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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鸳阁主归陋巷白鹅青驴伴书声
“时阁主,很高兴这么快就见到你了。”许君逸保持一贯的微笑。
时镜打开旁边的窗户,下面街道人来人往,他的视线直直锁定在人群中的少年。
“我需要知道现在的形势。”时镜开门见山。
许君逸替人添了茶,缓缓道:“时阁主,目前记得什么?”
时镜:“一些少时生活的片段。”
许君逸思索一番,“那在下先为时阁主说说武林和凤鸳阁的情况。”
“自从时阁主离开凤鸳阁,玉满贯便与凤鸳阁的左护法周程勾结,收拢人心,打压忠心你的一干心腹,后来传出你被魔门绞杀的消息,他们便撕下伪装,对右护法方宇响等人痛下杀手,并控制了凤鸳阁和武林盟,其中周程为新任阁主,玉满贯暂代武林会事宜。”
“然而,你的尸体尚未寻到,赤炎宗宗主更是矢口否认对你下手,武林对周程和玉满贯心中并不信服,于是约定两月后锦州的武林大会,选出新的盟主。”
“你失踪前,向白虎堂寻求风离的消息,随后踪迹却消失在南山,我等猜测,你兴许与风离在一处,所以前来寻你,希望你重新从武林大会里夺回武林盟主之位。”
时镜听完十分冷淡,平静地说:“如果我对武林盟和凤鸳阁在何人手上并不在乎,你们打算如何?”
许舟济有些惊讶,但很快平复,“那我等自好寻别的合作伙伴了,之所以首先找时阁主,本是因为从前时阁主与白虎堂之间的信任。”
“若是时阁主心有其他,”许舟济往街道上看了看,“那在下也不能勉强什么,不过现下是白虎堂先找到了你和少阁主,所以你们能继续现在的生活,但若是其他人找到,不论是忠于时阁主的,还是别有心思的......”
“时阁主觉得,你能继续维持这种生活吗?”
“或者,现在的你能护住少阁主吗?”
时镜神色一顿。
我能护住风离吗?
许舟济的话触发了时镜十分熟悉的感觉,就像过去的日日夜夜,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许舟济见时镜神色有异,继续道:“若是时阁主有意复位,我等可以保证两月内,时阁主和少阁主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并全力助时阁主重得武林盟主之位。”
时镜没有犹豫,他确实很想恢复武功,很想恢复记忆,这样,他才能护住风离,才能在风离落寞时给予安慰,而不是现在这边束手无策。
“我还有一个问题。”
许舟济洗耳恭听。
“时镜和风离是什么关系?”
许舟济一愣,没料到时镜会这么问,思索一番道:“时镜从小被风拳收养,作为首徒,外人所知的时镜和风离为师兄弟,至于私下......就要问你师弟了。”
私下是兄弟。时镜心想。
如果不是叫的弟弟,那便是......
“师弟。”
风离心神一荡,下意识屏住呼吸,“你...你都想起来了?”
如果想起来,那知道现在凤鸳阁的情况吗?是要打算回去吗?要带我回去吗?不说话是对我失望了吗?
时镜注视着风离因为刚哭过而水汪汪的眼睛,眼角湿润,眼眶红红的,像是一只被欺负的兔子。
他不自主靠近,靠近,近到只要一低头就能亲吻风离的眼睛。
风离也感受到这过于暧昧的气氛,心下紧张,只能仰头看着时镜下一步的动作。
时镜伸手,用大拇指揩除风离的泪痕。
——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差一点。
一个没忍住,一个没拒绝。
时镜把风离抱到毛驴上,“没有,我问的白虎堂。”
这样啊。
不过风离还是提心吊胆,毕竟去临州城的路上,他几乎已经把时镜的身份给告诉他了。
“凤鸳阁的事我知道了。”时镜淡淡丢出一枚炸弹。
周遭安静了一瞬。
风离撑起笑容,“所以,你为什么回来?”
时镜感受到风离情绪,淡淡的说:“我收了村子里那群孩子。”
风离愣了。
他想过很多理由,比如时镜是想把自己也带走所以回来、时镜是想联系旧友寻求帮助暂时在此落脚等等。
却唯独没想过这一条。
言必信,行必果,江湖重诺。风离第一次对此有了实感。
......而且,我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将你放在第二考虑的位置。
时镜偷偷瞥了风离一眼,在心里补充到。
“那你不要凤鸳阁吗?现在的凤鸳阁可是你一手打下的。”
时镜突然停住脚步,没有正面回答:“其实,我一直对于所谓阁主或者盟主的身份没有任同感,我并不在乎凤鸳阁在谁的手里,或者武林盟主之位在谁的手里。”
“若是,能够和你一直这般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
风离怔住了,他听到了什么?
时镜说他想跟自己一起生活!
他说他不想回去当武林盟主,也不想夺回凤鸳阁!
这一点也不时镜......
在风离的印象里,时镜不是在征途,就是在征途的路上,怎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辛苦打下的江山。
这不真实!
“我是在做梦吗?你说你你......”风离高兴到说不出话。
时镜勾唇,接着道:“我想跟你一起回村子,一辈子不分开!”
真的真的真的!风离狠狠掐了一下大腿肉,感到一阵疼痛。时镜没有责备自己,还说要跟自己留下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风离猛地从驴背上扑下来,紧紧抱着时镜,时镜防备不及,被风离压到在地上,两人就这样互相抱着在土路上连着打了好几个滚。
“哈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笑出声,像回到了小时候那般嬉戏打闹的时光。
童年装不下太多,只能装下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长大之后装的东西多了,反而忘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中午
“哥,你以后能不能叫我离离呀?”两人刚醒,因着昨日太辛苦久久赖在床上。
风离贴着时镜黏黏糊糊搂着他的脖子道,温热的气息打得时镜脖子痒痒的。
自从昨日说开了后,风离对自己好像更黏了,不过时镜乐见其成,他拖着风离挂在自己身上的大腿。
“为什么?师弟不好吗?”
风离蹭了蹭他,“不要嘛,人家想听。”
时镜宠溺地搂住他,温柔地把他往自己怀里靠了靠,将头抵在他的发顶,“好吧,离离,离离,好离离。”
风离傻傻地笑。
好可爱啊,哥哥。
“离离也别叫哥哥了好吗?”
风离警铃大震惑?不叫哥哥了吗?为什么不叫哥哥了?以前都是叫的哥哥?难道......
你不想要我了!
风离瞪大眼睛,如果有耳朵,应该已经立起来了。
时镜勾唇,凤眸里显出几分戏谑,缓缓开口:“你之前不是说我是你的什么...对了,童养夫...何不叫我......”
风离脸上充血,结结巴巴道:“这怎么行呢...哥哥怎么能是童...童养......”
最后一个字始终蹦不出来。
时镜嘲笑:“现在知道羞了,那会儿怎么戏耍我的?”
风离:那你不也没信嘛......
风离理直气壮:“我那会其实是想告诉你真相来着,你自己不听的!”
时镜说到这里微微眯眼,幽幽道:“那我让你答应什么来着?师弟......”
让你不要有任何隐瞒。
结果,一声不吭就把他丢在外面......
风离背脊一凉,试探地查看时镜的神色,不会吧不会吧,真生气了......
风离转转眼珠,突然身子一直,闭眼装死,耍赖。
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时镜:......
时镜叹了口气,高抬贵手,道:“日后你还敢瞒我吗?”
“不了不了。”风离突然诈尸,随后使劲摇头,“哥哥已经答应陪着我了,我没什么会瞒哥哥了。”
时镜看了一会儿风离,突然笑了,风离也跟着笑了,两人的笑容消融了方才的严肃,一切重归于好。
半月之约很快来临,风离借了十几张桌子,买了笔墨纸砚,在后院腾了块地,一个小型的私塾就搭好了。
四月的阳光温柔地洒在桌案上,新发的嫩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风离怕他讲课时口干,总在案头备着一壶清茶,茶水温热,刚好润喉。
风离跟孩子们很处得来,休息时常带着他们在院外的桃林里玩耍。四月的桃花开得正盛,风离总挑开得最好的那枝,折回来插在时镜案头的粗陶瓶里。
“今天我们讲‘贤哉回也’这段。”时镜说完,十几个小脑袋齐刷刷仰起来,风离爬在窗沿下偷听。
“颜回这个人啊——”时镜突然从书案下掏出个破陶碗,“每天就用这么个碗吃饭。”他又举起半边葫芦瓢,“用这个舀水喝,住在东城漏雨的破巷子里。”
孩子们哄笑起来。虎子举手:“先生,那他肯定天天哭鼻子!”
“非也非也。”时镜的戒尺轻轻敲在讲台上,“就像对面王婶院子里那对白鹅,住在破窝棚里——”他朝对面扬了扬下巴,那两只鹅立刻昂起脖子,“可你们看它们的神气劲儿?”
风离忍不住接话:“可不是,追起人来比狗还凶。”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那两只鹅似乎听懂了,正扑棱着翅膀朝他这边张望。
时镜眼中含笑:“白鹅照样昂首挺胸,颜回也照样弹琴唱歌,有人知道为什么吗?”
“我知道为什么!”
福子举手,“他肯定偷偷藏了蜜饯!”
“说得很好。”时镜不吝表扬,从袖中摸出块麦芽糖塞给福子,又偷偷给风离塞了一颗。“颜回的蜜饯在这儿——”他指尖点着书上的“道”字,“他尝到了比糖还甜的滋味。”
“先生!”虎子突然指着窗外,“刘叔家的驴子把你家晾的菜干吃了!”
时镜头也不回:“无妨,它这是想让先生体会‘箪食瓢饮’的意境。”
风离噗嗤笑出声。他看见阳光描摹着时镜的侧脸,忽然明白颜回的快乐——原来有人陪着,破碗也能盛满月光,漏雨的屋檐下也能长出春天。
春风拂过院落,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在这简陋的院子里,一瓢清水中,仿佛盛着整个春天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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