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页的秘密

　　“同学们，马上就到国庆了啊，七天假期，”苏禾站在讲台上，底下传来了欢呼声，“我还没说完呢，这次国庆，我们要准备期中考了啊，时间很快的，11月份就要期中了啊，我们布置四张英语试卷，自己合理分配……”
　　听到四张卷子的那刻，底下瞬间熄灭了对放假的热情，
　　“不是？四张卷子？”
　　“这还只是英语……还有其它课呢。”
　　“我操那还过个什么国庆”
　　……
　　国庆休假前最后一天
　　许景恩书包收拾的很快，就先拉着周昭槐跑去打篮球了，
　　“霜言你国庆假期有什么打算吗？”
　　“目前没有，估计泡在图书馆吧”
　　“我打算去海市，那里有很多漫画欸！”何秋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有了星星，
　　何秋妍踮脚把最后一本习题集塞进书包时，窗外梧桐树梢正掠过一群归鸟，振翅声与远处篮球场的拍击声混成秋日的和弦。温霜言低头整理着笔袋，余光里看见前桌女生发梢沾着的桂花碎屑随动作簌簌落下。
　　“收拾差不多了，我们去找昭槐他们吧…”
　　“好啊，”何秋妍拉上拉链，帆布包侧边挂着的兔子挂件跟着晃了晃，“许景恩是不是脑子抽掉了，都放学了打什么篮球……”
　　穿过桥时，晚风捎来篮球鞋摩擦地面的锐响，她看见周昭槐正跃起接住那个抛物线完美的传球。少年扬起的衣摆掀起气流，露出半截劲瘦腰线，投出的篮球在篮筐上转了两圈才落入网中。
　　许景恩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另一只手握成拳捶了捶周昭槐的肩膀，
　　“可以啊你，这么久没打了还是这么牛逼”
　　“今天手感好”周昭槐弯腰捞起滚到场边的矿泉水，喉结随着吞咽起伏。他转身时忽然顿住——场边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身影。何秋妍正拽着温霜言的袖口蹦跳挥手，丸子头随着动作摇摇欲坠，
　　“许景恩！”是何秋妍的叫声，
　　许景恩寻声望去，
　　“哟，矮子来的还挺快。”许景恩咧着嘴往场外走，却被迎面砸来的校服外套罩住脑袋，“操！周昭槐你他妈……”
　　“穿上。”周昭槐已经拎着书包走向场边，掠过温霜言身侧时带起一阵雪松香的风，“明天去图书馆？”他低头拧着瓶盖，状似随意地问。
　　温霜言望着他腕骨上微微发亮的汗珠，突然庆幸暮色正浓。她将准备好的蜂蜜柚子茶轻轻放在长椅上，玻璃瓶外壁凝着细密水珠：“嗯，写作业…”
　　“不会的问我，我教你。”周昭槐抓起校服外套甩在肩头，转身时唇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走吧，再晚赶不上公交了。”
　　许景恩追上来时还在嚷嚷：“周昭槐你丫见色忘友！”何秋妍跳起来揪他耳朵，笑骂声惊起梧桐树上栖息的麻雀。温霜言低头跟着人群往前走，突然发现周昭槐放慢脚步与自己并肩而行，他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刚好能裹住她的。
　　教学楼顶的国旗在暮色里猎猎作响，不知谁的书页里夹着新摘的桂花，甜香渗进十月的晚风。周昭槐摸出震动的手机，锁屏上是三分钟前白素琴发来的消息：「放假带那个女孩子回家吃顿饭吧，让你妈我见见什么样的女孩子入得了我儿子的法眼」
　　对话框上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明明灭灭，周昭槐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远处传来校车发动机的轰鸣。他最终删掉“八字还没一撇”，任由那句模棱两可的「我尽量」坠入消息流的深海。

　　玄关处拖鞋与地板的摩擦声比往常轻快，白素琴举着汤勺从厨房探出身时，围裙上溅着糖醋排骨的酱汁：
　　“你说好了啊，带人家女孩子到家里来吃饭，不要反悔啊……”
　　“妈。”周昭槐把钥匙抛进陶瓷盘，清脆的撞击声截断话头，“不是说好不催我吗？”
　　白素琴晃了晃手机屏，锁屏壁纸还是儿子初三时的领奖照片：“某些人当年奥数竞赛前夜还抱着兔子玩偶睡觉呢，现在倒学会用‘尽量’糊弄亲妈了？”她忽然逼近半步，杏仁眼在镜片后弯成月牙，“云栖竹苑的梧桐道确实漂亮，特别是…放学时段？”
　　周昭槐后颈瞬间沁出汗意。那些刻意绕远陪温霜言走过的黄昏，被霞光拉长的双人影子，原来早被母亲收进眼底。他扯松校服领带，喉结滚动的声音在突然安静的客厅格外清晰。
　　“您怎么……”
　　“枫林湾那套房子空置两年了，次卧还堆着你爸的渔具。”她突然凑近儿子发红的耳尖，“不过书房落地窗正对梧桐大道，秋天落叶的时候…”
　　“妈！我们真的还没…”
　　“那就从现在开始‘有’。”白素琴转身时马尾辫扫过周昭槐发烫的耳垂，砂锅里沸腾的雾气漫上窗玻璃，
　　“明天早上我就去收拾房子。”少年抓起钥匙冲进卧室，没看见白素琴对着他通红的耳尖露出得逞的微笑。
　　夜风掀起窗帘，露出书桌上反扣着的《飞鸟集》，第57页折着角的位置写着：“你微笑地看着我，不说一句话，而我知道，为了这个，我已经等了很久。”

　　10月3日
　　温霜言正趴在床上翻看着小学时的照片，放在边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H7:小冰块你在吗。」
　　聊天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闪动，但半天没发出来，
　　温霜言第一次见周昭槐在线上支支吾吾的，心里有点好奇，
　　「言蹊:在的」
　　「言蹊：怎么了」
　　「H7:你明天…有空吗」
　　「言蹊：不出意外应该有」
　　「H7：就是。」
　　「H7：我妈让你来家里吃饭……」
　　「言蹊：?」
　　照片突然从指间滑落，她看见聊天框里自己秒回的问号，慌忙长按撤回。
　　「言蹊撤回了一条信息」
　　「言蹊:什么…吃饭?」
　　「言蹊:你家吗……?」
　　「H7：对。不来也没关系的」
　　「H7：也就我被我妈说一顿的事」
　　「言蹊：那我还是来吧？」
　　「H7：好的小冰块」
　　「H7：\(≧▽≦)/」
　　温霜言关上手机，跑到镜子前，
　　果然，脸红的跟苹果一样，
　　她走出门，发现祁宛漪正拖着地，看见她出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怎么了霜言?有事要说啊?”怎么说也是血脉相连，祁宛漪一眼就看出来温霜言有话要说，
　　“妈妈…就是……周昭槐让我去他家吃饭……”温霜言语气小心翼翼的，毕竟是异性同学，妈妈不同意也人之常情，
　　“周昭槐?是不是那个帮你补习的那个男同学啊？”
　　“嗯……”
　　“没事啊，你去好了，我还少做一份饭呢”温母脸上笑吟吟的，
　　“！谢谢妈”

　　隔天
　　十月的暮色漫过窗棂时，温霜言正跪坐在衣柜前。靛青色的阴影里，衣架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玻璃窗被晚风叩响，指尖在衣料间游移不定。浅粉的连帽卫衣太稚气，墨绿格子裙又像刻意装扮，那件新买的雾霾蓝针织衫倒是合衬，可领口的珍珠扣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会不会太隆重了？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周昭槐的消息在锁屏界面跃动：「五点半我来接你？「」温霜言慌忙把手机反扣在膝头，丝绒窗帘却在此时被风掀起，拂过她发烫的耳尖。
　　随手回了个「好」
　　搜索框里“第一次见同学家长”的字样幽幽发亮。她蜷起膝盖把手机藏在裙摆下，像藏起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论坛的暖黄界面跳出来
　　「二楼：这么在意肯定是男朋友啦，还什么同学」
　　「三楼:正常穿吧，可以穿那种宽松一点的」
　　温霜言猛地合上翻盖手机，金属外壳在掌心沁出薄汗。梳妆镜里映出少女绯红的脸，连带着记忆里周昭槐递来的水都泛起涟漪，
　　“只是…普通同学……”她对着衣柜里挂着的晴天娃娃强调，布偶圆滚滚的笑脸被暮色染成蜜橘色。指尖触到某件柔软的织物时，窗外的蝉鸣忽然停了——那是爸爸买的米白色绞花毛衣，袖口还缀着两颗毛茸茸的栗子扣。

　　六点整的楼道里，周昭槐倚着车抬头张望。梧桐叶在他肩头积了薄薄一层，看见温霜言从楼梯转角转出来的瞬间，他直起身时带落满地碎金。少女的发梢沾着未褪尽的暮色，牛仔裤包裹的膝盖在行走时弯出青涩的弧度。
　　“这件…很适合你。”话音未落就咬到舌尖，他仓皇别过脸，脖颈浮起淡红。远处居民楼飘来糖醋排骨的香气，
　　“谢谢……”她声音轻得像踩碎落叶，却在抬脚时被什么扯住。低头发现鞋带松了，
　　周昭槐看着眼前的女孩，喉结重重滚动。少年突然蹲下身，指尖触到帆布鞋带的刹那，两人同时僵住。
　　“我来。”他嗓音发紧，修长手指在暮色中穿梭。温霜言盯着他发旋处翘起的碎发，忽然发现那里沾着片极小的金色梧桐叶。
　　周昭槐系完蝴蝶结时，指尖不小心擦过她脚踝凸起的骨节，两人触电般弹开。
　　“上车吧”他转身打开车门
　　“你家不是住枫林湾吗?这么近走过去也可以吧”温霜言坐上车，对着门外的周昭槐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咳…枫林湾是我住，这次吃饭去的我爸妈家。”周昭槐身体僵了僵，路灯忽的亮起，映出他发红的耳廓，
　　“哦…你高一就一个人住啊？”
　　他吞咽三次才发出声音：“嗯……”
　　尾音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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