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木长青

　　“浍风呢？你可知晓我母妃是浍风人？”

　　“娇娇，你不需要知道这些。”纪常青下意识伸手，却被纪黎狠狠拍开。

　　“我问过，你说你不知！你们一个个都在瞒着我！”纪黎将玉佩攥得死紧，棱角刺入掌心渗出鲜血，“母亲是这样，陈懿是这样，连你也是！”他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真可笑，我是有多不堪？就那么不放心我？自以为是的善意，留给你们自我感动吧，我不会领情！”

　　人影走远，纪常青却没有勇气追上去解释什么。纪黎说得没错，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他：

　　栗州山高林深，有许多珍稀药草，当时纪常青因药草之事请往栗州，栗州不肯松口，纪常青便一直在栗州逗留，时间一长，他也从中无意察觉到了栗州王氏内乱的异样。

　　只是，栗州防他，他在栗州行事始终受限。于是，他接见了南下经商的陈懿之父，许他报酬，让陈氏帮他打探消息。

　　陈氏哪是看重报酬，是因忌惮接令。

　　不过几日，周闵行动被人所撞，遂下杀手。次日听闻栗州大皇子莫名身死，一些矛头有意无意指向了陈氏。纪常青得知此事，即刻助他回了西朝。可栗州之人又岂会这么轻易放过他，陈氏预感大事不妙，随即向陈懿传了信。

　　而陈懿也再接到信后立即决断谋策，三日后，陈氏通敌被查，陈懿被纪黎纳作妾。纪常青知晓陈氏因栗州之事受他牵连，自然不会杀了陈懿。原本他回来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可遇上纪黎如此状态，再加上他确实也揪出那真正的通敌之人，便放权不再深究。

　　纪常青这些日子心思全在纪黎身上，根本不知道陈懿一个人生地不熟之人，用这些筹码都作了什么。

　　“娇娇……”他低声唤道，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

　　“别叫我娇娇！”纪黎突然怒吼道，眼中满是愤怒与憎恨，“我不是你的娇娇，从来都不是！”

　　也对，这位梨娇娇不会害怕打雷，不再害怕血腥，连见到路过的阿猫阿狗也想要弄来杀死，除了身体依旧不好……

　　之前的娇弱源自他的懵懂无知，纪黎可从来不是那个梨娇娇！

　　纪常青不敢激到纪黎，没在死揪着不放。屋内，纪黎一人独坐床板。

　　“殿下，该喝药了。”幺长端着漆盘进来，碗中汤药乌黑，泛着苦气。

　　纪黎没动，只是忽然问：“幺长，皇叔昨晚回了京城？”

　　幺长手一抖，药汁溅在袖口。 “……没有。”

　　“撒谎。”纪黎轻笑，眼底却冷得像冰，“连你也开始骗我了？”

　　他又想起了信笺的最后一行：殿下若真恨我，就该活得比我算计的更好。时候到了，也许，他真的该改变些什么了。

　　谁人都知太皇太后想要一个重孙，陈懿以“怀了皇子”为幌子，实则是为转移财产争取时间。毕竟，当初陈氏财产充公，若是深究，肯定会发现资产数目不对，与其怕他们追查，不如率先露出破绽，也好让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

　　除此之外，她还需暴露进宫的意图，让那些人误判陈氏核心诉求在于翻案，实则暗度陈仓——通过假意争夺后宫庇护，吸引各方监视，为地下财产转移打掩护。她选择纪黎而非纪常青，只因十一殿下看似无权却牵动七王爷软肋，能制造更大混乱。何况，设计纪黎可比正钢纪常青省事多了。

　　这里面就不得不佩服于陈氏的三重资产分割术：一为明账，占陈氏财产五分之一：于十五年成为“罪产”充公，先掩人耳目，满足朝廷胃口。

　　第二笔为暗账，占陈氏财产五分之三：借追查翻案期间，通过栗州各种商贩网化整为零转移，伪装成破产贱卖。

　　最后则是饵账，即为剩余的五分之一：留给纪黎的“愧疚遗产”，既绑定他与陈氏旧势力的利益纽带，让旧力在朝中能有一靠山，又为后续二次抄家埋下“陈氏已倾尽所有资产”的假象。

　　陈懿早知自己必成弃子，她的“死谏”实为引爆点，逼纪黎成长，好让她选中的这一靠山，有真正实力撑起整个商网，也算为陈氏旧部洗白铺路。

　　然儿细思极恐，单凭陈懿一人，自不可能完成整个闭环。这股旧力，更像是一个组织，不靠血缘，遍布世界各国。发亡国财也好，赚救国名也罢。无论王朝怎样变迁，这些人在这其中既得了名利，又可将所有资产通过整个组织的商圈，重新回到自己手中。

　　只是几百年的跌宕起伏，让他们明白，为商不可仅仅为商，朝中必须有势力，才不至于让他们完全沦为被动。

　　而这一切无人可知，就算纪黎日后发现了什么，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他们确确实实的也出了本，这是他们该赚的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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