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电锯人]不然，我们交易命运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是在回忆。“白波……哦，有点印象。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们一家子，好像早就没在干这行了吧。”

　　“据我所知，他们家这一代，嗯……我想想，人丁稀薄。之前三代往前都出过一些小有名气的咒术师，但十几年前好像出过不幸，家里的次女，据说是嫁去了普通人家庭，结果遇到恶性事件，夫妻先后隔了几年都没了，挺惨的。”

　　夜蛾静静听着。

　　“剩下的就是个长男，继承了家名，但也没结婚，一直在咒术相关的边缘行业做点文职类的工作，很低调。”

　　老监督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模糊，“不过，他好像一直没放弃在找什么……对，是在找一个孩子。应该就是他那去世妹妹留下的孩子，当年事件的幸存者？但好像一直没找到。那孩子要是活着，现在也该有十五六岁了吧。怎么，你遇到姓白波的人了？”

　　“只是偶然听到，确认一下。”夜蛾没有透露更多，“谢谢，这些信息就够了。”

　　挂断电话，夜蛾正道站在窗边，看向楼下庭院里正被玛奇玛领着走向另一栋楼的、少女单薄的背影。晨光勾勒出她安静的轮廓，仿佛随时会融进光影里。

　　次女去世，留下的孤儿……年龄对得上。一直在寻找……紫蓝色的眼睛，那种沉静到异常的气质……

　　巧合吗？

　　夜蛾收回目光，表情在灯光下更显严肃。如果这个女孩真是那个被寻找的白波家后代，那她流落到那个神秘的“观测局”，成为实验体，似乎又多了一层曲折而悲剧的注脚。而她现在身上这些难以界定的“异常”，是否也与她那早逝的、或许拥有咒术师血统的母亲有关？

　　许多零碎的线索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线隐约串起，但真相仍笼罩在迷雾中。夜蛾想起玛奇玛刚才听建议时的平静反应，以及少女眼中深藏的惊悸与迷茫。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无论她的身世如何，这个名叫白波杏的少女，无疑已被卷入漩涡的中心。高专或许不是天堂，但至少能提供一个相对稳固的观察点，和一个可能找到答案或是学会与问题共存的环境。

　　在给玛奇玛的正式评估意见中，他已经采用了更明确地，倾向于接收建议。剩下的就看公安方面以及命运本身的安排了。

　　——“命运”这个词，在他想到少女身上那层奇异的“余韵”时，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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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检查一切完毕，杏捏着夹袄的袖子，将胳膊穿进袖口，玛奇玛抱着双臂，站在办公室的门边，她的决策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

　　夜蛾正道的建议，结合超市事件的余波和姬野的观察报告，在她心中迅速勾勒出一幅清晰的利弊图景。

　　是否白波杏送入咒术高专？

　　白波杏，前十六年的所有资料都被人为抹去，根据她的样貌不排除有外国血统和曾用名的可能性，目前她掌握的也仅有观测局远东分所里残缺的档案：从美国转移到日本，接受新的实验。

　　她身上有着若有若无的恶魔气息，但也不排除有咒力天赋。

　　咒术高专是寄宿制学校，又在咒术界的庇护下，将她送过去会脱离自己直接的视线和支配范围，虽然目前她不确定自己的支配对杏能起多大。进入一个拥有独立体系和价值观的环境。她的秘密和能力可能被更深入地探究，甚至可能被高专的力量影响或“修正”。

　　那么……收益呢？

　　其一，杏可以作为一个绝佳的观察窗口，让她更深入地了解咒术界这个相对封闭的权力体系，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动向和那位“六眼”持有者的真实情况。

　　其二，高专的环境压力和专业评估，很可能迫使杏更清晰地展现她那种“影响概率”能力的机制和极限，这远比将她保护在公寓里更能获取有效数据。

　　其三，若杏能在高专找到某种“归属”或“控制方法”，或许能让她变得更具稳定性和……可用性。

　　她再次看了一眼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的杏，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缓缓又垂下头。

　　风险可控，收益明确。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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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算之后找个时间把她送过去呢。”

　　姬野端起麦茶的手顿住，并没有反对，只是提出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高专毕竟是寄宿制，环境特殊，那孩子现在连最基本的社会生活都成问题。把她送过去前，是不是至少……得让她先有点照顾自己的能力？总不能一直靠别人提醒吃饭换衣服。”

　　于是，在尚未明确告知杏未来去向的情况下，公寓里的日常悄然增加了新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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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敏感地察觉到了空气中某种微妙的改变。玛奇玛小姐看她时的目光，除了惯常的平静审视，似乎多了一丝更复杂的评估。姬野小姐来的次数少了，但每次来，都会带来一些看似随意的生活指导。

　　“小杏，衣服要这样折，领口对齐……对，慢慢来。”

　　“洗衣机按这个按钮，清洁剂放一格就好。”

　　“扫地的时候从里面往外……”

　　“煮味噌汤，水开了再放味噌，不要煮滚……”

　　她学得很认真，近乎机械地重复每一个步骤，仿佛在执行一项新的训练任务。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学这些，但“学习”和“服从”是她刻入骨髓的模式。

　　在监管所的学习也是：天文地理，乐理哲学，都有专门的老师教授。而那些课程知识在正常人眼中也算是五花八门且颇具深度。但这和普通的学习不太同——肯定是这样。

　　因为她除了学没有其他选择，她的生活只是单纯地被这些课程组织，这只是一种“塑造”她的方法。

　　只是，在这些琐碎的日常劳作中，某些被冰封的、极其细微的东西，似乎随着手指的重复动作，悄然松动。

　　午后的阳光斜照进客厅，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空气里浮尘缓舞，只有熨斗蒸汽喷出的细微嘶响，规律地打破寂静。

　　杏站在熨衣板前，脊背挺得有些过分笔直，像在执行一项精密操作。

　　她手里拿着玛奇玛的一件白色衬衫，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熨斗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划过棉布表面，留下湿润而笔挺的痕迹。她的目光完全凝聚在布料纤维的纹理上，整个世界仿佛缩成了眼前这一方熨衣板、这件衬衫、和这缕带着热意的水汽。

　　玛奇玛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告，目光却并未落在纸页上。她的视线落在杏的背影上，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观察实验室里一个按既定程序运行的反应。

　　一种纯粹的、近乎实验性的念头升起。

　　她将报告轻轻放在膝上，无声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聚焦于杏微微紧绷的后颈。

　　没有言语，没有手势，只有意念如同无形的水银，悄然漫出——那是属于支配恶魔的、不容置疑的“命令”，细微而直接：

　　『停下。放下熨斗。』

　　力量流泻而出，指向明确。在过往无数次的经验中，这样的指令足以让绝大多数存在——无论是人还是低等恶魔的动作产生瞬间的凝滞或服从。

　　然而——

　　熨斗依旧在缓慢而稳定地移动。

　　伴随着蒸汽均匀地喷出，抚平了袖口最后一道褶皱。

　　杏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或迟疑，她的全部注意力似乎真的完全被“熨好这件衬衫”这件事本身所吞噬，外界任何无形的扰动，哪怕是来自根源恶魔的支配之力，都如同微风拂过深潭，水面下的世界毫无知觉。

　　不，并非毫无知觉。

　　在玛奇玛的感知中，她的支配之力在触及杏周身某种无形场域的瞬间，并非被“抵抗”或“弹开”，而是产生了一种极其古怪的“滑脱”与“失焦”。

　　就像试图用手握住一道稳定的光束，或者用规定好的公式去套用一个不断自我修正的变量——力量仍在，指令仍在，但作用的对象却仿佛不在同一个确定的“因果平面”上。

　　少女的存在本身，似乎被一层极其稀薄、却又绝对存在的“不确定性”所包裹，这不确定性并非主动防御，更像是她本质的一部分，天然地消解着任何试图绝对“定义”或“命令”她的外力。

　　玛奇玛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惯常的平静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兴味的涟漪。果然。

　　她收敛了能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是继续看着。

　　杏对刚才无声的交锋毫无所觉。她终于熨完了最后一点，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极其小心地将衬衫拎起，用衣架撑好。

　　她看了看沙发上的玛奇玛，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走开，而是轻轻走到玛奇玛惯常挂外套的衣帽架旁，将熨好的衬衫挂在了旁边一个空位，摆正。做完这一切，她才默默退回到熨衣板前，开始收拾电线，依旧低着头，耳根却因为完成了一件“正确”的事而泛着淡淡的红。

　　玛奇玛的视线从挂好的衬衫，移回杏低垂的、专注收拾的侧脸。

　　支配失败了。但这失败，并未引起不悦，反而让某种认知变得更加清晰。

　　白波杏，可能不仅仅是“不稳定实验品”。她是某种更特殊的、游走于规则边缘的……例外。

　　而此刻，这个“例外”正用刚学会的、笨拙的方式，试图为她熨平一件衬衫的褶皱。

　　玛奇玛重新拿起膝上的报告，目光落在字句上，却许久没有移动。阳光在她金色的眼睫上投下细碎的影。

　　客厅里，只剩下杏收拾熨斗和电线时轻微的磕碰声，以及窗外遥远城市传来的、模糊的嗡鸣。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夹杂着一丝近乎诡异的“家”的实感，在这个支配失效的午后悄然弥漫开来。

　　—————

　　杏在做完检测回来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到玛奇玛在面对那位来自高专老师建议的态度。

　　虽然对方未曾言语，但能够明显感觉到玛奇玛身旁的气息略微凝滞一瞬。

　　也许自己就要被送走了。杏蹲在床边，抱着双膝，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去哪都是一样的，其实要说的话……这里也只是更大的鸟笼，不存在真正的自由。

　　但是，至少在这里，她是作为「自己」的存在被看待，而不是类恶魔的非人观测体。

　　她又想起自己上次为玛奇玛熨烫好的衬衫，耳根泛红。将脸又埋回双膝，过了一会，破天荒地在第一次独处时来到了房间外。

　　——————

　　公寓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温暖的香气。不再是消毒水或冷空气循环的味道，而是油脂微焦的烟火气、味噌发酵的咸鲜，以及米饭蒸腾出的朴实甜香。

　　厨房的灯光将那个纤瘦的身影轮廓映照得有些模糊，只剩下她专注于手中平底锅的侧影，和偶尔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

　　杏正站在灶台前，额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额角。她面前的流理台上摊开着姬野留下的简易菜谱，边角已经被她紧张的手指捏得有些发皱。

　　平底锅里的蛋液正在凝结，她握着锅柄的手腕因为用力而显得僵硬，按照图示小心地卷起第一层——形状有些歪斜，但总算没有破。旁边的炉灶上，小锅里咕嘟着深色的汤汁，另一只锅里，洋葱和牛肉片在酱汁中慢慢收汁。电饭煲早已跳到了保温键，白色的蒸汽柔和地氤氲着。

　　每一个步骤她都做得极其缓慢、极其认真。

　　盐放了多少克？，味噌溶解得够不够均匀，牛肉的火候是不是过了，这些问题在她脑海中反复盘旋，取代了往常那些关于命运、代价和任务的沉重思绪。指尖被热锅边缘微微烫了一下，她只是轻轻缩回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继续。

　　这还是她第一次去主动学习这样的知识。

　　她退后一步，看着餐桌上摆好的三份碗碟：金黄油润（尽管边缘略焦）的玉子烧切成厚片，盛在素白的小碟里；深褐色汤汁中沉着豆腐丁和海带芽的味噌汤，冒着细微的热气；以及铺满酱色牛肉和洋葱的丼饭，色彩浓郁。

　　很简单的搭配，甚至摆盘也毫无技巧可言，但却有一种笨拙的、竭尽全力的完整感。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时，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

　　玛奇玛推门进来，她一边脱下外套，敏锐的注意到了和这件屋子格格不入的饭菜香。

　　她的目光掠过空旷客厅，最终落在餐厅暖光下、站在餐桌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女身上，以及她面前那桌冒着热气的饭菜。

　　这不是她熟悉的公寓。这里通常只有咖啡的苦香，或者外卖食物的标准化气味。此刻弥漫的，是一种更原始、更私人、也更……“耗费时间”的气息。一种理论上不会出现在这个高效、冷清空间里的气息。

　　杏低着头，手指在围裙边缘绞紧，嘴唇动了动，才发出细弱的声音：“……欢迎回来。”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勇气，才抬起眼帘飞快地看了玛奇玛一眼，又迅速垂下，“我……试着做了晚饭。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用。”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她站在那里，像等待审判，又像呈上自己仅有的、不知是否合格的贡品。

　　玛奇玛没有说话，只是将外套挂好，换回居家鞋。缓步走到餐桌旁。她的视线扫过每一道菜，然后落在杏紧张得有些发白的脸上。几秒后，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开动了。” 平静的语调，一如既往。

　　杏连忙也坐下，却没有立刻动筷。她偷偷看着玛奇玛夹起一块玉子烧，放入口中咀嚼；看着她舀起一勺味噌汤，平静地喝下；看着她将牛肉和米饭一起送入口中。

　　杏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噪，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可能的问题：米饭是不是煮得有点硬？玉子烧内部会不会太老、不够滑嫩？味噌汤的咸淡合不合适？

　　和实验室里那些精确计算营养成分、味道恒定的流食或套餐完全不同，她不知道“好吃”的标准究竟是什么，只能凭记忆里姬野随口提过的点滴和菜谱上冰冷的描述去揣摩。

　　就在她心神不宁地戳着自己碗里的米饭时，玛奇玛的声音轻轻响起：

　　“杏。”

　　杏倏地抬头。

　　玛奇玛已经放下了筷子，金色的眼眸看着她，里面没有赞许，也没有挑剔，只有一种深静的平和。

　　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某种不常使用的词句，然后，用比平时稍缓的语速说道：

　　“饭菜，很温暖。”

　　玛奇玛并没有说“好吃”或“不错”，而是用了“温暖”这个词。接着，她看着杏微微睁大的紫蓝色眼睛，清晰地补充了那句或许在杏十几年人生中都极度稀缺的话：

　　“谢谢你准备这些。”

　　话音落下，玛奇玛便重新拿起了筷子，继续用餐，姿态依旧优雅从容，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猛地涨开，黏黏糊糊。她慌忙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碗里热气腾腾的饭菜，视野有些模糊。

　　温暖……谢谢……

　　观测局的食物只为维持机能，从不需要“温暖”，也从不会换来“感谢”。

　　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退，然后小口地吃起了自己面前的食物。

　　米饭确实有点偏硬，玉子烧中心也确实不够嫩滑，味噌汤或许可以再淡一点点。但是，但是……

　　但是，这顿饭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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