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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马
第六章
万幽山庄天然的地势,造就了其独特绝美的山景,颜宁自小便对山峦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对万幽山庄,她自然是喜欢得紧。
山中晨风微凉,迎春回府替颜宁拿披风。没有迎春在身边提醒,颜宁不觉又忘了收敛自己好动的性子。
身旁那棵百年古树上,一只红头鸟正叽叽喳喳欢乐蹦跶。
颜宁抬眸,径自逗起了树上那只不知名的小鸟来。
鸟儿欢蹦乱跳,颜宁乐此不彼笑如清泉,抬手追着逗弄。
可忽然间,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鸟儿似被吓着一般,扑棱着翅膀振翅飞走了。
“宁儿妹妹好雅兴!”
颜宁回眸,万思弦一身紫衣,正手拿玉扇,似拍掌般在左掌上规律地敲击着。
眉心微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只浅笑颔首:“见过万公子!”
万思弦轻叹一声:“只一夜,宁儿妹妹怎的又跟万某生分了,妹妹昨夜睡得可好?”
“万公子该叫我一声嫂夫人才是!”颜宁后退一步,脸上始终蓄着得体的笑容,又道,“多谢万公子关心!有夫君在侧,颜宁自是整夜安眠!”
“唉!可惜了!”万思弦闻言摇首又是一阵叹息。
“不知万公子此话是何意?”
“宁儿妹妹堂堂颜府千金,身份如此尊贵,却委屈自己下嫁给一个需要俯视的残疾郎……倘若……”
万思弦面上染着七分怅然三分痴缠,眸含秋水,凝着颜宁真诚说道:“倘若万某有幸,当初能先董兄一步,早日遇见宁儿妹妹该有多好!”
“承蒙万公子看得起,不过颜宁既已嫁作他妇,还望万公子慎言!”
颜宁微微颔首:“不扰万公子,颜宁先走一步。”
“宁儿妹妹请留步!”万思弦眉宇紧皱,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又追问道,“董兄既已身患残疾……妹妹为何……为何不另寻一位能受自己仰视之人呢?”
“万公子请自重!”
颜宁目光冷冽,顿然冷情嗤笑道:“我夫君身残志坚,总是比身坚志残之士来得要高贵些!如若万公子没有别的事,请恕颜宁无法奉陪!”
“等等……”
“夫人!”
正在万思弦纠缠之时,李默突然推着董其深,从拐角处向二人走来。
“夫君!”看到董其深,颜宁脸上又恢复了温柔,笑意灿然地朝董其深走来。
来到董其深身侧,颜宁轻提裙摆,趴在轮椅扶手上,微蹲于董其深的轮椅一侧。
莞尔一笑道:“夫君可是给我送衣服?迎春去了许久都不见回来……”
董其深深深看向颜宁的眼睛,微愣一瞬后,这才将披风展开穿在了颜宁身上:“晨风还有些凉意,夫人别着凉了!”
看到颜宁前额上那处皮肤微红,董其深不由伸手轻轻抚了抚:“还痛吗?”
那是晨间二人摔倒时,颜宁不小心撞上他的胸膛时留下的红印。
颜宁笑意淡然,摇了摇头。
谁说她只可以俯视董其深?
万思弦见状,收回了悬在空中的那只手,面露尴尬之色,轻咳一声笑道:“董兄真是让为弟好找啊,大家都在品香台等着你和嫂夫人呢!”
去到品香台,颜宁才发现,大家果真都在等着他们呢!
“二弟和弟妹姗姗来迟,得自罚一杯!”二人刚进品香台,董文庆便提着酒壶,朝董其深和颜宁那桌走来。
“大哥说得是!”
董其深笑容安静而内敛,端起桌上的酒杯,歉意道:“各位久等了,董某自罚一杯!”
还不等颜宁反应过来,董其深已经替她喝掉了她面前的那杯酒。
平日里本就不大喝酒,两杯酒下肚,他眼中已有些微红。
触到颜宁担忧的眼神,董其深微弯嘴角,轻笑颔首,无声安抚着颜宁。
董文庆眸光微眯,戏谑笑言:“二弟和弟妹感情甚笃,真教人羡慕啊!”
“谁说不是呢!”程雪儿以绢掩唇笑得羞赧。
钱广全更是半掩于玉扇之下,眯眸笑得肆意:“董兄和嫂夫人尚在新婚,浓情蜜意如胶似漆,晨起甚晚我等自是理解!”
众人一阵哄笑。
董其深淡然一笑:“诸位说笑了!内人不擅饮酒。”
颜宁眉眼弯弯,亦跟着众人笑得温柔含蓄,慢声道:“钱公子一表人才,雪儿妹妹亦美若天仙,男未婚女未嫁,可要我这个嫂嫂给二位作个月老?”
“浓情蜜意如胶似漆自是要自己体会,才算有味道!”
众人皆未料到颜宁会如此说,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只有程雪儿面红耳热狼狈赧然,钱广权更是眼角抽动,笑得比哭还难看。二人眼神相触,又火速分离。
颜宁却是淡然一笑,抬手将手中丝绢轻轻擦拭着董其深嘴角,更是将浓情蜜意如胶似漆发挥得恰到好处。
昨日初来乍到,现下她已看清董其深与众人之间的微妙。再想看她笑话,怕也是要折损些颜面的。
董其深看向颜宁,眸中似有一汪幽幽深潭。幽深潭水随着颜宁抬起的手,继而转暖,泛起了一层粼粼波光。
他眸中含着浅笑,捏住了颜宁擦拭的手:“多谢夫人!”
颜宁蓦地脸红,做戏时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自己。
“诸位可是闻到了一股幽香甜暖之气味?”上官玉突然问道众人。
许是大家都还沉浸在对程雪儿和钱广全的打趣中,丝毫未注意到堂中焚香鼎炉中冒出来的香丝。
“幽香甜暖之气?”董文庆一脸不悦,嗤笑出声,“上官姑娘怕不是也思这番浓情蜜意?”
“庆哥哥你……你休要胡说……”
上官玉一脸羞红,咬着嘴唇,垂首不语。
“大哥这是错怪上官姑娘了!”
董其深看了李默一眼,李默缓缓将董其深推到了中间鼎炉边。
他伸手在鼎边扇了扇,微颔首嗅了嗅,了然笑道:“此香清甜之中裹挟着清透蜜韵,尾调又有一种辛辣暖意。沉檀蜜之外,尾调来自丁香,那一味鹅梨确是关键!”
“哈哈哈……好好好!”万思弦大笑拍手叫好,“董兄真不愧为制香奇才,如此少有的一味鹅梨都闻出来了!”
“思弦兄过奖了!想来这该是万府新研制的香品吧!”
“不错!确是我爹新研制的鹅梨帐中香!”
万思弦说完,轻甩广袖,玉扇在他手中“哗”的展开。他轻摇扇柄,抬起胳膊肘朝董文庆撞了撞,笑得肆意风流:“本就是这番浓情蜜意的闺阁帐中香,文庆兄当真是错怪上官妹妹了!”
上官玉闻言终于抬起头来,小嘴噘得更高:“哼!庆哥哥乃董府长子,这识香本领不如自家堂弟也就罢了,连我这个外行人都不如!”
“怕不是你自己思了那番浓情蜜意,而忽略了这鼎炉之中的香气吧?”
上官玉的话,逗得众人开怀大笑。倒是董文庆面上无光,黑着一张脸,甩了广袖垂首只顾饮酒。
“诸位且再试试!”
万思弦吩咐婢女清了鼎中残香,待旧香气味散尽,又才置入了新的香块。
董文庆适才被众人嗤笑,此时更是第一个跑到鼎炉边,不断以扇揽香丝,拧眉皱鼻细嗅了起来。
“这香中定有沉香檀香花蜜!”董文庆摇着玉扇,抢先道,“对,还有甘草!”
同是董府子孙,怎会相差如此之远?
颜宁压抑不住心中那股想笑的冲动,只得以绢掩住口鼻,假意轻咳了起来。可想到这丝绢方才擦拭过董其深嘴角,她脸上又染上了片片绯红。
颜宁的这些小动作,丝毫没逃过董其深那双眼睛。
万思弦嘴角轻扬,笑问董其深:“董兄怎么说?”
董其深笑容谦和,慢声道:“此香之中有柏子仁的清苦,甘松的醒神药香,白檀香的梵韵庄严,再佐以茯苓和甘草,确实能让人静心凝神,潜修禅心。”
“妙啊!真是妙!”
万思弦以扇半掩口鼻,两只眼睛里笑得满是邪气,倾近董文庆道:“这禅悦香有凝神静气之效,文庆兄此时可压下了心头那股子浓情蜜意?哈哈哈……”
“万老二你莫要笑我!”董文庆在众人的笑声中颜面无存,气急败坏道,“你哪次赛马不是万年老二呢?”
曾经董其深在内,董其深是第一;如今董文庆在,董文庆是第一。万思弦可不就是个万年老二?
“好好好!文庆兄消消气,我最近养了一批上等良马,给文庆兄驯驯可好?”
万思弦小心瞄了董其深一眼,讪笑道:“只是董兄这腿?怕是只能坐在一旁观看比赛了!”
“实在不行,思弦兄你抱着董兄坐上马背,这马腿总归是矫健的!”
“广全兄这话说的!”
董文庆睨了钱广全一眼,走到董其深身旁,笑容意盈盈道:“要抱也是我这做大哥的抱,二弟说是也不是?”
董其深饮下一口清茶,缓缓放下了茶杯,淡然轻笑道:“我如今已是残废一个,怕是不能陪诸位驰骋赛马场了,大哥好心一片,弟弟心领了!”
程雪儿和上官玉立时戏谑笑道:“那阿深岂不是要和我们这些女子坐在一起?”
颜宁放在桌下的手,指甲几乎陷进肉里。可反观董其深,他的脸上,却有着非他这个年龄段该有的从容与沉静。
“不如,”颜宁缓缓起身,笑得从容文雅,“我替我夫君参赛,全了他心中的遗憾,诸位可好?”
方才还闹哄哄说着要去赛马的人群,此时全都震惊万分,目瞪口呆地看着颜宁。
“你?”董文庆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我们说的可不是遛马……”
“宁儿妹妹净会说笑!”程雪儿瞥了颜宁一眼,讪笑着同上官玉说道,“别说赛马了,我还没见过哪个女子会骑马的呢!”
“嫂夫人可是没听清?我们可是说的赛马……”虽然嘴上如此说着,可万思弦两眼中的那股兴奋的光芒却不是骗人的。他倒是期待得很呢!
颜宁并未理会众人,只蹲于董其深身侧,灿然一笑问道:“我替夫君比赛可好?”
董其深深邃的眼神凝着颜宁半晌,眸光几经变换,终是轻笑道:“好!”
颜宁随意牵了匹白马,董文庆,万思弦,钱广全均选了自己中意的马匹。
一声铃响,四马齐飞,尘土飞扬,身后只留下董其深握紧的拳头和一双担忧的眸光。
赛马场循着山道环行一圈,跑完全场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适才迎春未拉得住自家小姐,此时也只得同姑爷一起焦急的等待着。
不过自家小姐的骑术,她还是放心的。万幽山庄的赛马道宽阔平整,却是难不倒她家小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听得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董其深握紧的拳头蓦地松开,眯眸眺望远处,只见一匹纯白骏马上,那个一袭白衣的女子,正笑得灿若明辰灵动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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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说:
1,文中鹅梨帐中香乃江南李主帐中香。
出处:《香乘·卷十四》引南唐宫廷方
味道:鹅梨汁清甜裹挟沉香蜜韵,蒸制后梨香与木香交融如秋果熟透,尾调带丁香花苞的辛辣暖意。
成分:沉香末一两(海南莺歌绿),檀香末一钱(紫檀),鹅梨十枚(取汁),丁香十粒(未开之花苞),蜜半两(炼去沫)
2,禅悦香
出处:《香乘·卷二十一》
味道:柏子仁清苦如松风过耳,甘松药香醒神,檀香梵韵庄严,无麝香龙脑,契合佛家戒律。
成分:柏子仁二两(蒸晒三次),甘松一两,白檀香半两,茯苓一两(去皮),甘草三钱(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