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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把戏
“殿~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嘁,你以为你是谁啊?还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乔璨翻了个白眼,一针扎在手中的小人上。
“阿璨在同谁说话呢?怎么还不睡啊?”
霖娘敲了敲门。
“在睡啦在睡啦。”
闻声,乔璨赶紧收拾起桌上的绣筐,瞥到手里的小人,正要放在抽屉里,转念一想,还是将它丢进床底。
看着那个小布娃娃滚到最里面的墙边,她才放下心。吹熄灯,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躺到榻上。
听着里面的动静,霖娘无奈地摇摇头。
都说孩子大了就稳重了,乔璨怎么反而越来越想一出是一出。
昨天放风筝回来突然嚷着学习,今天赏雪回来又开始做缝纫,只盼别惹什么事才好。
雪光映照窗上,屋外若明月高悬。
屋内碳火哔剥,乔璨躺在暖和的床上,盯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发呆。
那会儿如果不是老天爷保佑,她现在估计都出城了。
虽然实际上应该是江昀良心发现,但是乔璨不乐意这么想,这种胁迫小女孩的人怎么可能有良心。
看着满天雪花,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祈祷。
老天爷,我都叫你爷了,再下大点吧,最好让江昀好几天进不了宫。
翌日,看着门外及小腿的雪,乔璨忍不住扼腕叹息。
早知道这么灵,就应该许愿让江昀摔断腿了。
这场大雪白日停,晚上下,持续了整整两天。
京城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除了上次滞留皇宫的一些值夜人员还在上值,其他官员大臣,凡是在宫外的,都暂时休假在家。
江昀自然也没有来。
乔璨开心之余,又不免头大。
为了防止积雪挡路,各宫每日都会派人清理各自院中和门口的雪。
可云雾宫拢共就她和霖娘两个人,霖娘白日还要在叶贵人那儿当值。
眼看着这雪越堆越厚,出门愈发不便利,乔璨决定自力更生。
之前那把铁锹跟着她挖坑,吃尽苦头。这才用几下就脱把了,一大早她就往库房走,打算领几个铁锹、耙子之类的。
宫道表面上的雪都被宫人清理的差不多了,底下的一些积雪被踩实了,实在清理不走,加上天寒地冻的,一夜之间都结了冰,简直是天然的冰嘻场。
乔璨边走边滑,倒也不觉得无聊。
途经一道宫门的时候,原想着坐门边歇歇,余光忽地瞥见前方一个黑色的身影。
似乎是位老者,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脚步蹒跚,格外无助。
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儿,腿脚都不便利成这个样子,还要去上值。
乔璨不禁心生怜悯,起身追过去。
那老者步若蜗速,乔璨几个出溜就潇洒滑到人身后了。在老者再次趔趄的时候,她果断热心伸手,将人一把扶住。
“大爷,您这是要去哪啊?我送您一……咦?总……总管大人!”
伴随那人偏头,乔璨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高鼻薄唇,鸦睫长眉。
这哪里是什么老头儿,分明是江昀。
“总管大人,怎么是你!还有你的脚——”
目光下移到拐杖和那只微跛的左脚,乔璨迟疑了两秒,试探性道:“这不会是雪天摔的吧。”
要真这样,她可要开始乱许愿了。
察觉到乔璨的目光,攥着拐杖的手微微收紧,江昀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勾起一抹冷笑,“怎么?殿下是想嘲笑奴才?”
乔璨忙压下嘴角,正色摇头,“没有,我根本不是那种人。”
哈哈哈哈哈她就是。
江昀目光凝在她似翘非翘的唇角,眼底郁色更甚,说出的话也刻薄起来,“如果那晚殿下还未长记性,奴才不介意再帮殿下回忆回忆,不过奴才向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下一次……唔……”
后半句还未说出,江昀被撞了个趔趄,拐杖也被人顺势抽走。
始作俑者笑眯眯挽着他的胳膊,一脸纯良,“正好我很有耐心,总管大人要去哪?我送送您吧。”
江昀一眼便捕捉到她眼里的狡黠。
然而她挨的很近,脸颊无意间擦过他肩侧的绣纹。江昀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
剩余的话在江昀喉咙里滚了两圈,出口变成了“养心殿”。
“正好顺路,总管大人放心,我保证给您送到。”
嘿嘿,送到归送到,滑倒一两下可就不怪她咯。
江昀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要从她手里拿过拐杖,却被她轻巧避开。
“都有我了,总管大人还要这个做什么?”
漆黑的拐杖在半空划过一道抛物线,宫墙另一边响起哐当坠地的声响。
江昀长眉拧起,还未来得及发作,身侧之人已经拉着他往前走了。
说是走,其实是溜。乔璨平衡能力很好,拽着江昀在冰上半溜半滑。
乔璨笑着偏头,“怎么样?是不是比拄拐杖快多了?”
江昀唯一的支撑是乔璨的那只手,偏偏她速度不减,越滑越快,他本就白皙的脸愈发苍白。
江昀咬牙,“停下。”
“什么?松手?你确定?”
乔璨强忍着笑意,抓着那小臂的手真的稍稍松了松。
江昀明显趔趄了一下,惊出一背薄汗。
对上乔璨明晃晃的笑眼,脸黑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殿下,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他太过认真,认真的几乎咬牙切齿。
真玩不起。
乔璨忍不住心底里翻了个白眼,嘴上说着“晓得啦晓得啦”,手直接毫不留情抽回。
唯一的支撑突然撤离,江昀毫无防备,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旁边栽去。
乔璨就双手抱胸挑眉看着。
路两边都是积雪,顶多疼一下,并不会怎么样,也算是报了那晚的仇。
熟料江昀却反手抓住她的衣摆往前一带。
乔璨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拽着一道栽进了路边厚厚的雪里,坍塌的雪粉呼啦啦灌了满脖子。
“唔。”
乔璨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往那个怀里缩了缩。冰凉的鼻尖擦过温热的颈。
那双手在半空僵了一下,箍住怀中人的肩膀,猛地将她推开。
乔璨跌坐在一边,揉着被抓痛的肩膀,无辜抬头,就看到江昀黑如锅底的脸。
“殿下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是真以为奴才看不出来吗?”
冰冷的手指捏住乔璨的下颌,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江昀半蹲下身,冷声讥讽。
乔璨却忍不住想笑。
江昀的头顶上还顶着一团雪和一片冬青树的叶子,这样看好像戴了一顶小帽子,特别傻。
捕捉到乔璨眼底的笑意,江昀眉头加深,才要开口。
“先等一下。”
乔璨突然朝他伸出手。
江昀怔了一下,刚要伸手挡开,簌簌白雪从眼前掉落。
少女手指认真地在他发间拨弄着,好像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角度,江昀可以在那双清亮的眼睛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她唇瓣微张,温热的吐息仿佛柔羽,有意无意地轻扫过他的下巴。
袖中的手攥紧又松开,江昀嗓子莫名有些发干。
在那根温热的小指第二次无意间划过额头时,江昀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攥住乔璨的手腕。
“你以为用这些愚蠢的手段我就会原谅你么?”
他眼中的嫌恶丝毫不掩饰。
“那么我告诉你,乔璨,永远不可能。”
话毕,他狠狠甩开乔璨的手,兀自扶着宫墙踉跄起身。
乔璨揉揉自己通红的手腕,抬眼看着那一瘸一拐的身影。
他的发间,那片还没来得及拨掉的冬青叶尚纹丝不动悬挂着,江昀就这样笨拙固执地扶着墙往前走着,背影萧索又可怜。
乔璨坐在那儿看了好一会儿,人都笑累了,才拍干净身上的雪,起身追了上去。
_
到了养心殿下,小袖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江昀,急急忙忙迎上来。
“干爹,您可算来了,皇上已经在里面……咦?”
看到乔璨,小袖子一愣。
这不是前些时日,那个来敬事房找江昀的小宫女吗?
她走后,江昀还发了很大的火。
看着江昀任她搀扶的模样,小袖子脑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位不会就是那个把江昀气到徒手捏碎杯子的道歉信姑娘吧!
然而江昀却并没有要给他解释的意思,只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小袖子心肝一颤,立马收起八卦的眼神,搀扶住江昀。
看人稳妥了,乔璨笑着收回手。
“那我先走咯,总管大人,还有这位好心肠的小公公。”
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小袖子也扬起笑脸,正打算回话,胳膊被推了一把。
江昀冷漠地吐出一句,“好好看路。”
他只好收回目光,小心扶着江昀一步步上台阶。
等人走远了,小袖子才忽然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对了干爹,您进宫没带拐杖吗?”
虽然崴脚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冰天雪地的,还是得配个拐杖才行。
江昀脚步顿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走得急,没带。”
“哦哦。”小袖子老实巴交点点头,“不过话说回来,干爹您伤了脚,难得有时间休息,怎么还要回来呢?”
每年宫中都会举办梅宴,天子同臣子一道饮酒作乐、赏梅赋诗。流程细碎繁琐又无聊,累死累活还不讨好。
今年好不容易能借着机会甩开这个包袱,小袖子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又主动回来接手。
江昀没有再说话,视线越过层层玉阶,看向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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