急报至京洛也需一两日的功夫,等朝廷下令再传回去,一来一回少说三四日!而这三四日的功夫,安置不妥当,足以……生变!
彻骨的寒意席卷江月明全身,痛楚的迷雾被一道燃烧冰焰的灵魂之力悍然劈开!
江月明瞬间抽了口气,几乎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清明与力气,猛地抬起了头,那双原本涣散痛楚的眼瞳深处,竟在瞬间迸发出光芒!
她死死锁住富闻谦焦急的面庞,干裂染血的唇瓣剧烈颤抖着。只听得从齿缝里,异常清晰地、一字一顿、带着绝对不容置疑的宰辅之威嘶声道:
“乱……令!那……非吾手令!开仓!立刻……开仓放粮!延误赈济……致民怨沸反者……无论何人……”
话语至此,她的意志仿佛燃烧到了尽头,最后那个带着凛冽杀机的字眼只化作了微弱的唇形。
江月明顿了顿,一口心头淤血骤然喷吐而出,那个字掷地金声:
“斩!”
话音甫落,强聚的神光骤然溃散!
“安隐!”
“主子!”
江月明就此彻底地昏了过去,任他们怎么呼喊也无半分反应。
富闻谦单膝跪在地上,身体僵直如铁。最后那个沾满血腥气、如同烧红烙铁般的“斩”字,此刻仍在他的耳廓深处回响、灼烫。
眼见她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富闻谦再顾不得其他,手臂使力稳稳将她横抱起来,转身便朝着马车停靠的方向疾走。
他的脚步又急又快,衣袂带起的风搅乱了亭角的余温。
就在即将踏下石阶,迈入林荫小径的一瞬,他忽地慢了步子,顿然侧首,目光沉沉地落在呆立一旁的“始作俑者”身上。
“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整个靖国公府……严惩不贷。”
语罢,他抱着江月明一步跨入浓荫深处,晃了一地天光碎影,冰冷的话音在风中飘然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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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为什么男主出场这么晚,问就是写着写着男二变男主了,因为第一遍打稿到这里时,怎么写都觉得世子在抢他媳妇儿,索性成全二人好啦

(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