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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心?
小时候,周曲笙一直以为曲韵清只是不喜欢小孩,后来很多年,周曲笙才知道,她的妈妈不是不喜欢小孩,只是不喜欢她的父亲和她。
想到这里,周曲笙越发觉得难受,耳边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声音。
忽然,她眼神一凝,闪过一丝恐慌,直直盯着五十米外靠车的女人,下意识的愣住了。
那是位非常漂亮、绰有风姿的女人,她颧骨高,面相上显得有几分刻薄,身材修长,穿着大方得体,带着一对白珍珠耳环,明艳却不失格调。
是曲韵清。
周曲笙攥紧袖口,指甲陷进肉里,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
那女人并未注意从身旁路过的人,只是向前方昂首挺胸走出来的女生招了招手。
“妈妈!”女孩声音甜美,迈着小步子跑向曲韵清。
“宁宁!”女人抱住跑过来的女孩,神色慈祥。
母慈子孝的画面不禁让周围人频频回头。
曲韵清笑道:“宁宁在学校是不是特别招男孩子喜欢?”
“没有,都是乐团同学,妈妈你别这么说!”曲月凝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怯。
周围的嘈杂声渐渐小了,可那母女二人亲密的画面却始终出现在周曲笙的眼前。
直到她走出校门口,白桐巷口,蓝花楹树下,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开,周曲笙走到了个无人的角落,一滴滴晶莹滚烫的泪珠滴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少女蹲在四四方方的墙角,悄无声息的留着眼泪。
这时,一个阴影笼罩,她抬眸,看到的是一双干净的球鞋。
少年单膝跪地,手指节修长,将她散落的头发拢到后脑,显露出浅浅的筋骨。
“不开心吗?”来人正是沈随肆,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没有。”周曲笙淡淡的道,擦了擦眼泪,莫名的排外感,“你怎么不回家?”
沈随肆笑道:“不想回。吃不吃东西?”
微风不燥,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院墙,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冷风拂过,杏树枝头颤颤,落下金色巴掌般的树叶,将喧嚣隔绝,像一场临别逢春的盛宴。
周曲笙脑子一片空白,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沈随肆想,或许无论过了多少个八年,大街小巷变样,不知转过多少弯,她也会停在一棵银杏树下,布满爬山虎的墙边,悄悄地发着脾气。
周曲笙赶紧擦干泪水,将嘴角扯了扯:“不好意思。”她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说什么。
“没关系。”沈随肆勾起唇角,眼睛是说不出的好看,却带着一丝惆怅。
周曲笙的眼里荡漾着一层水雾,眼眶有些红,但很漂亮。近看,他可以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艳红的嘴唇。
“抱歉,我先走了。”她的心里乱七八糟,下意识拍开他的手,站起身走了。
沈随肆看了看被她拍开的手,顿了顿,望着她的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一路上,周曲笙想了很多,她也不清楚那种厌恶的情绪从何而来。
生活上,一个人厌恶另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对方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可她的感觉却像是莫名其妙,她几乎记不清小时候的事,很乱,这种理不清思路的感觉让她感到难受。
过去,她一直生活在英国,无论学习还是看书,都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十年前,她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周曲笙不知不觉走到一家面馆。
“吃什么?”老板指了指上面的菜单,态度温和,“看你是学生,给你打个折。”
周曲笙鬼使神差地点了碗重庆小面,加麻加辣。她随便找了个位子,顺手拿了大瓶的东方树叶。
面馆人很少,或许是因为天色已晚。
周曲笙小口小口地嚼着,花椒和孜然的味道充斥在鼻间,口中像是烟花爆炸,辣得她舌头发麻。
她不喜欢吃辣,可今天,她却像自找罪受似的,即使喉咙被辣到痛也一直在喝水。
沈随肆站在路灯下,影子拉得老长。他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抬手压了下鬓发。
他面馆对面的街道站着,就这么望着她。
“小妹妹,还不回家吗,天都黑了。”那老板脱下围裙,面馆似乎准备关门了。
周曲笙摸摸点了点头,桌上的东方树叶已经见了底,她的鼻头红红的,眼眶也是这样,不像被辣的。
“老板,多少钱?”她的声音有些哑,那种舌尖发麻的感觉久久不散。
“给二十就行了。”老板似乎收了条消息,估计是妻子的催促,像是顺手从柜子里拿了一袋子糖酥,“看你是最后一位顾客就送你了,我老婆做的,不收钱。”
大约九点钟,周曲笙拎着一袋桂花糖酥和一瓶牛奶,漫无目的地走在长长的天桥上。
京北依旧冷,她从书包拿出一条白色绒围巾围在脖颈。
沈随肆跟在她十五米以外,她回头,盯着他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沈随肆笑了笑,挑眉:“你猜?”
周曲笙没理他,径直走了。
僵持了差不多十分钟,她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我不跳楼不自杀,你回家吧。”
这么久,他依旧跟在她的身后,从未离开。
沈随肆看着这条消息,扯了扯嘴角。
他作势追上去,跑到她身边。
“顺路,不行吗?”沈随肆神态自若,低头道。
“烦人精。”周曲笙嘟囔了一声。
“我听到了。”沈随肆笑了笑。
周曲笙:“……”
走了一会儿,她开口:“京北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沈随肆顿了顿,道:“在你眼里,什么叫好玩?”
“随便,都行。”周曲笙点开一个搜索软件,似乎在找。
沈随肆摇了摇头:“京北可没有‘随便’和‘都行’。”
周曲笙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他。
“不过,倒是有一个地方。”
于是,他陪她走了近一个小时,走到了郊区,一个大型运动场所。
周曲笙抬眸,看着门牌上的字:京北赛车俱乐部。
下面还有行小字:未成年不得入内,除非有成人陪伴。
周曲笙:“……”这家伙该不会是玩我吧?
见他作势要进去,她伸手,赶忙拉住了他的衣领。
“沈随肆,你是不是近视?”她委婉的问。
这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未成年人不得入内,他是瞎了还是脑子不好。
沈随肆盯着她抓住自己的手,勾了勾唇:“行,那咱们走后门。”
于是,周曲笙跟着沈随肆左拐右拐,居然还真进去了。
趁着这几分钟,周曲笙查了查这家俱乐部的来历,好家伙,国际上不少赛车冠军都来自这个俱乐部,他们这么硬闯该不会被丢出去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终于来到了赛道。
该说不说,这个俱乐部装修花钱的确花到刀刃上,从观众席上看,赛道差不多接近两公里。
但这里规模越是庞大,周曲笙就越有一种误闯天家的即视感。
“喂,看一下就得了,你该不会真要去……”周曲笙小声说道,不远处有几个穿着赛车服的男人。
沈随肆朝她挑了挑眉:“对,我不但要玩,还要拉着你一起玩。”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个寸头男人截了。
“阿肆,你怎么来了?”男人大步走来,手搭在沈随肆的肩上,语气熟稔。
这下轮到周曲笙懵了,这里不是不准未成年进吗?
看着周曲笙疑惑的表情,沈随肆笑了笑,答道:“恰好路过。”
李付钦笑着锤了他一拳。他注意到周曲笙,有些艳羡的说了句:“哎,这么多年,你个刺头都有女朋友了,我怎么还没个伴儿呢……”
周曲笙眼睛瞪大了几分。
沈随肆愣了愣,看了眼周曲笙一脸懵的样子,笑了笑:“这是我同桌。”
李付钦眉毛上扬,冲他比了个手势“老规矩,先来两圈,输的人请吃宵夜!”
沈随肆轻轻点头,转头丢给周曲笙一把钥匙和一个徽章:“想吃什么记我账上,想玩的话去新手赛区,让这个老男人带你去,等会我去找你。”
李付钦朝他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老?”
沈随肆道:“行,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李付钦:“……”
算了,在打嘴炮这种事上他就没赢过这个混混小子。
去赛场的时候,李付钦鬼鬼祟祟的问他:“那个女孩是不是你暗恋对象?”
沈随肆刚换上赛车服,抱着头盔,漫不经心的道:“你猜。”
李付钦果断道:“绝对是。”
沈随肆轻轻点了点头,似是承认了。
“我去,真是啊!”
沈随肆没答,检查了下车子性能。
李付钦拍了下他的肩膀:“人家那么漂亮,你确定你不会做备胎?”
沈随肆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往外走。
“她不会早恋的。”
看台上,周曲笙随便找了个位子,有个女孩端来了餐盘。
“小姐姐你好,这是您点的套餐。”女孩声音甜美,衬衫上戴着一枚徽章,正是这俱乐部的标志。
周曲笙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您是沈会的朋友吧,您长的可真漂亮。他以前从没带人来过这儿。”
听这称呼,沈随肆在这个俱乐部还挺受欢迎。
闻言,周曲笙笑了笑,随口答了句:“谢谢。可能他人缘不好吧。”
那个女孩:“……”
刚好过来想看看周曲笙吃没吃他点的东西的沈随肆:“……”
李付钦噗嗤一笑,实在忍不住:“阿肆你人缘不会差到连个男的都没有吧?”
沈随肆瞥了他一眼,踢了他一脚:“像你这种女朋友都找不到的老男人还好意思说我?”
这下轮到李付钦不乐意了:“这能怪我吗?我是退役人员,现在的小姑娘还是比较喜欢你这种新人。”
李付钦在俱乐部以国际退役人员混了个总教练的名头,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其实才三十八岁,是沈随肆的师父。
“行了老李,我上了。”他戴上头盔,利落地跨上车,精瘦的腰身隐隐看见。
“欸,我也好想当赛车手啊……”林凌羡慕的看着其他练习的赛车手,“那种拽炸天的气质真的好酷!”
周曲笙淡淡抬眸,在一本绿色古着本子上写着日记。
这本子的绿色封面是橄榄绿粗布纹,很厚,外嵌着几朵艳色的干花,画龙点睛。边缘泛着自然的米白包浆。线装的针脚细密规整,带着手工缝制的温润质感。内页是略带粗糙的米黄宣纸,隐约透着草木纤维的纹路,很有上世纪的风味。
“欸,你这个本子的设计好别出心裁!在哪里买的?”林凌激动的问道。
周曲笙合上本子,思考了几秒:“别人送的。”
她准备离开英国时,一些同学送了她伴手礼,她只收了祝福信件,而这个本子却是特例,她忘记是谁给的了。
沈随肆上了赛道,回望,看到的是少女宁静漂亮的侧颜,她抱着一本绿色的本子,很厚,本子的后面是一串黑色英文,字体飞扬,肆意却又带着一股韧劲。
他偏头,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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