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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禄来的时候,李沅正坐在桌前写东西,桌上一杯绿茶喷香,满屋都是鲜爽甘甜的茶香。
李沅和颜悦色,免了王禄的礼,还叫小玉给他泡了杯茶,当然不是陈绪林送来的绿茶,而是村里农妇晒的粗茶,王禄喝一口,只觉得舌头都要坏了,但看李沅也捧着杯一样的,一口一口喝得有滋有味,他只能咬咬牙,一气全灌肚子里。
李沅面上挂着笑,“王大人,茶不错吧?”
王禄摸不清李沅一会怒一会笑的脾气,就像他摸不清六月一会晴一会雨的天气,但他听闻李沅最讨厌别人跟她打马虎眼,只能斟酌着说实话,“比较涩口,小的觉得不如公主桌上那杯的绿茶。”
“这么说”李沅笑眯眯,“王大人是想做到我的位置上,喝我的茶?”
天可怜见,王禄舌头没捋好就说话,李沅便顺势要把他舌头拉出来割掉。一字一句都是把王禄往绝路上逼。
这句话如大棒一样敲得王禄晕头转向,他两腿如面条一样要滑到地上,被李沅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只能憋出一点眼泪可怜兮兮地说:“小的不敢。”
“说笑而已,不要拘束。”对于王禄这种人,李沅是敲打都要注意力度的,若用力过猛,他立马哭天抹泪,撞晕倒地,叫他干什么都不成了。
李沅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说:“非常之秋,一切从简,就像从前拿来浇花的茶,现在也只能摆在这里闻闻香了,王大人,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王禄偷偷拿袖子抹汗浆,他就像被蒙住眼的马,缰绳握在李沅手里,心中隐隐有预感,李沅要把他往悬崖上带。
“王大人能凭茶香就鉴出良莠,可见是个识货的,还记得拿来孝敬本宫,本宫就领你这份情。”李沅撕了张银票递给王禄,“昨日本宫发火,是以为王大人连东西的好坏都看不出来了,这就好比饕餮之人遇见一群茹素养生的和尚,多么寂寞啊。”
李沅说到这,笑了笑,“王大人,是也不是?”
王禄接过银票:“是,是,是。”
李沅慢悠悠地说:“今日见王大人,方知本宫多虑了。这票上的钱你随意支取,去给本宫照着礼单采买一份新的礼物,王大人识货,这份差事交给你,本宫安心。”
王禄看了眼票上的数目,简直欲哭无泪,“公主殿下,小的惶恐。”
“太子哥哥跟你说话,你也惶恐?”李沅伸出一根手指转了转茶盏,面上的笑也如这盏茶一样,开始变冷。
”小的不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说出来。”李沅有耐心得可怕。
“这钱太少啦。”王禄眼一闭,心一横,悬着脖子等发落。
“二百两,还少?”李沅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都说了非常之秋,一切从简,好了,先这样吧,三天后本宫要看到新的礼物,有劳王大人了,不过大人不要忘记,本宫也识货。”
王禄捡了张二百两的银票,欲哭无泪地走出门,李沅悠悠喝了口绿茶,茶含在口中,等它冲淡嘴里的涩味。闭着眼睛想王禄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太子既然派王禄盯着她拿钱,那不如以退为进,直接给王禄钱叫他去办事,只是他们怕是没想到,李沅会如此不要脸又堂而皇之地叫人拿二百两干二千两的活。这样一来,虚虚实实,她有钱还是没钱,到底有多少钱,越想打听的人越看不清。
二百两的银票落入王禄手里,就是一个叫人焦头烂额的烫手山芋,想来他忙着凑钱,就没功夫盯着李沅了。花了二百两买好几天的清净,值。
。
重夕醒的第一眼,就看到李沅坐在窗边,红霞满天,残阳如血。
重夕动了动身子,李沅立马回神,竖起食指放到唇边。
李沅站起身子,走到门边看了一圈,再关好门,坐到重夕床边。
她低声说:“重夕,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不要哭,告诉我。”
重夕眼眶发红,硬生生把泪憋回去,“公主,雷金堂好像得罪了什么人,死了好几个伙计,长老们在闹分家,姐姐叫我来找你。”
双生姐妹并蒂莲,重夕的姐姐叫重月,是李沅从京城一并带过来的。
李沅眯了眯眼,“雷金堂得罪人?我还是头一次听这么新鲜的话,谁敢得罪雷金堂还差不多,他们不知道雷金堂由本宫接手吗?”
重夕看了李沅一眼,“公主,好像就是冲您来的,您失踪的第一天,雷金堂大门钉了根红色羽箭,然后每过一天,就死一个人,这是要灭门的架势。姐姐叫我去找你,她打听到您出使的事情,我就跑到草原,但遇上了一帮人,不由分说把我抓走,公主您放心,我没有说出跟您有关的任何事情。”
李沅眨眨眼,愣了许久。
又是冲我来的?
如果是太子干的,那他真是下了血本,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是想把她一网打尽吗?灭门,分家,看来他的野心不小,不是惦记雷金堂的钱,而是惦记整个雷金堂。
李沅深吸一口气,而后露出冷笑,她并不气馁,相反,她被激起了血性,既然对手执黑落子,那她也乐意奉陪。
再差也就这样了,她不信对方还有牌没亮。
李沅叹息一声,亲手给重夕抹去眼泪,“好孩子......雷金堂有你姐姐我放心,我身边没有可信之人,只剩你了,你现在动身回雷金堂,叫你姐姐和你一起照着这个单子采一批货,用本家商路运过来,剩下的事等我办完出使的事情再回去处理。”
不怪她把重夕不当人使,刚醒就让她长途奔波,实在是季沉这帮人在这里虎视眈眈,若等季沉查出重夕的底细,到时候重夕插着翅膀都飞不走。
李沅拿出早就誊抄好的礼单,卷成一小条塞进重夕的袖子里,又塞了一块纯金令牌给她,“不要怕别人借此讹你,若看不出东西好坏,就买最贵的,雷金堂的钱随你支取。”
雷金堂认令不认人,这块纯金令牌能调动雷金堂所有商路,钱庄,人脉。
。
重夕走了,快马加鞭一日半就能到汶水,李沅心神不宁,连带对着季沉那张笑眯眯但不怀好意的脸都没心情斗嘴。
傍晚,火烧云瓢泼如血,李沅坐在院子里,突然听到外面季沉的声音,“咦,好肥的鸽子,拿来炖汤最好。”
小玉乐颠颠地跑进来,“公主,季大人问您是要喝鸽子汤还是烤鸽子。”
李沅听到这个就烦,季沉这几日越发悠闲,白天跑东边跟一群小孩子鬼混,见不到个人影,虽说她并不想见到季沉,季沉也确实没事情做,但出于一种微妙心理,她并不希望看到领了她家俸禄的奴才过如此悠闲的生活。
李沅说:“他没事干了吗?光紧着那张嘴,叫他自个吃去吧。”
小玉又乐颠颠跑出去,既然李沅不吃,那一向风度有礼的季大人一定会把鸽子给她吃,在这穷乡僻壤嘴里快淡出个鸟了,正好拿鸽子打打牙祭。
低矮的院墙挡不住季沉的声音,他正跟热火朝天地跟小玉讨论怎么分鸽子,“这个鸽子肥,应该拔了毛刷上酱汁慢慢烤,只是有一点不好。”
小玉问:“什么不好?”
“这个鸽子立在树子上半天不动,一招手就飞到我手上了,可见是个傻鸽子,都说吃什么补什么.....”
季沉还未说完,李沅就冲出门外,从季沉怀里一把把鸽子抢过来。
季沉眨眨眼,颇为无辜地说:“公主殿下,您这是.....”
“谁都别吃,这鸽子我要养起来。”
李沅抱着鸽子往里走,手在鸽子肥肥嫩嫩的腹部摸来摸去,果然摸到一个小信筒,这是她和重夕的联络方式。
雷金堂不愧富得流油,信鸽都养得肥嫩诱人,但脑子差了一点,认不清人,差点飞到季沉锅里去。
薄薄的信纸只有两句话,找到了一个古货商人,正好有一整船的珍宝,价钱不是问题,但要李沅亲自去面谈。
李沅没有犹豫,走出门,找到季沉,把鸽子递给他,“我要出一趟门,照顾好它,不许吃,它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活了。”
季沉应了声,单手握住鸽子,温驯得不像样,这种温驯并不是他手中那只肥鸽子的任人宰割,而是一切志在必得胸有成竹的淡定。
残阳如血,李沅牵了匹马,翻身上去,听见了季沉的声音,“公主殿下,要不用过晚膳再走?”
李沅转过头,见季沉拢着鸽子站在一边,居高临下的角度,让他近乎灼眼的美貌添了分乖顺。
李沅握紧马鞭,用马鞭抬起季沉的下巴,季沉顺势仰起头。
夕阳的橙光照在他的脸上,如最灿烂瑰丽的珍宝,李沅看了一会,“笑什么?”
季沉说:“殿下明鉴,微臣并没笑。”
“是吗?”李沅附身,“我怎么觉得你在偷笑呢?”
季沉说:“我没有。”
“没有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要是被我发现你做什么小动作,我回来一定好好收拾你。”
季沉垂下眼睫,“微臣谨记公主教诲。”
小玉走上前,问:“公主殿下,恕奴婢多嘴,您去干什么呀?还回来用晚膳吗?”
李沅收回手,看向天边朵朵红霞,“晚膳午膳照做,我随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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