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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进八·上(一)
这次公演过后,观众评分前四的乐队得以保留,后六名则面临拆散重组的命运。因此每个选手都铆足了劲,只为在舞台上绽放最耀眼的光芒,得到观众的认可。
音棠跟着边曼柔的裂隙生花乐队在排练室练习时,首期节目悄然上线了。
舆论的聚光灯打在了十位光芒四射的ACE身上,他们鲜明的个人风格迅速圈粉,微博粉丝数节节攀升。
音棠的镜头太少,沈明朗已不抱太大期待,倒是肖宁兴致勃勃,硬拉着他守在电脑前,反复回放音棠出现的每一帧画面,方便跟女儿实时反馈观看感想。
“看你孤零零坐着,手心都替你捏把汗,生怕他们看你主意硬,就不选你了。”
音棠盯着屏幕轻笑,发了一个“哈哈”的表情包,目光又投向了不如之前热烈的选手群。
大概因为大家都在排练,说话的人很少,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正式公演前三天的压迫感。
她轻叹一声,放下了手机。忽听贝斯手江雨惊喜地招呼道:“你们看微博官号推送了没有?评论区有好多人夸柔姐呢!”
边曼柔连眼皮都没抬,指尖随意拨弄着琴弦,轻轻勾了勾嘴角。键盘手邱哲已接过话头:“柔姐好棒啊!不过这次,谁有曲子可以直接拿来用?”
边曼柔抬头盯着墙上的公演倒计时电子屏,指尖一勾:“用我写的《裂隙生花》吧。”
吉他声起,她充满力量感的嗓音穿透空气:“我在山石裂隙处窥见花海/我见每粒砂砾随自己的节奏迁徙/原来命运不过指间流沙的形状/攥紧或飞扬,都由我定义...”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排练室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被争论声打破。
邱哲道:“副歌转调太陡峭,观众情绪跟不上,容易断层。”
音棠沉思片刻,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主歌部分可以加几个花,但整体律动要稳。”
边曼柔在纸上一一记下他们的想法,总结陈词:“部分建议我会采纳,等会儿我把改完的谱子发群里,大家各自找感觉,半小时后合练。”
当巡视各乐队排练的导师祁舟推门而入时,他们不知将谱子修改了多少遍,正进行着全曲冲刺。
这首歌已经初具规模,他倚在门框边听完一遍合练,才加入讨论,提了几处关于和声层次与情绪递进的建议。
待他走后,几人继续练习。不知不觉间,墙上时钟的指针已悄然滑过深夜十一点。
训练终于告一段落,为了粘合默契,边曼柔拍板道:“附近有家烤肉不错,我请大家吃饭,咱们增进一下感情。”
一行人纷纷叫好,拖着疲惫的身躯融入沉沉夜色中。路上,话题转向了各自的音乐生涯。
听音棠讲述了梅地亚乐团要求严苛的训练和演出经历,边曼柔眼中掠过一丝激赏:“我果然没看错你,合作愉快。”
音棠报以微笑,听边曼柔聊起学生时代为The Cranberries热血沸腾组乐队的狂野往事,心底涌起遇见知己的暖流。
音棠走在最前,推开烤肉店厚重的玻璃门,喧嚣的热浪裹挟着油脂的香气扑面而来。
明明已是午夜,店内却依旧人声鼎沸。她扫视一圈,猛地顿住了脚步。盛言正坐在靠墙的卡座,与坐在身侧的其他成员低声交谈。暖黄射灯勾勒出他立体的侧脸轮廓,让他的眉眼显得格外深邃。
“没位置了,咱们换一家吧?”音棠下意识后退半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此刻再见,逃离的本能仍如潮水般涌来。
她还没有准备好再次面对他,尤其在试图划清界限之后。她害怕再多看他几眼,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心理防线又会露出破绽。
“这里有座位。”边曼柔已越过她,目光锁定了与盛言相隔一条走廊的空位,同时朝看过来的陈奇胜扬了扬下巴。
她不容分说地将音棠按在空位上,音棠只得坐下。从那个角度,她能清晰看到盛言的每一个表情,她却死死控制着自己,决不向那个方向多看一眼。
在烤肉滋滋作响的诱人声响中,音棠总觉得有一道目光紧紧贴着她的侧脸。
她扭过头,却只撞见盛言专注地用烤夹翻动肉片的样子,仿佛刚才的注视只是她的错觉。
店内人声鼎沸,交谈声、碰杯声、烤肉的滋滋声交织成一张嘈杂的网。她既听不清盛言那桌的低语,也笃定自己的声音传不过去,心头一松,加入了队友关于编曲的讨论。
邻桌的鼓手晏彤忽然提高了嗓音,话语清晰地穿透嘈杂:“我觉得盛言好可惜啊,明明实力和人气都很强,偏偏遇到技术故障,连ACE都没选上。”
盛言慢条斯理地用烤夹翻动着铁板上的肉,头也不抬:“不可惜,也不需要你可怜。”
晏彤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站起身:“盛言,我没惹你吧?你至于这么没礼貌吗!”
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射向了小小的风暴中心。
“请问,是哪个字冒犯到你了?”盛言那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晏彤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何况我的反应有你现在这么夸张吗?”
晏彤狠狠剜了盛言一眼,转身冲出门去。陈奇胜起身阻拦未果,只得颓然坐下:“你这脾气啊…人家只是惋惜而已,你不喜欢听,不理她就完了。非要把场面搞这么僵,以后怎么见面?”
“明天见面道个歉吧,”另一人打圆场,“盛言你大度点,以后还得合作。”
音棠捏紧了手中的筷子,目光紧紧锁在盛言身上。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副模样,与记忆中那个在晨曦中向她缓缓走来的少年身影缓缓重叠。
他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抬眼向她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眼底的倔强。
她移开视线,室内的嘈杂声浪重新将方才的死寂淹没。
江雨凑近音棠,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嫌弃:“那扑克脸长得是真帅,就是看着好凶啊。”
音棠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邱哲插嘴道:“他唱歌的时候还挺深情的,没想到本人这么高冷。”
“人不可貌相。”音棠垂下眼,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食物,“我跟他一起上高中的时候,别人就都叫他‘阎王’了,我栽在他身上好几回。”
江雨夸张地缩了缩脖子:“那你也是够倒霉的了。”
“是啊,”音棠撇了撇嘴,眼底却掠过一丝温柔的光,“非常倒霉。”
边曼柔无意过问他们之间的过往,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咱们要几瓶啤酒喝吧?”
江雨和邱哲都没有异议,不一会儿,啤酒上桌,几人一边碰杯,一边诉说着对未来的畅想。清冽的酒液一杯杯下肚,音棠也慢慢回忆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
“阎王”这个名号,是音棠高二转学来的第一天就知道的。
那是九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音棠第一天到新学校报道。学校7点准时上课,音棠早上6点50分赶到校门口,迎接她的却是紧闭的黑色大铁门。
她愣在原地,环顾四周。校门外,三三两两的学生或站或蹲,埋头在书本里,鸦雀无声。
“大叔!”音棠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铁栏杆,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门怎么这么早关上了?”
传达室的小窗里,保安大叔慢悠悠地啜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枸杞红枣茶,隔着老远喊:“不晓得啊,盛言关的!”
音棠疑惑地反问:“盛言是谁啊?”
周围几个学生闻声抬头,脸上露出混杂着敬畏与厌烦的冷笑。一个扎马尾的女生压低声音跟她搭话:“同学,你是新来的吧?他是学生会主席,校长跟前的红人,别人都叫他‘阎王’。”
“哦——”音棠不由得想起上家学校那些装腔作势的学生会干部,拖长了调子讥讽道,“原来是个狗腿子。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不还是躲在校长身后狐假虎威?”
她的耐心已耗尽,不再理会保安大叔“开门要扣工资”的絮叨,目光锐利地扫过旁边一人多高的灰白围墙。
在一众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她利落地将书包甩过墙头,双手扒住粗糙的墙砖,脚下一蹬,敏捷地向上攀去。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奋力攀爬的身影上,她是那样纤细,举手投足间却透出一股不管不顾的蛮劲。
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墙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浑然未觉一个人正悄然向校门处走来。
那人穿着熨帖的校服,身姿笔挺,却面无表情,像一尊冰冷的石像。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双臂环抱着望向声音来处,仿佛在欣赏一出滑稽的默剧。
直到音棠气喘吁吁地爬上墙头,正准备往下跳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才慢悠悠地飘了过来:“谁家猴来上学了?”
音棠坐在冰冷的墙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仰头审视她的男孩,立即感受到了他身上寸步不让的气质。
但奇怪的是,除了恼怒,她心里还冒出一点别的东西:这狗腿子长得还真好看。
这种时候还在关注这个,她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
音棠咽了口唾沫,心一横,纵身跳了下去。落地的瞬间,她踉跄一步,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他下意识伸出的手。
可当她抬头时,他却分明纹丝未动,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仍是那样高傲。
刚刚萌生的一丝好感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被戏弄的羞愤。他果然是个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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