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兮山之阿

　　赵紫走出卧室，看到红翎正在拉扯那宋师父的脸皮，她走过去说道：“这个人还没醒？那阮老师怎么醒了？”
　　红翎朝卧室看了一眼：“那二人一辈子教书育人，身负大功德，自然困不了太久。”
　　顿了顿又说到：“想来你我今日能过来也是天意。”
　　赵紫此时也有些相信红翎之前说的，做好事能积功德的说法。
　　但她这三十年也从没做过一件坏事，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红翎又使劲扯了扯那宋师父的脸皮，那皮肤很奇怪，这么扯都没泛红，依然是青白色，就像是带了个人皮面具。
　　她摸着下巴沉吟道：“此人的肉身跟魂魄很不契合，而且这肉身看着年轻，其实已经从里面开始腐烂了。”
　　赵紫这才后知后觉地闻到一股腐臭味儿，似乎就是从那宋师父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怎么会这样？”
　　红翎摸了摸下巴，猜测到：“应该是为了延寿用了邪术。”
　　赵紫反应过来，说道：“也就是说他其实已经年纪很大了？”
　　红翎赞许地看她一眼：“没错，延寿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人身上的壳子也不是他的，肉身与魂魄不符，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他应该是需要定期更换肉身才行。从目前他的作为来看，这邪术应该是需要大量枉死的魂魄，还有年轻契合的身体，你我突然上门，却被选中做替身，想来是需要年轻女子才行。”
　　接着红翎直接把这歪道里里外外摸了个遍，赵紫撇开头，有些没眼看。
　　红翎把摸到的东西全扔在了地上，“呸，尽是些脏污玩意儿，脏了爷爷的手。”
　　赵紫想说，山鬼大人，您是不是忘了您现在是女的。
　　红翎越看这些东西越生气，直接放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火焰中却突然有什么东西闪了闪，红翎抬手将东西隔空取过来，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狰狞。
　　赵紫看着红翎手中深蓝色泛着淡淡光泽的珠子，踟蹰着开口：“怎么了？”
　　红翎不语，直接抬手点向那歪道的眉心，白光闪过，那歪道痛苦地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似乎没了气息。
　　赵紫吓了一跳，连忙扯住红翎的手：“小红，你这，你杀了他？”
　　红翎看着躺在地上的宋师父，像看着一坨垃圾：“没死，变得痴傻而已。”
　　赵紫有些不知所措，红翎看她一眼，深吸口气解释道：“此物是一只狼妖的内丹，开了灵智的妖族，约莫百年便能修出内丹，而妖丹一旦被迫离体便会变成费丹，除非自愿。”
　　红翎将妖丹小心收起来，“自古以来就有用妖丹延寿的邪法。此人为了让狼妖自愿献出内丹，先是制造陷阱伪装善人假装救了他的性命，被其识破后又抓了他的同族逼迫，逼得这狼妖剖腹取丹。这种人，就该死！”她说得咬牙切齿，直接走过去又踹了他几脚。
　　人族修士就是这么没出息，动不动就走邪路，意志不坚，修什么仙！
　　赵紫咽了咽口水，没再去拽她，这人怕不是也被坑过吧。
　　“额，小红，这内丹的事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红翎扭头深深地看着她，然后邪邪地笑了笑：“方才那个术，名搜魂。”
　　赵紫一个激灵，抬手发誓：“我是好人，不爱撒谎，也不想活太长。”
　　红翎嗤笑一声，走回沙发坐下，看着面前那杯水说道：“这老道还抓了一些年轻姑娘。”
　　赵紫警铃大作，完了完了，麻烦事来了。
　　果然山鬼大人抬头看她：“救是不救。”
　　赵紫无语，赵紫崩溃，问她救不救？她有这个能耐吗？她一个小配角，放100集电视剧里甚至都没名字的路人戊，她能决定这么大的事？
　　红翎不急，只静静看着她。
　　赵紫丧里丧气地看着红翎：“要不咱们报警？就是报官，找官府的人来管这个事。”
　　“那些年轻姑娘魂魄不全，他们救回去了人也是痴傻的。”
　　“……那走吧。”赵紫不情不愿地说，她确实被山鬼大人吃的死死的。
　　红翎指路，两人打车去了郊外，一路上顺利无比，红灯都没两个。
　　赵紫惊讶地看着红翎，红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功德之力，你以为我骗你的？”
　　她想起了自己送走的那个泥像中的那些魂魄，原来如此。
　　两人来到了郊外的一个废弃的镀锌厂，工厂附近的土地寸草不生，赵紫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地方一看就慌了很久，怎么连根草都不长，土地污染吗？
　　红翎带着她翻了窗户进去。
　　严格来说，是赵紫拖着自己半死不活的身子被红翎硬拽进去的。
　　两人兜兜转转，一路来到了三楼。
　　赵紫听到三楼尽头的房间似乎有什么声音。
　　她们走上前，红翎暴力一脚踹开了锁着的房门。
　　然后就看见了诡异恐怖的一幕：十几个年轻女孩子并排坐在一起，每个人都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裙子，她们将双手放在身前，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一动不动，乖的像是什么人制作的人皮木偶，既美丽又诡异。
　　赵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红翎率先走入房中，她仔细看了看屋里的摆设。
　　屋子以鲜血画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将众多女孩环抱其中，阵法上方悬挂着数不尽的黄符，其中零星悬吊者一些奇怪的物什。有鲜红色的梳子，白底红面的绣花鞋，烧焦的树枝，和...这是，牌位？
　　这些东西无不萦绕着浓重的阴气，微风吹过，赵紫好像能听到凄厉的惨叫声，她感觉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离开。
　　“小，小红，你快点让她们神魂归位，然后咱们赶紧走吧，这地儿呆的我瘆得慌。”
　　赵紫紧紧搂着红翎的胳膊说道。
　　红翎条件反射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后来又想起来自己也是女身，于是向征性地推了推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怕什么，有我在。”
　　说完赵紫搂地更紧了，红翎无奈，扯了几根头发，施术给她弄了个结界。
　　“呆在这里别出来，听到了吗？”
　　赵紫感激地点头，她明白，这就是孙悟空给唐僧画的圈儿，她死也不出去。
　　红翎上前几步迈进阵中：“出来吧。”
　　突然从那梁上吊着的物什上涌出了浓浓阴气，阴气汇聚在一起，渐渐凝出一个人形，竟是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
　　那老人张口便问：“老头子呢？”
　　红翎嘴角挂上一个嘲讽的笑：“杀了。”
　　赵紫张大了嘴巴，刚啊，山鬼大人是真刚啊。
　　老太太大怒，整个人又化为浓黑的阴气迅速朝红翎扑来：“我杀了你！！！”
　　尖叫声刺耳，仿佛能渗透魂魄，赵紫捂着耳朵蹲了下来。
　　红翎双臂展开旋转，在身前画了个圆圈，圆圈中突然冒出巨大的火焰，她口中轻叱：“给我，灭！”
　　那团浓黑的阴气瞬间被巨大的火焰包围，熊熊燃烧了起来。
　　阴气中传来了那老太太凄厉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啊，你杀我夫妇二人，你不得好死！！！！！啊啊啊啊啊啊！！”
　　赵紫感觉自己的耳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红翎回头看她，啧了一声，这人也太柔弱了一些，得尽快教她修炼才行。
　　那火焰烧了许久才灭，瞬间赵紫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她掏出纸巾擦了擦耳边的血，暗暗在心里骂道：“这种高级怪为啥非叫她这个小卡拉米来啊，纯涨见识吗？”
　　她默默上前，走到红翎身边，指着这些女孩道：“她们怎么办？”
　　红翎犹豫了一下说道：“招魂。”
　　赵紫认命点头：“我该怎么做。”
　　没想到红翎居然叹了口气说道：“我来吧。”
　　此咒耗费心神，她真怕赵紫念着念着人没了。
　　赵紫对于红翎的幡然醒悟感动涕零，山鬼大人终于意识到她身虚体弱的事实了。
　　红翎咬破手指：“跟着学！”
　　接着念咒招魂，一派行云流水，赵紫差点忍不住给她鼓掌助威。
　　她看到一些泛着淡淡白光的烟气从阵法中心悬挂着的物什上缓缓溢出，汇聚成一缕缕烟气飘荡而来，最后分别注入到这些女孩的头顶之中。
　　待咒术完成，红翎收势。赵紫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应该是阵法被破的声音，阵法中心突然出现了一枚玉牌，红翎将其隔空收入掌中。
　　赵紫仔细看了看，上面刻画着一个火焰图形，其中立着一直单脚的怪鸟。
　　“没想到这个教派竟然传了下来。”红翎感叹道。
　　“你认识这个玉牌？”赵紫好奇。
　　红翎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多说。
　　趁着女孩们还没醒，赵紫拉着红翎离开了这里。
　　“小红，你会用别人的声音说话吗？比如那个阮老师的。”
　　红翎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还是答道：“会，修成人身之前都要先学人语。”
　　于是两人又打车回了阮老师家中，红翎施了幻术洗掉了阮老师关于两人的记忆。
　　然后用阮老师的手机打了报警电话，说有人假扮道士做法，而且还拐卖妇女，把郊外的地址报上。
　　犹豫了一下本来想叫个救护车，谁知那楼下突然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想来是阮老师给这个宋师父叫的。
　　两人赶紧离开。
　　回去的路上很顺利，红翎没有再用缩地成寸，而是跟着赵紫坐了公交车。
　　想到来时的艰难险阻，赵紫还有些唏嘘，她问红翎：“小红，我当时念咒到底送走了多少魂魄？这一路上居然这么顺利。”
　　红翎转头看她，伸手帮赵紫蹭了蹭耳边干涸的血迹，笑道：“那姓宋的有些本事，泥像上拘着的魂魄，怎么也有二三十个，你这段时间都不用担心会倒霉了。”
　　赵紫有些高兴：“太好了，这几天我带你出去转转买点东西，咱屋里现在啥也没有。”
　　想了想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又有点肉疼。
　　哎，真是死又死不成，活又活不起。
　　她心如死灰地想，“我也该找工作了。”
　　大约两个月前她就辞掉了工作，一直是在吃老本，每个月往家里打的钱也不能断。
　　最重要的是，她看了身边的美人一眼，现在家里又多了张吃饭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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