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离京路远闲聊度
王思远终于一步三回头地上了另一个马车,景明也回了车里。
二人的马车缓缓驶出京城,周遭逐渐变得安静。
白蕴春拿出份卷宗,是江南官员呈上来的。
葱指细细划过字迹,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白蕴春不由地蹙起了眉:
“江南的官员调任这么频繁,如何实施政令?”卷宗上最夸张的数据写着,一个地方两年换了八位知州。
先皇为遏制地方势力,制定了两年一换知州的规矩。只是没想到到了民间实施的这么离谱。
景明回道:“王爷久居皇城有所不知。在我家乡,大部分来的官都是和商贾们串通一气,捞完一把就走。江南地区商人更多,官员任调也频繁,恐怕只会更甚。”
景明是从外地来京的。
大齐早年为了激发民间的积极性,支持田地在民间自由买卖。然而随着时间发展,也造成了少部分地主拥田越来越多,大量农户失去田地,成为流民。
流民有的被发配充军,有的则到了经济发展不错的市镇中,谋个身份,学一两门技术来养活自己。
景明就是外地的流民,逃进京城,学了门杂耍的技艺。
他学习能力不错,技艺很快就赶超了旁人;又口齿伶俐,长相端庄,常常吸引来许多看客,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街口。
只是有一次,围观群众太多,熙熙攘攘间冲撞到了一辆过路的马车。
车夫当即便冲下了车,对着景明吼道:“你可知这马车上上什么人?真是活腻了!”
马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时刚刚立府不久的白蕴春。白蕴春正小憩着,突然间只觉马车急停,周遭一片喧哗,一下子被惊醒了。又听见马夫借着他的名头耀武扬威,更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景明见出了事,连忙跪倒在地,上前赔罪。因为街头冲撞了贵人,被打个半死的例子不是没有,他不敢赌这辆马车中的贵人脾气如何。
“今日草民冲撞了您,只求大人您胸怀宽广,原谅了草民吧。”车内的贵人没有发话。车夫一听,觉得是三皇子默许了他的做法,气势更甚,扬起马鞭便抽了上前。
白蕴春听着,明白马夫这是得寸进尺了,冷冷地出声喝道:“谁许你当街打人了?”
马夫一听,立马收了鞭,打着笑赔罪起来:“都是这人委实嚣张,小的这才……”
“闭嘴。”白蕴春只想回去就换了这个车夫。大哥挑这样的下人给他,当真上过心吗?
白蕴春正伤心着,倒是景明察觉,贵人似乎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连忙出声:
“大人有大量,不与草民计较。祝大人往后财源广进,仕途顺畅,步步高升……生儿子个个中状元,生女儿个个封诰命……”说了半天都不带喘,言辞流利,周围人都啧啧称奇。
白蕴春心里有事,本不想理睬。但听着听着觉得这人的口才当真不错,带回去就是当个鹦鹉养着也能讨个开心。于是掀开帘子一角,瞧了眼景明。
只见景明,虽衣着简陋,却不掩其仪态端正;虽为流民,却也身形高俊,五官棱角分明,看着也足够令人赏心悦目,便将他召上了马车。
景明被带进马车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瞧见了个身着华服的贵家公子,服饰上精细的刺绣工艺他连见都没见过。
“可愿入我府?”白蕴春问道。
“草民本一流民,若能得大人收留,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景明流亡许久,今日终于能过上安定的生活,面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你叫什么?”
“回大人,小的叫景明。”
“名字取得不错。跟我回府后,也接着这么叫吧。”
“是!”
进了皇子府,景明谨慎地观察了几日,确定了白蕴春并不信任府中原有的下人。后来他才知道,府中原有的下人,都是当时的太子指给他的,相当于太子的耳目。
白蕴春虽想理解大哥,却还是觉得很受伤。一看到这些人,便觉得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因而立府许久,他也未培养出近侍。
聪明人总会抓紧机会。
于是,景明主动揽过了近身服侍白蕴春的活计。连续几天,终于引起了白蕴春的好奇。
在一次,景明捧着足浴盆进屋时,白蕴春放下了手中的书,低头问他:
“其他下人都想尽办法的偷懒,你怎么这般主动?”
“若是没有主子的知遇之恩,我现在还不知在哪条小巷中挨饿呢。”话是这么说,但景明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不可能落到饿死的地步。
景明伸出手,替白蕴春褪下了袜套。骨肉匀称的双腿浸泡进了盆中。
“京中贵人如云,随便哪家都能让你吃上饱饭。”知遇之恩,白蕴春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虽然,他与太子也算得上知遇之恩,可白蕴春并不觉得有可比性——太子地位高贵,又富有人格魅力,有人愿意为他出生入死并不奇怪;可他自己什么都没有,没有地位,不讨喜,如何能得到他人托付前途的信任?
“景明这一生,只会认一个主子。自踏进府那一刻起,我便就是主子一个人的侍从了。”
“……我不会是一个有前途的主子。”白蕴春不自觉地缩起盆中的双脚,手指慢慢地攒了起来。
景明的话说的太坚定,白蕴春反而起了退意。他既期待景明会怎么回答自己,却又抗拒知晓他的回答。
“主子,您或许觉得自己没有给我什么。但在我看来,您给我的信任和尊重,就已是我所拥有的最重要的东西了。他们能够支持我,永远陪伴在主子身边。”
信任与尊重……其实是明明随便两个人,就可以提供给彼此的事物。然而在现实里,却是求之不得的珍宝。白蕴春求之而不得,景明亦然。
自此之后,白蕴春便将景明提拔自己成为了近侍。
马车内。
“江南百年不曾落雪,此次产生大量流民也情有可原。但江南多年来一直是天下最富饶的地方,怎么可能拿不出钱粮来赈济这些流民?想来和你说的,民间官商勾结脱不了干系。”
白蕴春说着,又想起来之前提到的海盗之患。
卷宗上,陈列了富人被海盗打劫的名单,足足排出了十多列。
“海盗之事,也不见一点成效。征南将军和他的军队是完全对付不了吗?”白蕴春只觉疑惑。
“别的不知,但这海盗若是只劫富贵人家,说不定在民间挺很受欢迎的。”景明听了卷宗上的内容,浅浅地提出了想法。
越看这卷宗,越觉得江南有诸多问题,而且许多消息的来源真真假假,只能靠自己实地考察来判断。
而且这些问题,也不会只出现在江南。现在大齐正值国力上升之际,很多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怕就是像永宁那样,数十年都是歌舞升平的盛世,却在一场大战后便一蹶不振。如果那时候再开始挽救,求神拜佛也无济于事了。
白蕴春只觉心累,放下了卷宗,合上眼总结到:“此江南之行,来者不善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