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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说得好！”
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石青色锦袍的高大男人走进来，边走边称赞常夫人。
常夫人赶忙站起身，屈膝施了一礼，微微垂下头，低声唤道：“大人，您来了。”
我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太师冯熙。
即使穿着一袭华贵的锦袍，他的样子看上去也着实历尽沧桑。头发和胡须都已花白，脸上的皱纹令人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少岁。我猜测他不会超过五十岁，因为他的眼神依然很犀利，行动起来依然很敏捷，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轩昂气宇。
“夫人免礼。”他伸手虚扶了常夫人一把，目光却扫向正在用帕子拭泪的妙莲。
妙莲也盈盈施了一礼，低声说道：“润儿拜见父亲。”
“起来吧。”冯太师慈爱却不失威严地说，打量着妙莲微微红肿的双眼，“你娘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
“是，父亲。”妙莲低声说，显然对父亲颇为敬畏，虽然眼泪仍在眼眶里打转，却也并不敢像顶撞母亲那样违拗父亲。
“夫人，今早下朝后我去内宫觐见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已经颁下懿旨，明日巳时润儿和清儿一同入宫。”冯太师看一眼妙莲，对立在身侧的常夫人说。
常夫人显然一惊，却难得地保持着平静的语气。
“是，大人放心，妾身定会替润儿和清儿打点周全，准备好入宫所需的一切。”
“润儿，”冯太师转向妙莲，目光中有严厉，亦有期许，“入宫之后，你和清儿要互相扶持，切不可任性妄为，凡事要听从太皇太后的教诲和安排，你可记住了？”
“是，父亲，女儿记住了。”妙莲垂首答道。
“那就好，”冯太师捋着胡须笑了笑，神色间便多了几分慈祥，“那就早些回房歇息吧，明日就要入宫了。太皇太后说，你母亲可以时常进宫去看望你。”
“是，父亲，女儿告退。”妙莲深施一礼，向门口走去，在走到珠帘前的一刹那，却忽然回过身来，伸手指向我，仿佛从未哭泣过似的盈盈笑道：“父亲，女儿能否带她一起入宫？”
“什么？”我大吃一惊，不由得叫出声来。
常夫人显然也颇为震惊，却语气如常地说道：“不要胡闹，妙莲。”
冯太师听女儿如此一说，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起我来。
常夫人见状，温言对丈夫说道：“大人，这丫头是我今天才从花房里挑上来的，刚入府不足半月，只在花房种过几天花草，于礼仪规矩、人情世故上一窍不通，怎好随润儿和清儿入宫？”
“可是，她长得挺标致呀——”妙莲欲言又止，拖着长长的尾音。
冯太师仍在不住地打量我，沉吟半晌，终于开口说道：“嗯，模样的确生得不俗，更难得的是眉目间与润儿颇有几分相似，看着也还算伶俐，既然润儿喜欢她，不如就做个陪嫁侍婢一起入宫，去服侍润儿吧。”
妙莲得偿所愿，向常夫人妩媚一笑，谢过父亲，又施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丹衣，蝶衣！”常夫人扬声向院子里呼唤。
“奴婢在。”两个侍女在夜色中迈着小碎步，迅速来到门前。
“送二小姐回房。”常夫人吩咐道。
“是。”两人同声应着，默默跟在妙莲身后走出院落。
常太师望着妙莲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润儿和清儿，不知谁会为后……唉，不拘哪个为后都好，都是我冯家的女儿……”他神色凝重地说。
“还真难说皇上会更中意哪个，”常夫人脸上带着很得体的微笑，“润儿俏丽，人也年长些，但清儿沉稳，又是嫡出……一切由太皇太后裁夺吧。太皇太后与她们是至亲，无论如何都会善待她们的。”
“是啊，”冯太师叹道，“想当年我北燕国破家亡，我冯家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后来好不容易才苦尽甘来，我们兄妹二人和姑母聚在平城，却又逢乙浑作乱。唉，想当年局势那般险恶，太皇太后与我都能相互扶持，互为援引，”他把手搭在常夫人的肩上，浑不在意我还在室内，“如今日子过得越来越顺意了，太皇太后当然不会亏待了润儿和清儿。只可惜，我们的姑母为我们兄妹操心良多，却早已不在人世……”
我努力回想着自己在那本《神奇的北魏》中读到的内容，很吃力地理解着这段对话。
这位冯太师的祖上贵为北燕皇帝。北燕国小兵弱，为了向强大的北魏示好，曾送公主入北魏皇宫为妃。这位公主就是冯熙刚才提到的姑母。几多年后，北燕还是被北魏灭掉了，冯熙的父亲获罪，家中男丁被流放，女眷入宫为奴。机缘巧合，冯熙的妹妹在宫中遇到了贵为左昭仪的姑母，冯家人的境遇才渐渐好起来。后来，这位冯姑娘在姑母的扶植下，一步步当上了新帝的皇后，如今已是太皇太后了。
“太上左昭仪若地下有知，也一定会欣慰的。”常夫人轻声说。
“但愿如此吧！”常太师叹道，仰俯之间，忽然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我。
“夜深了，大人也请早些安歇吧，”常夫人贤淑地说，“明日润儿和清儿一同入宫，妾身还有些许杂务要替她们二人打理清楚，”她看了我一眼，“还有这个随侍的婢子，妾身委实放心不下，也得亲自教导一二，免得日后给润儿和清儿徒惹是非。”
“那好吧，”冯太师叹道，“‘夙夜在公’，说的就是你此刻的模样啊，夫人辛苦了，那老夫就去别处安歇了。”
“这是妾身的份内之事。”常夫人屈膝施礼，“恭送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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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