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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愿做面首
次日一早,整个京城都安静下来。
春闱是人生大事,百姓们唯恐声响太过影响举子们答题。马路上来往送举子去考场的车架络绎不绝。
褚云华身份特殊,便没有亲自送秦景阳去考场。
施崇易一早便雷打不动的又到了公主府外候着。褚云华叹口气,也实在拿他没办法。
“婉言,接施将军进来吧。就在这小池边,再去本宫库房里,取出从前施将军送本宫的那套钓具来。”
春闱已经开始,今晚结束,明日殿试,后日放榜。
待秦景阳向穆皇请了旨,褚云华召秦景阳为驸马一事便是板上钉钉。褚云华应当提前与施崇易说清楚。
婉言是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才去请的施崇易。
施崇易远远瞧见褚云华坐在小池边钓鱼的身影,心下忍不住一恸。将神色敛下,施崇易坐在褚云华身侧的小凳子上。
“公主从前是最耐不住性子的。”
褚云华神色紧盯着小池中的水浮,闻言淡淡一笑:“士别三日应刮目相看。更何况,小将军与本宫也有三年未见了。”
施崇易握住面前的竿子,有一瞬恍惚到以为那三年分别的时光不存在。
耳边尚且是褚云华半刻钟钓不到鱼便无趣的丢下鱼竿,又故意来自己面前趁自己不备摇晃鱼竿的娇俏笑声。
等再听,却变成了一声声疏忽至极的“小将军”与“本宫”。
“三年前在书房中推了公主,是我的不对。”好不容易见了褚云华,施崇易自然要尽快解开那些误会。
余光瞥见褚云华泛白的指骨,见褚云华不出声,施崇易便快速朝下解释。
“那幅画像上的人,是公主。公主或许不记得了,那身衣服是公主在施家被粗手粗脚的丫鬟不小心泼了茶水后,换的我妹妹音音的衣裙。”
“我当时觉得公主娇俏可爱,便想画张画像。可又怕万一被发现给公主带来非议,最后便只画了一张背影。”
褚云华隐约记得那日的事。至于那画像上的人,她当日虽只看了一眼却深深记住了。
这三年来更是时时浮在她脑海中。褚云华看那画像眼熟。可她确信自己没有那样的衣服。
却不想,这其中竟还有这般误会。可倘若真是施崇易所说的这般,他当日又为何大力推开自己?
“我当日并非有意伤害公主。只是怕公主窥见心意后边不肯再理我,所以我一时性急。”
“后来跑出去,是因为北疆出事。我祖父、父亲皆以身陷入鲜卑陷阱中。我为了救他们,得了皇上允准便去了北疆。”
“我叫了侍从让他去叫音音到书房看公主。只是,”
只是音音年纪小,脚程慢。等赶到书房时,婉言早已扶了褚云华回宫。
褚云华知道那日的施府是如何的兵荒马乱。
原来竟是这般吗?他们两个人中间,竟隔着这么许多的误会。
“这三年里,我死里逃生无数次。唯一的念头,便是想着挣下军功回来向圣上请旨。叫皇上能安心赐婚公主与臣。”
施崇易苦笑,“却不想……”
褚云华心里彷佛破了个大洞。无数的冷风从外面刮进来,疼的她人都瑟缩了下。
这些话,是她从前无数个日夜期盼着能听到的。如今当真从施崇易的嘴里说了出来。
误会猝不及防的被解开,可却又那么不合时宜。
眸色微黯,喉咙也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无法开口。
太迟了。
施崇易回京之前,褚云华便已经应了秦景阳。
更何况,这三年间,秦景阳并非在褚云华心上了无痕迹。
最初情起于的那份特殊,秦景阳后面更是做到了极致。他对褚云华事事妥帖,倾尽所有仍嫌不够。
褚云华是真的对他动了心。
“公主。我知道你许了秦景阳。可如今春闱结果未定,若公主愿意,我愿将满身的军功都赠与他算作补偿。”
或许是褚云华的神色太平静,施崇易的动作也透出几分急迫来。
可再艰难,褚云华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施将军之心,本宫已然明了。只你我二人虽有青梅竹马的前缘,终没有能白头偕老的福气。”
“春闱一事,无论秦公子是否夺得魁首都不会影响本宫的心意。”
“施将军,你护一方平安,又替父皇平定北疆。功勋卓著,是我朝的大英雄。无论我们从前如何,往后如何,本宫都会敬你。”
“男女授受不亲。这长公主府,往后施将军还是不要来了罢。”
开弓没有回头箭。绝情的话都被褚云华一口气说完,殊不知她用尽全力才没让自己在施崇易面前失态。
似乎早就料到了褚云华的态度,施崇易苦笑。
这三年施崇易曾受过不少伤,甚至危及性命过三五次。可便是那般重的伤,也远没有今日褚云华这番话叫施崇易更心痛。
可施崇易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打算。褚云华三两句话,绝不可能就这般打消他的念头。
那些话再难说,可比起彻底失去褚云华的痛苦,施崇易便觉得所谓的自尊、面子统统都不重要。
舌尖在口中滚动着,施崇易一字一顿,咬字清晰:
“倘若臣不求驸马之位,甘愿为公主面首呢?”
施崇易疯了!
这句话落入耳边无疑于晴天里的惊雷,褚云华错愕。
“臣不会叫公主难做。此事也无需公主与秦景阳开口。”
“公主既已决意要嫁与秦景阳,臣便入宫用满身军功换陛下钦赐为公主的面首。”
“啪”的一声,褚云华起身重重打在了施崇易的脸上:
“你疯了!”
他是国之重臣,是受万人敬仰的大将军。怎么能这般作践他自己?
褚云华冷眼瞧着施崇易,手上的麻木抵不过心底的痛楚和无力:“现下清醒了吗?”
施崇易被打的偏过头去。眼底却仍是偏执、执拗的光芒,看的褚云华只觉得心惊。
“臣一直很清醒。”
说也说不通,褚云华无力叹了一口气。为今之计,她只有……
“我并非一定要嫁与秦景阳。崇易,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哪怕如今说开了,也隔了整整三年。”
“你先回府去,容我好好考虑一番再给你答复。如何?”
怕施崇易不信自己,褚云华连称呼也都统统改掉。温柔的音色一如从前与施崇易相处时那般。
施崇易知道褚云华是在哄骗自己。
可他太久没看到过与自己这般亲昵的褚云华,哪怕明知道她在骗自己,施崇易也甘之如饴。
好容易送走了施崇易,褚云华立刻修书一封叫婉言送到施府去。
褚云华实则头疼的很。
她不明白,从前也未看出施崇易有多么看重自己。怎么如今却非自己不可?甚至不惜做她的面首。
可她也了解施崇易的性子。此事不能硬来,还得徐徐图之。
春闱考场就设在贡院。
往常春闱一向由国子监的老师联合吏部尚书监考。今年谢太傅主动请缨,主考官便多了一位谢砚清。
考场上,徐峰潭和吏部尚书沈长洲面面相觑。心底到底是疑惑,徐峰潭低声询问沈长洲:
“沈尚书,往年皇上叫谢太傅来监考,谢太傅嫌此事麻烦从不愿过来。怎么今年却来了?还来的如此突然?”
“本官怎么知道?”沈长洲也不清楚,“只是听闻是前两日谢太傅主动同陛下讲的。”
“或许,谢太傅是想提前挑些好苗子入东宫陪着太子殿下?”沈长洲也只是这般琢磨。
他们二人的声音压的很低,但谢砚清仍听的清清楚楚。
目光落到前面的书舍里,秦景阳奋笔疾书的样子便尽收眼底。
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连长公主都那般信任他,还押了五锭黄金赌他能夺得魁首。
收卷时,谢砚清看了眼秦景阳的答卷。
许是因着长公主的缘故,谢砚清总觉得这样的答卷若能得魁首,那这天下的学子们求学未免太不上心。
“谢太傅,您手里这是哪位的答卷?妙啊,极妙……”
可沈长洲看了谢砚清手里压着的那答卷,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
他凑上前来看了看,觉得这份文章多半是能进殿试的。
沈长洲以为谢砚清主动查看这卷子是看重这答卷之人,便笑呵呵的想要同谢砚清套近乎:
“谢太傅可是也看好此人?本官觉得,此人……”
“沈大人。这些答卷还得劳烦你拿回吏部去。”谢砚清直接打断沈长洲,手上的答卷一翻便全都混在了一起。
谢砚清冷着脸出去,沈长洲无辜被牵连,实在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那答卷不是他看好的?”
谢砚清心底憋了一口气,也说不出具体是因为什么。
刚出了贡院门口,便看见与褚云华并肩而立正在讲话的秦景阳。
那口气瞬间堵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叫人难受。
谢砚清没忍住,朝着褚云华凑近了几步。却听见褚云华在宽慰秦景阳:
“秦公子不必担心。父皇的性子本宫还是了解的。殿试一定不会出太难的题。”
“秦公子饱读诗书,又对时事颇有研究。想来不必担心殿试的结果。”
谢砚清当下便沉了脸色。褚云华便这般相信秦景阳吗?
略带挑剔的目光落到秦景阳的身上。他身形不如自己,容貌也不如自己。看过他的文章,便知道他才华亦不如自己。
褚云华究竟看上他什么了?谢砚清心气不顺,走上前打断褚云华和秦景阳二人:“长公主。”
“谢太傅?”褚云华见谢砚清从贡院里走出来,神色也难免有些惊诧。
从前穆皇不止一次想将科举春闱一事交到谢砚清手里,谢砚清却次次拒绝的干脆。
怎么如今却从贡院中走出来了?
“这位是?”谢砚清刻意站到了褚云华的身侧。四目相接,彼此的敌意便丝毫不加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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