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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裴易黑眸动了下，很快又麻木的沉寂下去。
老院长全息影像靠在栏杆上，把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布满机械纹身的小臂。
那是迷宫探索者特有的荣誉勋章。
【想当年，我带的第一个学生抱着被酸液腐蚀的断腿爬了八公里，就为了把一朵矿石花送给医疗系的姑娘。】
【嘿，你猜结果怎么样？他不说人家姑娘都不知道这回事，早被指挥系的拐跑了。】
裴易嘴唇无意识抿成一条直线。
院长投影突然放大，全息影像几乎贴在裴易脸上，皱纹里的电子尘埃闪着碎钻般的光：
【但你知道那傻小子后来怎么着？他成了星际最厉害的生态舱设计师——现在那姑娘每天就住在他设计的穹顶花园里。】
远处传来早训机甲起飞的轰鸣声。
男生低垂着头站在原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周身依旧围绕着沉闷和压抑。
【感情这玩意可比机甲操作系统复杂多了】
老院长站起来，迎着朝阳叹道：【行了，不就是感情受挫，我让管理员把那个帖子删掉！】
【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赶紧来我办公室，还有事找你！】
阿诺索院长骂骂咧咧挂断通讯。
全息影像瞬间消失。
过了很久，裴易睫毛才轻轻颤抖一下，他目光没有任何焦点，只是沉默地看着影像消失的地方。
院长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忽然想到什么，有些笨拙地找到学校内的论坛。
平时他是不会看这些东西的，不然也不会不知道论坛从哪进。
经过整个晚上的舆论发酵，那条帖子早就爆得不能再爆了，并且在早上迎来新一轮评论高峰。
他的指尖犹豫几秒钟后，还是点了进去。
在帖子置顶的是个穿着帝国中央军校黑金色毕业军礼服的女生影像。
她容貌绮丽，站姿笔挺帅气，黑金色军礼服的大衣下面是实验室的白色大褂，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却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幽邃。
本该冷硬的气场却被唇角一抹极淡的笑意瓦解，像冰层下悄然融化的春水，将脆弱与强势糅合成致命的矛盾。
这样耀眼夺目的女生在裴易眼中却和昨天下午那个疲倦颓废的身影重合到一起。
他瞳孔微颤。紧接着某条‘暗恋八年不敢说话’的热评突然刺入视线，激得他太阳穴突地抽痛。
下面那些评论像是一根根纳米级针头扎进他的脑神经里，找不出来具体痛点在哪，又好像游走在整个大脑里。
突然，这个帖子变成了乱码。
提示已经被管理员永久删除。
这个提示非但没有浇灭吃瓜群众们的热情，反倒是让他们各自开贴讨论起来。
帝国中央学校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汇集了整个星际最聪明大脑的地方！
里面除了人才就是天才。
已经开始有网络系的学生在和网络管理员斗智斗勇，尝试恢复被删除的帖子。
页面一会儿恢复一会儿删除，抽得非常厉害。
匿名板块已经不是群魔乱舞了，炸得许多潜水党都忍不住出来冒泡了——
【#匿名区-热帖：解码豪门三角关系，谁才是幕后操盘手？】
【1楼（匿名）：删帖速度可以啊！裴家不愧是军部天花板之一，连院长都连夜当公关。】
【2楼（匿名（机甲系））：只有我在意她们要进迷宫裂缝吗？疯了吧！上周隔壁星系的探索队全灭的新闻没看吗？】
【3楼（匿名（医疗系））：回2楼，江汀的《迷宫菌类抗辐射性研究》论文看过没？她好像真的在研究迷宫生物可使用性...但拿命做实验也太吓人了！】
——————————
【#匿名区-新瓜田：被删视频逐帧分析】
【4楼（匿名（情报科））：潇江CP锁死！裴易就是拆散百合的封建大家长！（被踩到折叠）】
【5楼（匿名（历史系））：阴谋论一下，潇家是不是想借迷宫项目搞军火垄断？江汀就是棋盘上的诱饵？】
【6楼（匿名）：楼上清醒点！迷宫裂缝探索死亡率80%，裴易阻止江汀才是正常人反应好吗！支持裴学长举报危险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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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区-深夜脑洞：江汀的真实身份？】
【7楼（匿名（基因工程））：细思极恐！福利院长大的孤儿应该都恨透了迷宫裂缝吧？怎么可能会有人对迷宫生物那么痴迷？她该不会是裂缝里爬出来的变异体吧？！】
【8楼（匿名）：支持7楼！说不定已经感染了...潇晓怡绝对是被精神控制了！】
【9楼（匿名（防御科））：@校安处建议给江汀做全身扫描！如果是迷宫生物拟态成人形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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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区-搞笑向：当代军校生精神状态！】
【10楼（匿名）：裴易撕潇晓怡头发VS潇晓怡踹裴易膝盖，这届豪门继承人打架水平不如我家机甲保姆。】
【11楼（匿名）：建议开赌盘：A.裴易为爱加入敢死队 B.潇晓怡黑化启动钞能力 C.江汀其实是最终BOSS】
【12楼（匿名（后勤系））：最新消息！机甲维修室损失清单包括：1个纳米焊枪、3个反重力扳手、5瓶冷却液，以及裴易的尊严（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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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以前的毕业生们都摸过来吃瓜，帝国中央军校毕业的学生含金量自是不用多说——
【#匿名区-军备竞猜（高积分限制）】
【33楼（匿名（八级权限））：潇家从黑市搞到三台深渊级机甲，疑似改装了抗辐射涂层（附模糊仓库偷拍图）】
【34楼（匿名（七级权限））：裴家第五军团舰队昨天突然向K-739裂缝区发射探测卫星，但官方通报说是陨石清理作业】
【35楼（匿名）：屮，这楼里都是什么大佬！弱弱问江汀不会真是军部秘密培养的生化武器吧？】
人都是思维发散性动物，你一言我一凑起来，明天可能就会宇宙大爆炸。
所以这条帖子只短暂的存在了两分钟，很快就被贴上[信息不实]的标签删掉了。
但还是有小部分学生看到，并给这小部分人留下不同的阴谋论种子。
而正被他们讨论的江汀本人对此也还茫无所知。
她闷在自己宿舍的浴室里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
江汀的下巴重重磕在操作台上，金属边沿的凉意刺得她打了个激灵。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58小时没有合眼了。
凌晨四点的浴室地上摆满了便携式的小型仪器，空气中漂浮着电离尘埃。
消毒液和培养液混合的味道在呼吸面罩内凝成水珠，江汀隔着防护手套掐灭示警的计时器。
江汀把脸颊贴上冷萃仪的玻璃罩，离心管里沸腾的乳白色汁液正析出晶状沉淀。
沾着培养基的镊子戳进半凝固的胶质层，断裂面渗出琥珀色结晶，她忽然笑起来。
“这是...麦芽糖转化酶？”
伸手扯掉脸上的防护呼吸罩的瞬间，全息屏突然爆发的能量读数和童年巷口的烤红薯香气同时击中了她。
九百二十千焦的热量峰值与β-胡萝卜素特有的甜腻在空气里结晶，分析仪器的警报声都化作老式烤箱“叮”的提示音。
浴室里弥漫着独属于淀粉类植物烤熟后独有的甜蜜味道。
江汀闭上眼睛陶醉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空气中所有的甜香都吸入自己体内。
再低头的时候，仪器外壁映出她惨白的脸，深陷的眼窝泛着青灰，瞳孔却亮得吓人。
“淀粉转化率87%，β-葡聚糖含量是上一种样本的二十倍...”
当【可吸收率98.7%】的红色字符跳出来时，她发现自己正在发抖。
不是那种熬夜后的生理性颤抖，而是从骨髓深处漫上来的、带着金属腥甜的震颤。
心脏好像变成了一把铁锤，重重敲击着胸腔，很疼。
但是，很爽。
手腕上的个人光脑自带的生命体征监测器正以每分钟三次的频率发出警报。
这哪里是可怕的迷宫植物...这分明就是救命粮啊！！
江汀撑着自己麻木的双腿摇摇晃晃站起来。她低垂着头，过于晃动的四肢和身躯，像是筋骨没了弹性的陶瓷娃娃那样松散晃动。
偏偏她眼睛亮得发光，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着：“十二种人体必需氨基酸...全了。”
她疲惫的身躯似乎已经无法控制她极度亢奋的精神，正在□□互相拉扯着。
【——叮，发现可用食材[腐绒树幼苗[雄株]]，收录成功，请继续完善详细食谱。】
桌子上的【食材宝典】无风自动翻开了第二页，上面缓慢浮现出文字记录——
【样貌：纺锤形的块根，表面比较光滑，去皮后会渗出滑腻透明液体，内瓤呈现荧光彩色（遇水加热后会糊化成透明状）】
【味道与营养价值：烹饪后味道甘甜，含有较多的糖分，富含丰富的碳水化合物、膳食纤维、氨基酸等营养成分，可增加饱腹感。】
【补充：淀粉含量极高、极其容易糊化，可二次加工成粉类[补充人员：[江汀]】
【食用建议：适配任何烹饪方法】
以上就是她这两天两夜做出来的实验成果。
从培育室里面带出来的那些枯萎的腐绒树幼苗一大半被用在了实验上面。
江汀轻轻抚摸着厚重的【食材宝典】，嘴角还带着笑，目光满是兴味与痴迷。
明明一眼看上去没什么奇怪，但配合上她那沉醉过头的目光，却莫名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嗡嗡。
突如其来的震动和提醒打破了那诡异的氛围。
从状态中抽离出来的江汀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光脑，扶着门框踉跄着走出浴室，把门关好，这才选择了接通。
“哪位？”
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紧绷做实验和熬夜变得非常低哑。
对面的人愣了下，随后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久到江汀以为对面的人已经挂了。
沉默的这十秒内，她的脑袋逐渐昏沉得像是灌了铅水，手脚发软颤抖，心脏刺痛，感觉好像随时会猝死过去。
之前做实验的那股劲头松开后，江汀的极度亢奋的精神好像才再次和自己的身体链接起来。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查看来电人名字。
混沌的脑子里花费三秒把人物对上号之后，她拿远光脑清了清嗓子：
“裴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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