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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工福利
内协组成员不多,总共八个,按公司说法,项目期间,内外部协同联动,为各组提供支持与保障,实际脏活、累活、急活一箩筐,哪里有需要,出现在哪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冯丞向何蕴介绍组内成员,刚起个头,一个电话被叫走。
审核专员叶柔接替他的工作,领何蕴到一名老阿姨面前:“这位是贺迎春,贺老师。项目组单独运营,她负责人事招聘和做工资,分部的老前辈。”
何蕴在大会议厅,听过这名字,一阵后怕。
小青蛙教育人事行政不分家,人事来找,意味着什么,何蕴比谁都清楚。
贺迎春五十上下,戴一副挂绳眼镜,镶金边,坐在靠窗位置,埋头做报表,熄灭电脑屏幕,抬头漠然问:“上午看到你加杨组和冯助微信,有他们电话吗?通讯录上没他俩联系方式。”
租赁合同是冯丞签的,何蕴与杨煦是扫码添加好友。
何蕴给杨煦发消息,很快收到电话号码。
桌上有便利贴和笔,何蕴不敢擅动,回工位拆自己的,记下手机号,把便利贴交给贺迎春。
大厂人事气场足,何蕴发怵,感觉贺迎春淡漠的脸上,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叶柔在旁耳语:“人事档案机密多,不该看的别看。贺老师人挺好的,刚还请我们吃自制小饼干。”
何蕴回想一下,估摸刚才站的位置不对,恰好站在她身后,正对电脑屏幕,引起对方误会。
何蕴边上空位,是司机调度刘建国,领导用车,人不在。
对面范文达,国字脸,四十来岁。
项目组属于独立运营,借用南江视界办公场所,组织架构打乱重建,一切为项目服务,人员精简,配置齐全,故而后勤部门,除财务部,其余岗位穿插在各组中间。
范文达的工号牌,黄底橙框,是总部派遣。
南江分部的工号牌则是白底,蓝色边框,两者很好区分。
何蕴垂头低声道:“范经理好。”
工号牌上写着:工程部范文达资深经理
范文达落下枸杞保温杯,起身握手:“以后叫我范师傅,修修弄弄的活,找我。要是不在,去工程组找。”
他主要负责工程项目,在内协组里兼了份差。
言毕,他夹起一卷蓝色工程图,在门口差点撞上飞奔进来的娄淼。
“对不住,范师傅,刚拖完地,刹不住!”娄淼躯体庞大,身手却是矫捷,急停回旋,灵巧侧身,从门缝里闪进来,手持空气清新剂,对办公室一阵喷,“你是何蕴吧?娄淼,搞卫生的,家里房子大不大,有没有老人,要不要找钟点工或者看护?我们这带小孩、月嫂也有,自己人内部价,中介费减半,升级一对一投诉通道。”
她一身土黄色工作服,像极酒店保洁阿姨,在何蕴回来前,拉到个大客户,冯丞要了打扫阿姨和做饭阿姨各一名,长包。
何蕴礼貌婉拒:“暂时不需要,谢谢!”
内协组是个大杂烩,总部大佬、南江分部,边缘小杂役,全部混一起,还有两个外聘。
如此重要的项目,杨煦一个外聘,能当上组长定然不简单。
何蕴把目光移向身后工位。
“你找组长?他不在,刚好像被陆总叫走。”娄淼自来熟,唠嗑起来,“我们组长可厉害啦!伦敦商学院硕士,GPA4.0,GMAT785,BGS会员,刚作过自我介绍,你不在,能进视界,还当上小领导的,都不简单,据说二面是高总亲面,三四五面在总部,能过女魔头这关,不是一般人。”
何蕴人没认全:“女魔头是谁?”
娄淼撇嘴:“还能有谁,陆总呀!”
陆遥是挺像大魔头的,何蕴第一天报道,差点栽在她手里,还好有两个垫背的,外加高总圆场。
贺迎春瞟向娄淼,以示警告。
娄淼拉二人去茶水间:“人事就这样,听不得风言风语,总部同事都管陆总叫女魔头。”
她晒出微信聊天记录,何蕴惊讶地发现,娄淼的手机满屏同名群,“敏捷组织”,后缀版本号,从1.0-6.0。
这行动效率绝对可以,到底是干家政的,手脚麻溜。
听说伦敦商学院学费贵,何蕴不清楚杨煦是怎么沦落到租住到城中村的。
但留子圈乱得很,最近有个“法国小分队”的聊天内容,炸裂得一批,晒到网上,火到爆。
何蕴向来规矩,别说实操,之前与蒋志诚谈恋爱,小嘴都没亲过。
她搞不懂,视界前段时间,为何老给她推恶心的东西,后来想明白,其中一个,是她高中同学。
自从换了手机号,再没脏东西污眼。
何蕴果断给杨煦发了个四十二块的红包。
奶茶二十四块,两个甜甜圈十八块。
茶水间像个无人便利店,满墙货架,都是空的,咖啡机是摆设,豆子、牛奶,一样没有。
传闻中的大厂福利不存在,何蕴眼巴巴地望着空货架,咽下最后一口甜甜圈。
她好饿。
甜甜圈好吃是好吃,个头小,巴掌点大。
灰鼠家政承揽南江分部保洁业务,娄淼熟悉公司制度:“再忍忍,二楼食堂六点开饭,可以刷饭卡,价格小贵,不划算。七点半夜宵免费畅吃,中西餐、烧烤全有,款式多,很多员工都不吃晚饭,七点半下去,薅公司羊毛。”
听闻大厂套路多,变着戏法,诱导员工主动加班,看来一点没错。
何蕴不为所动:“没事,我回家自己做。”
何蕴饿昏了头,只想早点下班回家。
娄淼四处张望,压低嗓门,不过还是很大声:“你在视界,想准时下班?总部大佬和分部同事不走,我们这些小人物哪敢下班?”
接到调令,何蕴有思想准备,上班第一天,很多工作没开展,她认为即便装模作样干耗,也不会太晚。
叶柔喏喏问道:“可是我家住郊区。”
“有车补。”娄淼一副师傅带徒弟的劲道,娓娓道来,“我上周就来了,保洁工作提前开展。晚上九点后打车,六十元内,凭票据全报,超出不给报。一般不会超,公司地处市中心,南江屁点大,东南西北去哪都不超,除非跨市,公司早把账目算得明明白白。”
这个福利,对何蕴来说,一点用处也没。
她骑电瓶车上班,打车回家,第二天上班还得扫单车,乘公交又挤又堵。
况且星河湾小区外的白石桥,不通机动车,她家在小区最里面一幢,要走好长一段路,电瓶车方便省事。
三人絮絮叨叨,杨凯越大摇大摆进来,视线扫过空货架,打开咖啡机盖子,眯眼皱眉:“没豆子?”
娄淼当即往门外冲:“有,稍等!”
干保洁行当,麻溜得贼快,不肖一分钟,娄淼折返回来,手里拿包没开封的咖啡豆,国产品牌,云南豆,还有一包一次性纸杯:“凯越哥,这是我自带的,你要不嫌弃,将就喝,不过没牛奶,只能煮美式。”
杨凯越道声谢,摆弄咖啡机,泡了四杯,分给她们。
娄淼:“谢谢!”
叶柔:“谢谢!”
何蕴刚喝过一杯奶茶,有点胀,不太想喝,还是接下:“谢谢!”
杨凯越走后,茶水间气氛再次活跃。
娄淼提点何蕴:“小老板请我们喝咖啡,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千万别摆谱,得罪他,整个组吃不了兜着走。”
何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勉强喝一口,又苦又涩。
相比咖啡,她更喜欢喝奶茶,甜甜的。
叶柔提出质疑:“万一他不是呢?我们组长也姓杨,总部传的是,周董派儿子来南江历练,安排在南江分部,也是有可能的,分部大几千个人,姓杨的应该不少,我在楼下打卡,遇到好几个来应聘的。”
娄淼诡秘一笑,眉毛翘得老高:“不是我说咱组长坏话,你见哪个有钱爷们,穿成他那寒酸样,全身上下加起来不到三百块,冯助才是不差钱的主,家住星河湾,高档小区,九万一平,三房两厅大平层。阔气!”
娄淼侦查能力太恐怖,刚来一天,把冯丞住址摸得门清。
何蕴吓得不敢说话,往后退两步,与娄淼保持安全距离。
“这没外人,近点说。”娄淼热络拉她,“你说我这话,说得在理不?”
“在理!在理!”别人或许有疑惑,何蕴心如明镜,杨煦断不可能是小老板,“等下,贺老师找我。”
何蕴低调,不愿同事知晓,她也住星河湾,对面还有三幢楼。
此时祭出贺迎春,并非回避。
人事真的发来消息,让何蕴找厂家,定制工号牌。
回到办公室,贺迎春写了个电话号码:“这是南江分部工号牌供应商,你可以打电话去询价,至少再找两家作对比,不一定要用原来那家,同等材质,价格为先。”
何蕴在网上搜寻一阵,罗列几家厂家,制成表格。
整理好资料,刚要提起电话,冯丞回来,把听筒按下。
何蕴扭脖子:“嗯?”
冯丞下达指令:“你去各组转转,征询同事意见,看看大伙想吃什么零食,把茶水间利用起来,找财务组申领备用金,凭发票在OA上报销。”
何蕴望向侧前方的贺迎春。
职级方面她没搞清楚,从职位来说,冯丞是杨煦助理,优先级略高。
可采购零食哪有定制工号牌重要?
一个代表企业形象,一个只是员工福利。
不可相提并论。
见何蕴不动,冯丞按她肩膀:“愣着干嘛?快去呀!高总特意交代,我指挥不动你,是不是?”
何蕴向贺迎春投去歉意的目光,对方点头回应。
杨凯越前脚在茶水间逛一圈,高总立马落实员工福利。
何蕴更正思想,员工福利优先级更高。
打印《零食建议申购调查表》,何蕴去各组转一圈,让同事勾选。
效率一如既往地高,立等可取。
何蕴回工位汇总表单,得出总结。
同事偏爱饼干、小蛋糕这类果腹食品,坚果类和薯片也很受欢迎,饮料里可口可乐和无糖乌龙茶呼声最高。
预算充裕,何蕴决定买好一点的咖啡豆,因为刚才杨凯越似乎对美式不太满意,只喝两口,便把纸杯留在操作台。
何蕴权衡,阿拉比卡和罗布斯塔,两样都买,总归不会错,云南豆酸涩,必须淘汰。
杨煦不在,何蕴在OA里提交,叶柔秒审通过。
冯丞驳回,提出指导意见,可口可乐要细罐,不要经典装。
细罐与经典装,容量相同,一箱价差五块,何蕴想给公司省钱。
杨煦不在,冯丞是老大,只能听他的。
后面审核效率极快,冯丞居然在何蕴眼皮子底下,登录杨煦账号,审核通过,贺迎春与财务不到五分钟,一一通过,后面还差两位大领导。
大厂流程复杂,兜兜转转,需要一堆人审核,何蕴等不到两位领导确认,便找工号牌供应商询价。
手机“叮叮”连响两声,何蕴偏头看挂钟,离下班还差五分钟。
大伙没有收拾东西的迹象,何蕴在走廊上长叹一口气。
短暂的一天,何蕴已然见识到大厂的高效运转。
不让人喘气,像只陀螺,被人轮流抽,一会往东,一会往西,晕头转向。
最近的大卖场在星河湾附近,何蕴骑上电瓶车出发,早去早回。
回家做饭来不及,指不定能赶上公司七点半的夜宵。
晚上八点半,员工陆续下班。
杨煦抬头,视线掠过电脑屏幕,落在正前方的空位,帆布袋挂在椅背:“何蕴呢?”
冯丞套上冲锋衣:“老高吃饱了撑的,说是要让新团队感受到东道主的热情。我让何蕴去采购零食,你不走?”
杨煦工作收尾,查看手机微信,点开何蕴发来的信息。
她发了个四十二元的红包,【领导好意心领,我有钱。】
冯丞凑过头:“你笑什么?”
杨煦熄屏,收敛笑意:“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回。”
点开OA系统,杨煦扫了眼,在公司楼下打了辆出租车。
何蕴气得要死,觉得冯丞故意在整她。
审核驳回,何蕴没仔细看,以为只是要她更改可乐品项。
他竟不打招呼,擅自更改商品数量,全部乘以二。
等她发现,人已在大卖场。
眼下何蕴面前有五辆手推车,满满当当。
得叫一辆货拉拉,才能把东西全部运走。
羽绒服浸透,挂在推车把手,何蕴只穿件单薄的针织衫,满脸汗津津,撑腰大口喘气,在电话里发牢骚:“卉卉,今天不能打羽毛球啦!我觉得自己就是只羽毛球,飞来飞去,停不下来。大厂工作强度太恐怖,我要辞职!”
黯淡星光下,一张充满活力的脸庞,如同白昼里的阳光,温暖和煦,耀得何蕴眼前一亮。
何蕴撑起身子,落下电话:“组长,你怎么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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