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人间观察录

　　墨团蹲在便利店的冰柜顶上，尾巴悠闲地晃来晃去，看着底下的人类像蚂蚁一样忙忙碌碌。有个穿格子衬衫的程序员在货架前站了十分钟，最后拿了两包泡面和一瓶能量饮料，嘴里还念叨着“今晚必须搞定那个bug”。墨团翻了个白眼——人类真是奇怪，明明困得要死，却硬要往身体里灌那些黑乎乎的苦水。

　　“要是我们猫熬夜，第二天肯定要睡够二十个小时补回来。”墨团舔了舔爪子，“可人类呢？一边抱怨黑眼圈，一边继续熬，好像多喝几杯咖啡就能成仙似的。”

　　就在这时，一个老头慢悠悠地晃进了便利店。

　　墨团眯起眼睛。这个人类它认识——住四楼的老韩，平时总是一个人坐在楼下长椅上发呆，偶尔喂喂路过的野猫。不过今天的老韩有点不一样。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飘忽，时不时往收银台的方向瞟。

　　“哦？”墨团来了兴趣，耳朵竖了起来，“这老头想干嘛？”

　　老韩在货架间转悠了两圈，最后停在了电子产品区。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自己，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拿起了一个最新款的游戏机。

　　墨团差点从冰柜上摔下来。

　　“等等，这老头是要——偷东西？！”它瞪圆了眼睛，“人类老了还这么不体面？我们猫偷鱼都比你优雅！”

　　老韩的手抖得厉害，像是得了帕金森，游戏机在他指间摇摇欲坠。墨团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下一秒就把东西摔地上。老头深吸一口气，把游戏机往袖子里塞——结果手一滑，游戏机“啪”地掉在了货架上。

　　“完了完了，这水平还不如流浪猫扒垃圾桶呢！”墨团急得尾巴毛都炸开了。

　　果然，店员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老韩僵在原地，额头冒汗。墨团叹了口气，一爪子拍在旁边的零食架上。哗啦——几包薯片掉了下来，成功吸引了店员的注意力。

　　“怎么回事？”店员嘟囔着走过来收拾。老韩趁机把游戏机塞进口袋，快步往外走。

　　墨团从冰柜跳下来，跟在他身后溜出便利店，心里直摇头：“人类啊，连偷东西都这么不专业，好歹学学我们猫，走路不带声音，动作快如闪电……”

　　回到家，老韩关上门，长舒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游戏机。他的手还在抖，额头上的汗珠滚下来，砸在手背上。他盯着游戏机看了很久，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是个十几岁的男孩，板着脸，一副“全世界都欠我钱”的表情。

　　“小磊想要这个……”老韩低声说，“可我买不起。”

　　墨团蹲在窗台上，歪着头看他。老头的手指粗糙，关节肿大，一看就是干过重活的。可刚才偷东西的时候，那双手却笨拙得像个第一次做坏事的小孩。

　　“怪了，”墨团心想，“这老头明明紧张得要死，为什么还要偷？”

　　它跳下窗台，悄无声息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老韩的家很简单，几乎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墙上挂着几张照片——年轻时的老韩站在工厂门口，笑得灿烂；后来照片里的人渐渐老了，身边多了个小男孩；再后来，照片里只剩老韩一个人。

　　墨团跳到书桌上，用爪子拨开抽屉。里面有一张泛黄的旧报纸，标题赫然写着：“传奇扒手‘无影手’归案”。照片上的年轻人戴着手铐，但嘴角却带着笑。

　　墨团愣住了。

　　它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突然，一段久远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1920年的冬天，上海街头，一个瘦小的报童把半个肉包子放在墙角，轻声说：“吃吧，小家伙。”

　　那只饿得皮包骨的流浪猫，就是它自己。

　　“原来是你啊……”墨团轻声说。

　　老韩完全没注意到房间里多了只猫鬼。他还在看孙子的照片，手指轻轻抚过男孩的脸。

　　“你爸要是知道我偷东西给你，肯定得气活过来。”他苦笑着摇头，“可是……爷爷除了这个，真的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了。”

　　墨团看着老韩颤抖的手，突然明白了什么。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它想，“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给，却非要偷偷摸摸地给；明明可以开口说爱，却非要把它藏在一个偷来的游戏机里。”

　　它跳上老韩的肩膀——虽然老头感觉不到——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算了，”墨团叹气，“看在你当年给我包子的份上，帮你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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