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时冽在医院住了一星期，除了陆行止外，那群二代们没一个人知道他在医院，被他用各种理由打发了过去。

　　沈云帆作为一个没工作，收入全靠公司股份分红的闲散人员，这段时间两头跑，大多数时候都陪着时冽在医院，一个人待着因为无聊显得漫长的时间，在两个人一起的时候变得快了些。

　　沈云帆照顾病人也照顾的很用心，时冽只能吃流食，他怕时冽只喝白粥会腻，便变着法地做不同口味种类的粥，时冽忌烟酒，烟瘾犯了的时候也是沈云帆买了一整盒棒棒糖让他叼着，他自己也跟着戒了段时间烟。

　　出院那天沈云帆来接他，这段时间天气越来越冷，整天的天色都是灰的，不下雨也不放晴，格外压抑。

　　时冽和沈云帆并肩走出医院，他伸了个懒腰，随口道：“终于出来了，一星期不是吃就是睡的，骨头都快躺散架了。”

　　沈云帆闻言想起什么，没忍住，眼睛眯了眯笑了一声。

　　时冽住院的时候，因为整天在病房里待着实在无聊，便拉着沈云帆去外面遛弯。

　　两人转到住院部外的小路上，路边有一些运动器材，时冽刚好走累了，便随便找了个能坐的器材坐下。

　　“果然不是错觉，整天闷着果然体力都变差了。”时冽开玩笑说。

　　“主要还是因为你生病了才……小心！”

　　沈云帆话音刚落，时冽就被身后一股力气推得往前坠，被沈云帆及时扶住，他的脸靠在沈云帆腰腹上，心里不合时宜地想，身材挺好。

　　他在心里耍完流氓，借着沈云帆的力气站稳，看向了罪魁祸首——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

　　那小孩瞪着他们，喊道：“这里是我的地盘，这个可是我的宝座，你们快滚。”

　　时冽本来懒得和小孩计较，听见这话挑了挑眉，他说：“你这就有点不对了吧，这是公共设施，来跟我念，公共，懂这两个字什么意思吗小屁孩？”

　　沈云帆破天荒冷了脸，如果刚刚他没扶住人，时冽会直接撞上前面的铁杆，他难得讽刺道：“宝座？没教养又蠢的要命。”

　　小孩被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说哭了，哭的声嘶力竭，很快引起了他的家长的注意。

　　那人一过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道：“哎呦，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两大人欺负一个小孩，真够不要脸的。”

　　时冽气笑了，他说：“大哥，你搞搞清楚，是你家小孩先推的人，我们不过说了两句，自己孩子不好好教上来嘴皮子一动张口就来，我看这小孩是你们家最有教养的人了吧。”

　　那个中年人被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他说：“再怎么样你们跟小孩计较什么，他还小不懂事，你们难道也不懂事吗？”

　　时冽懒得废话，直接上去拎起这小孩一推，小孩屁股着地摔了个闷响，哭的更惨。

　　中年人都呆住了，他怒道：“你……”

　　时冽拍了拍手往沈云帆身上一挂，打断道：“我相较您来说可不也算半个小孩吗，是吧？”

　　他后一句问的沈云帆，沈云帆眼里带了点笑说：“是啊，孩子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尊老爱幼传统美德。”

　　中年人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拉起地上的小孩，边走还能听见他低声的咒骂。

　　时冽笑的整个人靠在了沈云帆身上，手在人家腰上捏了一把说：“谁还不是个孩子了。啧，身材真好。”

　　沈云帆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出搞得愣了愣，脸上还带着几分没收回的笑，耳根有点发热，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冽已经直起身说：“回了回了。”

　　*

　　时冽扫他一眼，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一边和他一起往停车场走一边假装恶狠狠地威胁说：“笑什么笑，再笑今天就把你扔这睡大街，不许笑了。”

　　沈云帆以拳抵唇，才勉强压住笑，他说：“好的，时小朋友。”

　　时冽听到这个，没绷住，自己乐了起来，沈云帆也不忍了，两个成年人跟小孩一样在路边笑得开怀。

　　这么久以来，沈云帆头一次像这样毫无形象地笑，头一次将所有事抛之脑后，只是纯粹的开心着，很难说不是因为身边有人一起的缘故。

　　他忽然想，这个真实的时冽，比他一直在心中描摹数次的虚影，以及数年间几次匆匆一瞥的身影，要鲜活一万倍。

　　两人到家已近中午，沈云帆问时冽：“想吃什么？”

　　时冽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冰啤，沈云帆伸手拿过，说：“刚出院又喝酒，想再进去一轮游吗？”

　　时冽一只手搭他肩膀：“别这样啊，我都吃一星期素了，就差削发为僧了，就让我喝一口吧，求你了。”

　　他眨了眨一双桃花眼，风流气质一下散出，表情带着些调笑意味，眼尾勾人，沈云帆移开视线，态度坚决，语气却仍是温和的：“不行。”

　　时冽妥协了，他放开搭在沈云帆肩上的手，说：“好吧好吧，听我们沈大家长的，午饭你看着做，我不忌口，别太清淡就好。”

　　沈云帆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进了厨房忙碌起来，厨房里的东西都是沈云帆来后才买的，可见时冽平时连煮个面这种简单事都没干过。

　　沈云帆忙他的，时冽看着他忙，时不时帮忙递个东西。

　　这种偏向家人的温馨场面让时冽心里感觉有些怪，却又有着说不上来的安稳感。

　　他在厨房跟着忙了会儿就去了客厅，没过多久，一股浓郁的香味在空气中漫开，厨房传来沈云帆的声音：“来帮忙端一下菜，可以开饭了。”

　　时冽闻言来厨房内拿着菜往外走，沈云帆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突然觉得这样真的很好。

　　两人吃饭时都没有聊天的习惯，时冽虽然嘴上说着太久没碰荤腥要大吃一顿，但实际上也只是吃了个半饱就放了筷子。

　　沈云帆也跟着放下了筷子，问道：“不合胃口吗？”

　　时冽摆了摆手，说：“那倒没有，这段时间每天就喝点粥，胃口跟着变小了。”

　　沈云帆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看似随口道：“后天好像是你的生日，有什么安排吗？”

　　时冽闻言一愣，他看了一眼日期，居然已经12月19号了，确实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时冽从来不把这天当成什么特殊的一天，以往顶多也只是跟那群人借生日这个理由组局玩乐，跟平时没什么太大差别。

　　沈云帆以为他是在疑惑自己怎么知道的，主动开口解释说：“办出院手续的时候看到了你的出生日期。”

　　时冽回神，他定定地看着沈云帆，对方清俊的脸上并无半分刻意的痕迹，看上去真的只是随口提起而已。

　　沈云帆被他看得心里有些乱，幸好他这些年做过最熟练的事就是演戏，一是生意场上需要，二是对自己妹妹时报喜不报忧磨练出来的技能。

　　时冽收回视线，他说：“目前没什么安排，之后难说。”

　　他脸上带着几分戏谑，挑眉：“怎么，准备给我过生日？”

　　电话铃声响起，沈云帆对时冽说：“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他转身去了阳台，看了一眼来电，是他妹妹沈云清，风有些大，很冷，他控制不住咳了一声才接起电话。

　　“喂哥，最近怎么样？”沈云清的语调十分欢快，但尾音有些虚，透出了一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云帆猜到她能腾出空来打这通电话都不容易，也配合地带着笑意说：“过的很好，不用工作，人都胖了一圈。”

　　“啊，嫉妒死你了，我们社畜听不得这些，”沈云清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哥，你……身体现在还好吗，病情有没有加重？”

　　“还是老样子，”沈云帆绝口不提自己越来越频繁的耳鸣和严重的头疼，只说，“不用担心我，好好照顾自己，别为了公司的事太拼，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云清。”

　　“又唠叨，我知道了，你和时冽现在进展怎么样，”她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促狭，“有没有擦出什么爱情的火花啊？”

　　沈云帆扶额：“不是说过了我跟他真的没可能的，我如果真的去追他就是不负责任的祸害人。”

　　“什么嘛，哥你别老是这么替别人想好不好，他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我才不信会难过呢，啊啊啊，果然你喜欢上他真的很令人不爽啊。”

　　“别这样说，他很好……”

　　“哎呀好了好了我才不要听你吹那个破渣男，我还有事，哥你如果有事一定一定不许瞒着我，挂了。”

　　沈云帆举着手机的手垂下来，他在阳台站了会儿，脑子里回想着刚刚时冽看他的眼神，长出一口气。

　　差点没藏住。

　　他苦笑一声，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也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自作多情害怕自己的喜欢会给时冽带来困扰，不自量力地还是……想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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