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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赠吾爱
“你来了很久了吗？”
桑榆踩着光影拐过街角时，远远看见裴青砚已经倚在巷口旁边的木门前，白色卫衣兜帽随意搭在头上，指尖正绕着手机充电线打圈。
他抬头望见她：“没，一会儿。”
裴青砚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了二十分钟。
桑榆点了点头。
他们顺着巷子里面走去。
裴青砚伸手推开店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仿佛惊醒了沉睡的时光。
屋内扑面而来的旧纸气息混着一丝霉味。
桑榆看见满墙书架，还有些书堆在地板上，摊开着，泛黄的书页间夹着风干的叶脉书签，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
“谁啊？！”
突然从书架后传来一声厉喝，桑榆一惊。
戴着圆框眼镜的老板探出半个身子，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
老板是位看着挺和蔼的老人，约莫六十岁左右的样子。
“又是你小子！”
老板瞥见桑榆：“哟！这是......”
“女朋友？”
老板冷不丁冒出一句，给裴青砚和桑榆吓了一跳。
“不不...不不不不是...”桑榆慌忙摆手：“是...是朋友！”
裴青砚见她慌乱解释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是朋友。”他开口。
裴青砚注意到柜台角落摆着台老式卡带录音机，外壳裂了道缝，磁带舱门半敞着。
老板推了下眼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你怎么还留着这个老古董？”
老板“哼”了声：“你懂个屁！”
柜台方向突然传来“啪”的一声。
老板正对着录音机舱门吹气，急得鼻尖冒汗：“见鬼了......昨天还好好的......”
桑榆刚想凑近看看，就见裴青砚已经蹲在柜台前。
“刘叔，我试试。”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个螺丝刀。
老板忽然就叹了口气，从裤兜掏出块蓝布擦了擦手：“行。”
裴青砚捏起一截铜线。
“能修吗？”
“能”
桑榆蹲在旁边，看裴青砚用镊子小心夹出绞在磁头里的磁带，指腹轻轻捋直打卷的磁带边缘。
刘叔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着，嘴里还在念叨：“现在年轻人都玩手机，谁还听这老古董......”
当裴青砚重新装好磁带，按下播放键，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突然流淌出来时，老人眼角的皱纹里忽然漫出笑意。
刘叔忽然端出盘豆沙糕：“喏，今早刚做的，快尝尝。”
裴青砚已经拿过一块，咬得很认真：“糖放多了。”
“嫌难吃别吃！”
刘叔嘴上凶，却又往桑榆手里塞了块。
“刘叔，现在手机那么方便，您干嘛还守着这台老古董？”
刘叔推了推眼镜，浑浊的目光落在卡带机外壳的裂痕上。
阳光穿过蒙尘的玻璃，在他斑白的鬓角镀上一层柔光。
“这台录音机陪了我们几十年了。”
他声音很轻。
“三年前我老伴走后，我总觉得只要这机子还在转，那些日子就还没走远......”
录音机突然“滋啦”响了两声，紧接着《歌唱祖国》的旋律轰然流出。
桑榆被吓了一跳。
“行了行了！”
刘叔手忙脚乱去关音量，嘴角却往下撇着笑。
“算你小子有功——后面库房有箱旧画报，想看自己去搬！”
她跟着他穿过堆满线装书的过道时，还听见老板在背后嘀嘀咕咕些什么。
桑榆拿起一本书，那本书和其他的不一样，这本书看着很旧很旧了，岁数可能比她都大。
她轻轻翻开一页，扉页上的字力透纸背。
“赠吾爱。”
她小声念了出来。
落款是30年前的国庆节。
她又翻了几页，里面夹着刘叔年轻时写的诗稿。
桑榆合上本子，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向裴青砚的方向走去。
库房的窗台上摆着盆半死不活的仙人掌。
桑榆盯着那盆仙人掌。
“喜欢？”
他不知何时凑过来，阴影将她整个人笼住。桑榆慌忙站起身，后脑勺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就是觉得……”她咬了咬嘴唇，“它看起来有点可怜。”
裴青砚弯腰凑近仙人掌。
“刘叔养死过三盆茉莉，这东西能活到现在，命够硬了。”
“你要真觉得可怜，抱走？”
桑榆愣住，还没等她开口。
裴青砚已经扬声喊道，“刘叔！借你家仙人掌开开光！”
老板的咒骂声从书架那头飘来。
“小兔崽子又顺我东西！”
过了一会他又道：“拿吧拿吧！”
......
回程路上，桑榆抱着裹满旧报纸的花盆。
“其实我也不怎么会养......”她突然说，低头望着蔫巴巴的仙人掌。
“它比你想象的要更坚强，”裴青砚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实在养不活......我再给你顺一盆？”
桑榆愣了愣，抬头，裴青砚嘴角漾起的笑意。
巷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有片叶子正巧落在仙人掌干瘪的刺上，晃晃悠悠，却始终不肯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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