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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子
晨光把仓库的影子剪得支离破碎,被押走的黑衣人骂声渐远,空气中还飘着硝烟和灰尘混合的味道。陆夜明胳膊上的纱布渗出血迹,红得像他发间那撮挑染,许裴盯着那片红,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嘴里又开始碎碎念:“跟你说了我保护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伤口又裂了,回头感染了看你怎么办……”
陆夜明没接话,只是垂着眼看他。许裴的M刘海被晨雾打湿,几缕贴在额头上,露出光洁的额头,说话时嘴角微微撇着,带着点少年气的执拗。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晨光,和自己这双被齐烬城刺过、只剩暗红底色的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爱慕像藤蔓似的在心底悄悄爬,想把这抹亮抓在手里,又怕太用力,碎了。
“杵着干什么?当废物?”陆夜明把声音压得平稳,听不出情绪,“去把货车里的东西清点了,看看除了稳定剂,还有没有其他猫腻。”
“哦。”许裴应了一声,转身时还不忘回头瞪他一眼。
秦严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陆夜明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戏谑:“可以啊哥,都学会用命令撩crush了?不是我说你,刚才那一下够帅,就是跟裴裴说话的时候脸跟我鞋底似的,生怕他看出来你喜欢他?”
陆夜明斜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有空就好好陪你的苏烈,别烦我。”
提到苏烈,秦严的表情柔和了点,挠了挠自己的黑色大背头,嘿嘿笑了两声:“那我去看看烈烈……欸等下,这算认可烈烈这个弟媳了吧?”他也不等陆夜明回答,像是怕听到否定回答,脚步轻快地往外面走,那模样,竟和初中时天真烂漫的秦严重合,活像只找到了糖的大型犬。
仓库里只剩下陆夜明一个人,他靠在冰冷的集装箱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低头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刚才那一下,是本能。看到刀冲许裴挥过去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只知道不能让他受伤。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更危险,在缉毒这条路上,任何软肋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他是暗网赫赫有名的陆夜明,更是不能有半点冲动,可他控制不住。
没过多久,许裴拿着个笔记本走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严肃了不少:“陆队,不对劲。货车里除了几箱稳定剂,还有不少空的玻璃管,上面有很淡的荧光剂残留,不像是用来装毒品的,倒像是……装某种试剂的。”
陆夜明直起身,暗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荧光剂?取样了吗?”
“取了,已经让技术科的人加急化验了。”许裴把笔记本递给他,“还有,我在货车的夹层里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一串奇怪的数字:012001-013001-7。陆夜明的指尖顿了顿,012001是他的警号,013001是许裴的,后面那个7,是什么意思?
“齐烬城留的?”陆夜明把纸条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大概率是。”许裴点点头,“他一直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之前暗网的消息,还有那首童谣,都是在给我们下套,或者说,是在试探。”
陆夜明沉默着,齐烬城没有出现,说明他还在暗处,像条毒蛇,随时准备扑上来。那张纸条上的数字,是威胁?还是某种暗示?7,七千万悬赏金?还是……某个他不愿回忆的日子?
“叮——”许裴的手机响了,是技术科发来的化验结果。他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荧光剂残留检测出来了,是一种新型的致幻剂,挥发性极强,一旦接触空气,十分钟内就能让人产生强烈的幻觉,而且很难被常规检测手段发现。”
陆夜明的瞳孔缩了缩。致幻剂?齐烬城想干什么?用这种东西制造混乱?还是有更具体的目标?
“去查最近焰州所有大型活动的安排。”陆夜明立刻下令,“尤其是人流密集的地方,演唱会、漫展、签售会……都要查。齐烬城既然把这东西运进来,就肯定有地方要用。”
“近期焰州最大的公开活动,就是三天后的焰州国际金融论坛。”许裴调出手机里的日程,“在国际会展中心举办,来了不少国内外金融大佬,安保严但人流密集,一旦投放,后果不堪设想。”
陆夜明皱了皱眉:“金融论坛……高净值、高关注度、安保看似严密但环节繁琐——签到、茶歇、分论坛切换,到处都是可乘之机,确实是投放致幻剂、制造恐慌的绝佳目标。他要的不是大面积伤亡,是舆论海啸。”他顿了顿,看向许裴,“你带刑侦队的人,立刻对接论坛组委会,以‘安全评估’的名义介入,把所有工作人员、服务人员、参会嘉宾的名单全部调过来,逐一核查背景,重点盯近期临时入职、临时变更身份信息的人,齐烬城的人大概率是混在里面了。”
许裴点头应下,刚要转身,就被陆夜明叫住:“注意安全,有任何异常,第一时间汇报。”
这话没什么温度,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可许裴却莫名觉得心里暖了下,风吹动刘海,他笑了笑:“知道了陆队,你也别老把自己当铁打的,伤口记得换药。”说完,才快步走出仓库。
秦严和苏烈这时走了进来,苏烈手里拿着狙击枪,枪身还带着点晨露的凉意,他声音温和:“外围都排查过了,没发现齐烬城的踪迹,不过在仓库后门的草丛里,找到了这个。”他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半个狼头图案——齐烬城再傻也不至于留标志给警方辨认,这是挑衅。
“他故意留的。”陆夜明捏着金属片,指尖冰凉,“想告诉我们,他一直看着。”
秦严啧了一声,踹了踹旁边的集装箱:“这孙子,躲在暗处玩阴的,有本事出来正面刚啊!”
“他不会。”陆夜明把金属片收好,“齐烬城最擅长的就是借刀杀人,这次用陆氏的物流运货,用致幻剂搅乱金融论坛,都是想借外力拖垮我们,拖垮焰州的秩序。”他顿了顿,目光沉得像淬了冰,“秦严,跟我回陆家。”
秦严脸上的痞气瞬间淡了大半,黑色大背头下的脸色僵了僵:“……回老宅?”
“嗯。”陆夜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陆氏三代从商,根扎百年,陆振山能把陆氏撑到今天,不是靠什么淡泊,是靠把风险算到骨子里的勇气——他敢借名头给齐烬城,就绝不会留下能被人攥住的把柄。”
苏烈担忧地看着秦严:“要不让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用。”陆夜明拒绝得干脆,“你盯着技术科,查致幻剂的生产源头,盯着陆氏物流的航线,有异常立刻拦截。这里,需要一个绝对稳妥的人坐镇。”他看了眼秦严,“走了。”
车子驶往陆家老宅的路上,车厢里静得能听到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秦严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那座气派的老宅,是他的“家”,却也是他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的牢笼。陆振山是他的养父,给了他衣食无忧的生活,却也用最冷漠的方式告诉过他:“秦家的种,能进陆家,是你的福气,懂规矩,才能活下去。”
老宅的铁门在车前缓缓打开,庭院里的绿植修剪得一丝不苟,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车子停下,陆夜明推门下了车,193的身高往那一站,自带一股压迫感,狼尾发间的红挑染在阴沉的天光下,像暗火在烧。
秦严跟在他身后,走进客厅时,陆振山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抬都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稀客。一个穿着警服闯公司,一个跟着瞎起哄,陆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脸是自己挣的,不是靠装腔作势撑的。”陆夜明没坐,就站在客厅中央,暗红的眼眸直视着沙发上的人,“陆氏物流的货车,运了齐烬城的货,这事,你没法装不知道。”
陆振山终于放下报纸,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又落在秦严身上,那眼神像带着冰碴,压得人喘不过气:“夜明,说话要讲证据。陆氏是正规企业,物流线路上千条,难免有别有用心的人钻空子。至于你说的齐烬城——跟陆氏没有任何牵扯。”
“没有牵扯?”陆夜明往前走了一步,压迫感更甚,“三个月前,东南亚航线多了一笔‘管理费’加三个点的单子,收件方是空壳公司,背后是齐烬城。上个月十五号,你在书房打电话,说‘齐烬城要借名头,让他加三个点’——这话,我听得很清楚。”
秦严也硬着头皮开口:“陆先生,我们查到,你的助理上周和齐烬城的保镖接头,递了牛皮纸袋。陆氏的货运单,和齐烬城的毒品转运路线高度重合。”
陆振山笑了,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反而透着股上位者的轻蔑:“助理接头?有证据吗?货运单重合?巧合而已。至于我在书房说的话——夜明,你倒是说说,我是跟谁说的?通话记录呢?录音呢?”他站起身,虽然身高不如两个年轻人,却凭着多年沉淀的气场,压过了那份生理上的压迫感,“陆家三代经商,守的就是‘干净’二字,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能提前抹平。你们想查我?可以。拿出确凿的证据来,否则,就是滥用职权,污蔑民营企业,后果,你们承担得起吗?”
他看着陆夜明,眼神冷得像刀:“你是我儿子,胳膊肘却往外拐,当什么警察,跟毒枭死磕,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早就劝过你回家,放着家产不要出去装什么高洁——陆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逆子?”又转向秦严,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是我养大的,我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帮着外人查养父,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
秦严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陆振山的话,像一根针,扎在他心底最敏感的地方。他知道陆振山坏,知道他双手绝对不干净,可“养父”这两个字,像一道枷锁,让他在这一刻,莫名地气短。
陆夜明却没被他的气势压垮,暗红的眼眸里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亮了:“规矩?你的规矩,是明哲保身,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是看着毒枭在焰州作恶,却因为有利可图而视而不见。”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我是陆家的儿子,更是缉毒警察。陆氏的‘干净’,是用多少人的泪堆出来的,你心里清楚。齐烬城要在金融论坛投放致幻剂,用的是陆氏的物流,借的是陆氏的名头——一旦出事,焰州会乱,无数家庭会毁,你以为你能独善其身?”
“我从没说我想独善其身。”陆振山走到他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空气中弥漫着两股强势气场碰撞的张力,“我要的,是利益最大化。齐烬城有他的算盘,我有我的考量。金融论坛出事,对我有好处——乱局之中,才有更多可乘之机,陆氏才能更进一步。”他说得坦然,没有丝毫掩饰,那份恶,是明目张胆的,是运筹帷幄的,“你们想阻止他,想查我,都可以。但记住,别用你们那套警察的规矩来框我,陆家的游戏,你们还玩不起。”
“玩不玩得起,不是你说了算。”陆夜明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讨价还价,父子情深,是通知你——陆氏物流的所有货运记录、财务报表,我们要查。你的助理,我们要问话。从现在起,陆氏的任何物流线路,都在警方的监控之下。齐烬城,我要管;你陆振山,我更要管。你敢耍花样,敢给齐烬城通风报信,我就敢把陆家这层‘干净’的皮,扒得一干二净。”
“扒我的皮?”陆振山笑了,眼神里带着嘲讽,“夜明,你太年轻了。你以为你手里那点东西,能撼动陆家?我养你这么大,还不知道你是什么脾气?一根筋,认死理,可这世上,不是光靠死理就能成事的。”他话锋一转,语气又沉了下来,“不过,看在你是我儿子,秦严是我养子的份上,我可以‘配合’。货运记录和财务报表,我会让财务总监整理好给你们——但都是‘干净’的。我的助理,也可以去警局问话——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带着警告:“我给你们面子,不是怕你们,是不想跟警察撕破脸,影响陆氏的声誉。但如果你们不识抬举,非要往死里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秦严,你父母的消息,还在我手里吧?夜明,你那个抑郁症的病历,要是流传出去,你这个缉毒队长,还能当得稳吗?”
秦严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愤怒:“你威胁警察?”
“是提醒。”陆振山纠正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提醒你们,什么该查,什么不该查。提醒你们,谁才是能决定你们命运的人。”
陆夜明的身体僵了僵,抑郁症是他的软肋,陆振山偏偏就往这上面戳。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暗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狠厉:“你可以试试。抑郁症打不垮我,威胁也吓不倒我。我是缉毒警察,只要齐烬城一天不落网,只要陆氏还跟毒贩有牵扯,我就一天不会停手。就算拼上我这条命,就算被踢出警队,我也在所不惜。在警队,我合规查,不在警队,我违规也查。”
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货运记录和财务报表,明天早上九点,我要在警局看到。助理,现在就跟我们走。别耍花样,否则,我不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秦严看了眼陆振山,又看了眼陆夜明的背影,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走出老宅的那一刻,外面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让秦严稍微清醒了点。他看向陆夜明:“哥,陆振山他……他就是个疯子,为了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我们拿他没办法吗?”
“有。”陆夜明的声音很沉,狼尾发间的红挑染在风中微微晃动,“找到他和齐烬城勾结的铁证,找到他利用陆氏牟取暴利、践踏法律的证据。他不是喜欢装干净吗?我们就把肮脏一点点挖出来,晒在太阳底下。”
车子驶离老宅,陆夜明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胳膊上的伤口。陆振山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尤其是那句“逆子”,像重锤一样,敲打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可他不后悔,从穿上警服的那一刻起,从化身“夜莺”卧底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注定要和陆家走上不同的路,注定要和这个冷血的父亲,彻底决裂。
“哥,你还好吗?”秦严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担忧。
“没事。”陆夜明睁开眼,暗红的眼眸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坚定,“给许裴打电话,让他准备好,等下带陆振山的助理回去问话。另外,通知技术科,明天一早,全力核查陆氏送来的货运记录和财务报表,就算是‘干净’的,也要扒层皮出来,我就不信,他能做得天衣无缝。”
秦严点点头,拿起手机给许裴打电话。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伴随着两人心底那份不服输的倔强,朝着警局的方向驶去。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面对的不仅是狡猾的毒枭齐烬城,还有那个冷血狠厉、手握他们软肋的养父——陆振山。但他们没有退路,只能迎难而上,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座城市的安宁,也守护自己心中那份未凉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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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陆振山毁了两个本可以明媚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