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

　　这边刚停下，那边又开始，把啦着云桉的脑袋折腾。

　　一对栩栩如生的狐狸耳朵，在机器的操控下还能左右转动。

　　一条到脚的尾巴被束缚到腰上，柔软的毛发让人爱不释手，云桉不断揪着上面的毛，直到被特效师制止。

　　喜欢这条尾巴的不仅有他，远处正蹲在屋檐下的柳锦桦，手里还拿着剧本，眼睛却一点都看不进去了。

　　细长的尾巴轻柔的垂下，丈量出云桉的腿长。

　　柳锦桦看向头顶那对会动的耳朵，将手中的剧本一扔，整个人弹射出去。

　　导演抬头看去，郁闷的喊道：“喂，你个臭小子。”

　　“等下等下。“

　　他跑到云桉面前，捏捏耳朵，掐掐尾巴，玩得不亦乐乎。

　　“好漂亮，好玩，你喜不喜欢。”

　　“你看，耳朵还会动。”

　　【你要打我】

　　“那是剧情需要，我还是很爱你的。”

　　四周的人早就习惯了他不着调的样子，淡定的干着自己的事情。

　　柳大影帝就这样，嘴上不把门，前几年就因为和女明星开玩笑没度。

　　在镜头下对着女星说：“剧里面我还是喜欢你的。”

　　视频被有心人发出，大批cp下场剪辑，帮正主石锤，当天服务器都崩溃了片刻。

　　至此，柳锦桦便很少再接感情剧本。

　　【谢谢】

　　云桉的造型做好之后，便开始了拍摄，这是他最后一场。

　　看着四周的荒凉，说不出是遗憾还是什么，他心中感到几分不舍。

　　云桉趴到地面，特效老师不断扬起一层灰土盖到他身上。

　　侧着脑袋趴到滚烫的地面，刺眼的太阳光令人恍惚，甚至连导演喊的“开始”都没听见。

　　一道身影飞落到云桉面前，是已经变成的魔王的少年。

　　他蹲下来，伸手抬起这个妖怪的脸。

　　魔王仔细的打量着地面的人。

　　隔着那张脸染鲜血的狐妖，他在与之前的自己对望。

　　以前他就是被这样的妖兽，一次次打败？

　　魔王感到失落。

　　指尖抹去狐妖嘴角的血痕，他站起身来。

　　大道之上，亮起无数道亮光，亮剑之下带着审判，指向“柳锦桦”。

　　“魔王，你可知罪！”

　　云桉就在的这样的光景中死去。

　　拍摄还在继续，云桉被人带到片场之外，导演看着屏幕的同时，还有空和他说话。

　　“锦桦让你等等他，晚上一起去吃饭，庆祝你杀青。”

　　云桉撑着膝盖在看屏幕上的大战，听到这话，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好熟悉的话术。

　　一年前，也有人和自己说过这话。

　　……

　　【不去，我要回去带孩子】

　　导演皱眉，心里在暗叹，这小脸真漂亮，这手叽里呱啦的在比划啥。

　　“等等哈，刚好和那些杀青的演员一起吃饭。”

　　没办法，五点下班的云桉硬是等到了六点，好在身上的衣服造型统统蜕去，人也精神不少。

　　面前的镜头不断拉大，最后定格在柳锦桦的脸上。

　　他脸上的鲜血，眼中的坚定，大概会是这部电影最出彩的片段。

　　云桉还处于刚刚柳锦桦的眼神之中，丝毫没发现，四周安静的人群像被放出鸟笼的鸟儿，叽叽喳喳闹个没完。

　　“怎么了，是不是很帅。”

　　见他还在发呆，柳锦桦气得牙疼。

　　抬手掐着云桉的下巴转向自己，“怎么，是不是很帅。”

　　面前的脸，和剧中如出一辙，云桉依旧是那幅，呆呆地模样。

　　【剧本里没有掐脸这段】

　　剧本里确实没有，相反他这只狐妖的结局有些凄惨。

　　被大魔王毫不留情地一脚踩碎了头颅。

　　“你，你不懂，着这叫有感而发，你看吧，导演都没喊停，说明我们演得很好。”

　　“你演得也很好，居然能接住我的戏，很棒，”

　　柳锦桦抬手压住，他翘起的头发。

　　他一本正经的说谎，手心却冒出了一层汗。

　　踩脸是肯定不会踩的。

　　踩谁的都不能踩云桉的脸。

　　【你也很棒】

　　云桉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别开了脑袋。

　　杀青宴中，许是因为角色，他坐到了柳锦桦的身旁，四周不断递来酒杯，令人有些恍惚。

　　云桉也举着面前的杯子，侧头看向身旁的人，有所感悟。

　　明明柳锦桦就坐在他身旁，可两人之间，隔着千千万万条阻碍。

　　上一个人给他这种感觉的，还是张常烽。

　　年少时已是家中顶梁柱，仅凭自己就创立起一家公司，家族半数企业都视他为仰仗。

　　云桉伸长筷子去夹菜，好在饭菜没人和自己争，能吃饱。

　　“哎，你也别太有什么焦虑，锦桦就是这样，万人迷，身旁的朋友又多，站得又高，人人都想追捧他。”导演低头喝着自己的酒，还是忍不住感叹。

　　“都会有落差感的。”

　　【不会，他很好。】

　　导演根本看不懂手语，自顾自的说道：“对吧，万人迷真好，有了他，我的收视率就不会垫底了。”

　　下了班的导演也只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格外好说话，也格外唠叨。

　　这种喋喋不休的感觉令人头疼。

　　云桉努力的移动自己的肩膀，可导演将整个身体压下来，他怎么都无法坐正身体。

　　【你不要压我了。】

　　“你怎么不说话，忘了，你不会说，那我继续说吧……”

　　云桉知道，不能和任何一个醉鬼讲道理。

　　他无奈的的将注意力移回到饭碗之中，勉强在蛋糕推上来之前将自己吃了一个七分饱。

　　：我先回去了。

　　云桉将手机放到导演面前，后者虽然还想说什么，却还是摆摆手，将人放走。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开心的跑了出去。

　　蛋糕中最甜的地方，被人挖出来，不满的声音在看到对方是柳锦桦后，纷纷沉默下来。

　　柳锦桦小跑着追出去，想让他吃完蛋糕再走。

　　端着蛋糕的手在看清门外的景象后，慢慢垂下。

　　路灯之下，云桉笑着扑进一个男人的怀中，脸上的笑容是他不曾看到的灿烂。

　　将手中的蛋糕放下，柳锦桦抽出一张纸巾，将手中的奶油擦去。

　　他说不清楚，现在是何种感受。

　　就好像，最喜欢的玩具被人抢中，他一个人找到荒郊野岭，然后还下起了一阵阵大雨，他要难受坏了。

　　【常烽哥，怎么来了？】

　　“在附近工作。不是说了，不让你乱跑，你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了，知道吗？”

　　云桉没说话，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

　　一模一样的盒子，在两年年前，张常烽也收到一个。

　　道不明现在是感动，还是气急，他不太想接下这个礼物。

　　“我不需要你送我什么。”

　　云桉不语，只是强硬的将盒子放到张常烽面前。

　　【要，你值得礼物。】

　　冰凉的链子触碰到皮肤，张常烽无奈的叹气，“好了，上车吧，送你回去。”

　　“谢谢你。”

　　云桉打开车门，毫不不客气的冲他摆手。

　　因为工作的关系，云桉已经好多天没和与云咏樂一起睡觉了，当晚他兴致勃勃的将孩子抱到床上。

　　激动的逗了一晚上的娃。

　　“啊。”

　　云桉张嘴想喊，可试了好几次，口中呼出的只有微弱的气流。

　　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下一秒拍着手掌笑了起来。

　　“哈哈。”

　　云桉看着他脸上的笑意，鼓着嘴又试了一次。

　　每一次云咏樂都笑得很开心，但很快，他就像被拆了电池的娃娃，笑着笑着眼睛和嘴巴都合上了。

　　抬手撩起云咏樂脸颊上的软肉，聚成一个白呼呼的肉团，他小声的念着。

　　宝宝宝宝，要健康长大。

　　树阴下，大老远就能看到一团黑黑的影子。

　　阿姨撑着伞快步走回家，生怕走慢一步，就会被身后火辣辣的太舌烫伤。

　　走到一半，他侧转过身体，看向树下那两团黑影。

　　“小云呀，你怎么现在抱着弟弟下来晒太阳，快和我回去。”

　　云桉热出一头的汗，显然还在意料之外。

　　阿姨推着车子往回走吗，口中忍不住数落道：“我让你带弟弟晒太阳，是傍晚六七点的时候，不是现在。”

　　阿姨心疼的将人拉到楼梯间，看着云桉脑袋上的汗，从口袋中拿出几张纸巾递给他。

　　【不好意思，我就是有些无聊，想出来走走，可是忘记带钥匙了。】

　　阿姨也跟了他大半年，多多少少能看懂几个手势。

　　她低头看着车里的宝宝，还好有一个风扇，不至于闷出一身汗。

　　云桉乖乖的跟在后面进了电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不敢说话。

　　临近傍晚，云桉从阿姨手中接下宝宝。

　　压在肚子上的重量带着几分刺疼，云桉将孩子抱起来，起身出了门。

　　六七点的时候，小区里果然多了许多人，许是饭后散步，又或者是刚刚下班。

　　他坐到角落里，正站到他脚边的云咏樂好奇地观察这四周。

　　一双手突然抓住云桉的肩膀，险些将他从椅子上翻下去。

　　往后坠的恐惧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云桉死死的握住玩具马儿上的扶手，他生气的抬头看去，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故意来推他。

　　“你是不是那个小狐妖？好像真的是你，你给我签个名吧……”

　　那是一个不大的小孩，身上还穿着校服。

　　她的手还死死的抓住云桉手臂上的衣服，好似在威胁。

　　云桉不太能理解她在说什么，什么签名，她要什么签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

　　“你是哑巴？”

　　“这小孩是你的孩子？”

　　说着她还举起了手机，笑嘻嘻的对准了云咏樂。

　　云桉有些害怕，连忙将云咏樂抱起来，一只手捂住他的脸。

　　他起身站起来，足足比那小孩高了大半个身体。

　　【你很坏。】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的跟来，云桉有些害怕，唯一的想法就是，他要快点回家。

　　这里的治安向来不错，电梯也是两梯一户，可要是这人看到了自己楼层号，楼梯爬上来，怎么办？

　　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大门，他放慢了脚步。

　　云咏樂也被吓到了，张开嘴巴便开始哀嚎，很快声音都开始变得一抽一抽。

　　无措的拍打着云咏樂的肩膀，云桉张开嘴巴，只觉得喉咙也被灌进一大股的风。

　　异物堵住嗓子里，他想吐。

　　“别走呀……你干嘛，啊！你是谁，快放开我。”

　　“丑小孩，别对我大喊大叫。”

　　一双手握住了云桉的肩膀，他头也不回只想着挣脱。

　　可那人却掐得更紧了。

　　“是我，裴诚。”

　　云桉不听，拿着手中的电梯卡开门。

　　裴诚无奈的跟在他身后进入电梯，等他平静之后，继续耐心的哄人。

　　“好了，别哭了，人已经被赶跑了，是我，裴诚。”

　　“那人已经被赶跑了，裴诚还记得吗？”

　　云桉缓和了急促的呼吸，抬手擦去眼角的泪。

　　【谢谢】

　　“好的，她是谁？”

　　【不知道，她突然冲上来，说要我的签名。】

　　裴诚思考了半天，直到电梯打开,他毫不犹豫转身走了出去，“你写给我，我看不懂。”

　　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遇见，都吓了一跳，裴诚笑着点头，“阿姨好，他是我朋友……我是他朋友。”

　　“裴先生好，是我呀。”

　　许是贵人多忘事，裴诚没再说话，笑着跟上了前方的云桉。

　　白纸上，裴诚看着纸上，狗爬一样的字体，嫌弃得拿起来放到云桉脸旁，轻轻啧了一声。

　　说好的字如其人呢？

　　很明显，云桉不是这种人。

　　他真诚地看向裴诚，希望他能给自己答案。

　　“我也不知道，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户口出生证那些帮你弄好了，宝宝又快打疫苗了，记得带他来找我，顺便检查一下，一岁了，应该要会说话了。”

　　云桉低头在纸上写下一个字。

　　：哦，他肯定会说话。

　　裴诚没耐心看他后面的字，提议到：“你最近还是先不要出门，等过两天我下夜班，抱宝宝去打疫苗。”

　　云桉点头，确实不放心自己带着咏樂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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