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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翌日一大清早,沈昭就到了风临茶楼,临窗而坐。
不久,礼部崔尚书就带着两个小厮进楼,吩咐清场。
茶楼老板热情地凑上去,满脸堆笑:“崔大人,您可算来了,店里最近来了位岭南来的乐师,弹琴极妙,在下这就给您叫来。”
“穷乡僻壤来个乐师有什么稀奇,你们商人最会吹牛。”
“哈哈哈,那您可就小看在下了,小二,去请乐师。”
沈昭换上一身素白衣裙,头顶莲花玉冠,面容被微透的白纱遮去,落座在珠帘后,只留下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素手抚琴,琴音流淌而出。
崔尚书满意地放下茶盏,问道:“你弹的这是何曲?”
抚琴人未答一句,身旁的侍童代替回答:“客官,这是岭南古曲。”
“好,一会儿太子来了,就弹你最拿手的曲子。”
太子姗姗来迟,似乎有突发事务,亲卫都不在,身边只有一个内侍。
宋聿早就崔尚书唤了过来,战战兢兢地坐在桌畔,见到太子连忙跪地行礼。
“孩子,快快坐下,殿下赏识你,才邀你前来一叙。”
宋聿面色苍白地站起身。
“不必紧张,殿下只是叫你来问两句话,你如实答了就好。”太子内侍安抚道。
顾峰问了两三个策论相关的问题,宋聿满头大汗地一一答上,正以为问话已经结束,自己可以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太子将一盏茶推到他面前。
“你和伯爵府顾家的女儿,什么关系?”
宋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我、小人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是他不敢担当,而是这世道将女子名节看得太重,未婚女子与外男私会,这样的事一旦承认,就算两人相处只是发乎情止乎礼,也会给了心有污秽之人借题发挥的理由。
他不能就这么害了她。
“那她一副非某人的不嫁的样子,看样子,这个人不是你?”
“不、”宋聿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那就好了。”
“刚从前阵回来的骁勇大将军,在向本宫求这一桩婚事,你来献计,将他二人撮合成功。”
宋聿如遭雷击,他攥紧拳头:“小人愚钝,这、这婚嫁之事应当出于双方共愿,岂能、岂能……”
“小宋!殿下给你机会,还不快跪谢殿下恩典!”
“可是……”
宋聿跪在地上,仓皇地仰头环顾四周,只能看见别人满含着威胁催促的笑意,垂下头,只能看见达官贵人太子侍卫穿着的锦靴。
“殿下,恕难从命。”宋聿摇头。
“这差事很不好吗?”太子环视四周,随便指了一位小厮,“来,这事儿让你去做,你能不能办成?”
“能!”
“大不了骗到一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宋聿脸涨得通红,一口气几乎要顶到肺里,他垂头:“殿下,恕在下难以从命。”
“绑起来,把伯爵府世子叫来,就说害他妹妹清白的奸夫找到了。”崔尚书替太子斟茶,笑着说道。
太子回过头,看着帘后绰约人影。
“听着不像茶楼里原来那个乐师的曲风,什么时候换人了?”
沈昭一言不发,垂眸拨弦。
顾峰饶有兴味起身走近,掀起珠帘,视线落在抚琴的那双手上。
“说是从岭南来的乐师,听着确实有与众不同的意趣啊,还不快快向太子殿下行礼。”崔尚书连忙附和。
沈昭正要收手,忽然顾峰俯身,一手举着帘子,一手摸上她的手。
一瞬间,沈昭浑身汗毛倒竖,那种熟悉的恶心的感觉猛冲上来。
再和这个男人产生任何肢体接触,都让她觉得反胃。
她立刻抽出手,起身打算行礼,顾峰却摆了摆手。
“免礼即可,美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沈昭摇头。
“这是我们当地的习俗,只有在相许一生的男子面前,主人才会主动摘下面纱,露出真容。”琴童回道。
“本宫在问她,你答什么?”顾峰说道。
“殿下恕罪,主人先天失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琴童连忙说道。
听见这话,顾峰眼中闪过一点点怜惜,他说道:“是本宫唐突了,怪不得美人能弹出如此有灵气的琴音……”
沈昭俯身回礼。
“主人常说,她口不能言,只能弹琴抒情。请太子殿下回到坐席,继续听曲吧,若能听懂,缘分就已然不浅了。”
顾峰轻碾过手上扳指,回味那双筋骨匀称的手的触感,转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端起茶杯细细品味。
珠帘落下,顾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贺章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冲过来,一脚将宋聿踹翻在地。
“你就是那个勾引我妹妹的草民!”
宋聿本来就是强撑着一口气来的,此刻吐出一口鲜血。
血腥味在洁净无尘的厢房蔓延,琴音戛然而止。
贺章看着太子不悦的神情,连忙拱手作揖,赔笑道:“惊扰殿下了,我这就把他带出去发落。”
“不用怕。”
顾峰迫不及待地掀开珠帘,用安抚的眼神和她对视,忽然听见头顶哗啦一声,房顶整个塌了下来。
他被砸晕,眼前一黑。
几个穿成侍者模样的杀手现身,将没被砸晕的统一砸晕,拖拽着下了楼。
沈昭在灰尘中站起身,掸了掸白衣沾上的灰尘。
朝身旁琴童伸手:“麻袋呢?”
琴童立马掏出结实的粗麻袋,看着沈昭兜头罩在被提前设置好的机关砸晕的太子,用麻绳捆了个死结,然后一脚把他踢出了包厢。
“抱好我的琴。”
宋聿擦了擦自己满脸血,对沈昭作揖:“多谢沈姑娘再次出手相救,只是阿暖她……我太没用了。”
“跟着接你的人回去吧,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沈昭摆手,一脚踹在太子的屁股上,在宋聿惊悚的目光下把太子从二楼楼梯一脚踹了下去。
太子顺着楼梯台阶一节一节地滚下去,在拐弯处卡住,沈昭跟着跑下去,一脚踹在他后腰——
然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来不及了,走。”顾修一把扛起沈昭,跳窗离开。
两人走后,安静的茶楼忽然爆发出惊天的呼声。
“殿下!太子殿下被砸晕了!!”
“琴师被人掳走了!”
“茶楼、我的茶楼怎么塌了啊啊啊!”
所有人好奇的目光之中,沈臻冲了进来,哽咽着唤道:“殿下?!”
她早早听府里的人说,沈昭要和太子在茶楼相会,所以跟着过来,一直藏在附近。
看见茶楼坍塌,也被吓了一跳。
“最好把她砸死在下面……”
沈臻这样想着,往前走时绊了一跤,于是气急败坏地踹了一脚挡着自己的人,却看见他腰上的玉佩。
她猛地跌坐下来,扶起地上的太子,说道:“找到殿下了!”
另一边,沈昭已经被顾修接回军营。
她面对着顾修摘下面纱,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顾修说道:“差一点,军营就被烧了。”
“带我去看看。”沈昭把腰间荷包丢到他手中。
兵器营,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正在对着图纸写写画画,毛笔被扔在地上,她拿着碳条的手在图纸上飞舞,几乎要快出残影。
沈昭低头,看着纸上自己完全看不懂的文字,转头看向她。
卢月这才看见沈昭进来。
“昭儿!你怎么样?那家人有没有找上门来为难你?”
沈昭笑着摇头。
前几日月初,她随着母亲去烧香祈福,看见这位卢家小姐在寺庙别院被婆家当众为难。
“卢家世代清流人家,竟然养出你这样不懂规矩的女儿,就在这里跪着为老太太祈福吧!”
卢月瞪了姑姐一眼,那妇人举起巴掌就要朝她扇下来。
“姑母也在啊。”沈昭的声音传了过来。
巴掌悬在空中,打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卢月却朝着她吐了吐舌头。
“你!”
“昭儿,快来,姑母许久没见你,出落成大姑娘了。”站在最中央的沈夫人笑着招呼沈昭。
沈昭笑着走过来,她身边的晃云扶起跪在地上的卢月,带着她走了过来。
“许久没见姑母,姑母风姿依旧,之前没能参加三哥的婚宴,昭儿可真是错过了不少。”
旁边那位要打人的女眷见卢月被扶起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沈夫人一个眼神顶了回去。
“昭儿的事要紧。”
沈昭脸上带着笑意:“虽然贺礼是跟着家族一起送去的,可是还没给三嫂嫂单独的礼物,昭儿本来就与三嫂嫂有缘,是该送的。”
侍女递上一个锦盒,当众打开,里面是一套纯金打造的头面,极其精美豪华。
“这……”
实在太贵重了。
“三嫂嫂的贴身丫头呢,快将这礼盒收起来,我有话与她一叙。”
沈昭带着卢月到了茶室,屏退四周,看着卢月满身遭受虐打的痕迹,心里满是不忍,偏过了头。
前世,卢月的丈夫因为设计出威力极强的火药而名声大噪,因此立下战功得到爵位,私下却是宠妾灭妻,对正妻实施了多年惨无人道的虐待。
顾峰刚登基时,赐宴庆功,沈昭见过她,已经毫无生机。
后来沈昭杀灭顾峰党羽之时,卢月的丈夫受到牵连被杀,沈昭留下他妻女的性命。
卢月亲自拿着无数图纸配方走到她的面前。
“用这个,炸掉烧光这个烂透了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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