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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Depression
那天,冰织羊回家后,思考再三,还是将队医给他开的转诊单交给了母亲。
母亲冰织准子看到转诊单上“临床心理科”五个大字,一瞬间简直惊掉了下巴。回过神来之后,她的眼神流露出了一种嫌弃的神情,没好气地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队医给开的。”冰织羊轻描淡写地说道,内心却涌起了万千波澜。
“你的意思是,队医说你心理有问题?”冰织准子继续咄咄逼人,“你扪心自问一下,我们哪里对你不好了?每天我们都围着你转,你要什么我们都给你了,难道不是吗?”
冰织羊听了母亲这番话,竟涌上了一股呕意。他拼命深呼吸了一下,把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了下来,随后仍旧淡淡地说道:“青年队的队医是专业的,他毕业于东京大□□动康复学专业,还辅修了运动心理学双学位,非常厉害。我只知道,听专业人士的话没错。妈妈,您也扪心自问一下,你们也不想我的身体出现问题吧。”
事实上,冰织羊不是一个钝感力强的人,他能感受到他的心理确实出现了问题——譬如他最近面对父母的时候总是头痛心慌,譬如他现在即使游戏连胜依旧情绪低落,譬如每次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都难以集中的注意力,譬如一阵一阵浮现出来的濒死感……只是他没料到,自己的父母从始至终丝毫没发现自己的异样,还把他们对自己做的一切——压榨、强迫、劝诱,都当作理所当然,甚至把自己的异样当作不孝的表现……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冰织羊已经不记得父母是如何妥协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的过程,只记得父母带他去看病之前还和他约法三章,让他非必要别把负面的东西挂在嘴边,什么都往积极的方向回答。
那天,医生喋喋不休地问了他一堆他不愿意正面回应的话:
“冰织同学最近食欲怎么样?”中年女医生推了推眼镜,笔尖悬在病历本上方。
“吃得下。”
他撒谎时,眼神飘忽不定,指甲无意识抠着真皮座椅的接缝。昨夜呕吐物的酸腐味仿佛还黏在齿间,但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点。
“睡眠质量呢?”
“还行。”
嘴上说着还行,脸上的黑眼圈可逃不过医生的法眼。其实他每晚都在凌晨三点盯着天花板数秒针,直到破晓时分才能勉强阖眼。
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冰织羊都履行着父母的规定,完美避开了所有消极词汇——尽管他很心虚,但为了不让父母失望,他还是选择隐藏自己的痛苦与失落。
医生突然站起来,将诊室的百叶窗全部拉开。阳光像无数根银针刺进视网膜,冰织羊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却在指缝间看见自己颤抖的手腕——那里缠着一圈暗红色的刀痕,是昨夜和父母争吵后冰织羊回到房间后,抖着手划出来的。他不敢割太深,因为如果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父母后半辈子将会在无尽的悲恸中度过——这样的后果他承担不起。
医生冷不丁抓住冰织羊的手腕:
“能告诉我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吗?”
诊室的空气凝固了。冰织羊听见父母在走廊上刺耳的讨论声:“绝对不能让青年队的教练知道羊羊来医院检查心理这种事,这会影响他的职业生涯……”父亲则附和着:“同意,即使队医转诊单都开出来了,羊羊的心理状况也必须对外宣称没问题。”
这些话被冰织羊全听了去。
“我不小心用铁丝划了一下。”他收回手,将袖口往下扯了扯。
医生没有拆穿这个蹩脚的谎言,转而问:
“你最近有自残的念头吗?”
冰织羊沉默。他怎么会没有呢。
事实上,他不仅有,他还付诸实践了。他想起上周在浴室用父亲的剃须刀在大腿内侧划下的细痕,那些渗血的伤口在热水中绽开时,竟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但他不能让父母知道这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而是把剃须刀上上下下清洗了三遍后放回了原位。医生也没有逼迫冰织羊回答,而是简单地在病历本上写了一些什么,并让冰织羊去做检查。
坐在电脑前,冰织羊看着量表上那些直击人心的问题,突然流下了两行热泪。他忘记了父母的要求,遵从自己的真实感受做完了量表。
冰织羊做完全部检查后,拿着结果报告回到诊室,将报告交给了医生。父母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诊室里,看起来刚刚和医生进行完一场并不那么愉快的交谈——因为双方的脸色都有些阴暗。
医生看了冰织羊的量表、脑地形图、验血结果后,迅速开出了一张诊断书。随后郑重其事地对冰织羊的父母说:
“这孩子的量表显示,是中度抑郁重度焦虑;脑地形图显示,他的左前额叶α波活动减少,颞叶θ波增多,去甲肾上腺素、多巴胺、5-羟色胺都有显著减少,谷氨酸显著增高——这些完全符合焦虑抑郁状态的特征。看来,这孩子平时压力很大……*”
“不可能!”冰织准子突然拍案而起,诊断书被震落在地,“我们羊羊每天都在刻苦训练,循规蹈矩,从不甘居人后,怎么可能得这种病?一定是误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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