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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几个摄像头对着拍，沈离却睡得很沉。
好似是做了个梦，眉头一直郁郁地皱着，苍白的脸上蒙了一层冷汗，看上去漂亮又脆弱。
可脆弱这词儿和沈离真的适配？
沈离像个不会坏的铁人，
他只是太久没睡觉了。
自从沈离回到救过他一命的村子，呆了一年，村子里现在着实离不开他。
老乡们得知他要离开半个月，出趟远门，见天哭地杵在沈离的门外，又是送鸡蛋、又是送牛奶，求沈离别走。
沈离左手吃着鸡蛋，右手喝着牛奶，
解释说就去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
然而他这临走的几天，在忙着给村里立电线杆、看着学校里一窝子崽子的同时，还要抽出极大的心神，去安抚老乡们的情绪，整整三四天，都没阖过眼，再加上昨晚被钱行之一闹，也没睡好，这下睡得是昏天黑地。
被子真软，床铺更是有极强的咬合力。
沈离一躺上去，就感觉被床用魔法捆住了。
唯一不妙的是，他睡着睡着，还没多久，就又做了梦，梦到一年前的事——
一年前，当时已经好多年不吃早餐的沈离，因看了眼钱行之朋友圈对方莫名其妙的一句抽风文案：
【也不知道你那边的天还蓝吗，有乖乖吃早饭吗】
沈离脑子一抽，不知怎的就转了个弯，路过个早餐摊，决定买包子。
这么一恰巧，便正看见一个酷似通缉犯的大胡子，在早餐摊边买了包烟！
沈离没有打草惊蛇，报告了上级后不想线索断了，立刻跟上去，顺藤摸瓜地发现了缉毒警同事查了两年都没抓住的犯罪团伙。
眼见几个人开车要跑，沈离使了个心眼，装个买货的A上去，不想那头头竟是个弯的，照着他的屁股就要摸！
这还了得？！
沈离这是去上班，警官证还在口袋里放着！
赤手空拳和几个人打起来，直到对方拿出几把刀，朝着他就要砍，沈离心里一震——
终于可以在没带记录仪的情况下，“暴力执法”了。
三死三伤。
伤最轻的那个是他。
然而在右腿彻底不中用之后，沈离还是时常能梦到那个早晨，梦见有人骑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腿又捅又插，生生将他的腿部韧带割断。
疼。
右腿像是要被撕下来似的。
几乎每次梦见，沈离都是被疼醒的。
……
“你还好吗？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一个男声恍恍惚惚地在自己的床边响起，沈离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像睡办公室被抓包似的，本能地想问一声“你怎么来了”，然而理智立刻清醒，整个人恢复了正常神志。
早和钱行之离婚了，怎么还是会在意志不清醒的时候想到他……
沈离不疾不徐地坐起身，望了眼站在自己床边的男嘉宾，个很高，有肌肉，只论身形轮廓，确实与钱行之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人明显要年轻，看上去刚二十出头的样子。
这么年轻，来复婚的？
“喂，你脸色好白，生病了吗？”
沈离摸了摸自己半脑门的冷汗，清了清嗓子，打量着对方道：“哦，没事，困了睡一会。”
男人好像也不是个很活络的个性，瘦窄脸不太满意地皱了一下，又恢复了淡淡皱眉的表情，自我介绍道：“我叫林胥，咳，大家都彼此介绍完自己了，你还在睡，他们就让我来叫你。”
“谢谢，沈离。”
“嗯，那你没事的话，就先起来吧，马上一会有任务。”
话音未落。
沈离房间的天花板上，突然发出一声刺耳尖锐的金属声：
滋——！
林胥本能地用双手捂住耳朵，很嫌弃地骂了声“操！”
沈离则纹丝不动地坐在床上，眉头轻蹙着，锐利的目光迅速找到声源，是墙角的简陋放音机——可如果沈离没记错，这种机子只在世纪初流行过一阵，现在市面上很少应用，节目组为什么会选择这么老的机型？
疑问生成的瞬间，拖长的刺耳声终于消失。
林胥因下意识爆粗口，正有些尴尬，用食指轻蹭着嘴唇。
还好，这份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放音机里的声音，应当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那是一个机械男声：
【欢迎8位来到全程直播的生存屋！——我是小屋管家系统，下面，我将马上发布小屋生存规则！】
这时，生存系统的机械男声沉默片刻，继续沉哑道：
【生存屋完全模拟人类生活现状，力求还原真实生活，故此，小屋内的活动内容，分为：
1、白日生产活动
2、夜间社交活动
每一位小屋嘉宾，都需要在“白日生产活动”中，为自己赚取足够的“私人资产”，并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才能在夜间社交活动里，拥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和你心仪的对象进行约会。
而你们目前住的房间，自明天中午12点开始，也许会出现各种问题，如墙皮脱落、电灯损坏、窗户漏风，请不要惊慌。
但与此同时，如若各位不想继续住在这样的房间里，也可以通过“白日生产活动”的财富积累，或是“夜间社交活动”的财产交换，赚钱攒钱，向系统提出买房租房申请！
我们全新温暖的新楼盘，将于明日晚间20：00，进行发售。
当然，如若两位嘉宾情投意合，也可向节目组提出合租/合买需求】
“我操！什么意思啊？”林胥的男嘉宾又没抑制住，顺口/爆了粗，“是让我们白天赚钱，晚上约会，但约会还要花钱，甚至连住的地方，都要自己想办法是吗？”
沈离撑着病腿的疼痛，在床上坐直身体，似笑非笑地挤出一句话：“……各位打工人有福了，来了节目上，可以继续还房贷了。”
然而他这话音刚落，林胥便完全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实事求是道：
“靠，老子百来栋楼，上他节目是来给人打工的？还是还房贷来的？”
沈离：？
好吧。
你牛。
沈离装作没听懂这人说了什么，目光缓缓移到旁边的窗帘上，没接话。
机械男声：【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大家，白日生产活动有限定名额，公社会在每天下午15左右，发布数量不等的工作岗位，请大家公平竞争，竞争上岗】
“啊？！岗位不是所有人都有啊？！”
“——那如果没竞争上呢？”
沈离听到大开的房间门外，传来了两位女性的惊叹声。
没想到是，系统居然立刻回答了她们的疑问：
【哈哈，还能怎么办？没班上的话，家里蹲着吧，说不准被人看上，有人愿意养着你呢】
“那不行，我不想让男人养，男人比A股还不靠谱！”一个女声说。
“是啊，我30了，也过了相信男人和A股的年纪了。”另一个女声道。
然而极快，机械男声压过了二人的声音，便听管家系统公布道：
【下面，我将发布今日“生产活动”的招聘通知，请各位查收！】
随之，这男声掐起了嗓子，相同的音色却以极戏剧化的强调，像戏精上身一般，突然自己跟自己演了起来，掐着声音道：
【吃什么？吃什么！我们的晚餐吃什么？！
现在！
“公共基金池”一毛都没有，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你们所有人！都要饿肚子啦！
如果没钱吃饭，自然也没精力社交，夜间的社交活动也将全部取消！
所以——
还是尽快解决晚饭问题吧！
好在管家大人体恤你们，特意将小屋林场开放，向你们发布征工活动——快点拿起工具屋里的猎枪，成为最强的森林猎人吧！
注意！要想往“公共基金池”里注入资金，支付你们所有人的今日餐费，就一定要上交总计40kg+的猎物！
注意，猎场关卡尚有难度，好在你们之中，有相当强的“能力者”，非常能够胜任今天的工作，不要忘记将Ta带上哦~
今日岗位：森林猎人
岗位职责：打猎
岗位描述：每位猎人发放1把步枪，35枚子弹，进行时长2小时的打猎，并于18：00之前，上交猎获的猎物。所有猎人上交总重量不低于40kg，即为第一日生产活动集体通关成功，发放全体晚餐代券，并于20：00开启晚间社交活动。
如：上交猎物总重量低于40kg，即视作全体任务失败，今晚无餐食提供，夜间社交活动取消。
岗位工资：底薪5k+绩效
（即：每位深林猎人注册身份成功，无论总体任务成功与否，即可获得五千元私人工资，并再根据每人上交的猎物重量，进行加权绩效分配。
加权计算公式为：个人猎获猎物（kg）/40（kg）*10000=绩效）
岗位招聘人数：6人
招聘及录取方式：
凡小屋成员对此岗位有意向者，可在10分钟内向本系统报名，并进行优势展示，进行岗位竞争。
岗位录取方式以加权投票的方式进行，即：小屋成员投票40%+观察室嘉宾投票30%+直播间观众投票30%。
现在，竞选通道及投票通道已开启
报名通道将于15：30关闭
小屋将于15：40，宣布今日岗位竞争结果】
话音一落。
沈离眼见的，刚刚还在抱怨，为什么上了节目还要打工的林胥，显然是对“打猎”这种游戏起了兴趣，现在已是跃跃欲试，正透过沈离的窗子向外去看一层大厅里的情况。
“咳咳，怎么说，哥们？”林胥舔了舔唇，问沈离。
沈离有点懵：“啊？说什么？”
“报名呗，去不去？”
沈离：……
沈离有点虚脱地倚着床，微阖着眼皮回忆了一下，管家系统刚刚说，“岗位录取方式”以什么加权投票的方式——
公平是挺公平。
只是，谁会投票给他一个瘸子啊？
除非他现在，拿得过三军射击比赛第一的事情说事。
可他睡了小半天，错过了自我介绍的最佳时机，加之说不定，节目组还暂时还不让介绍职业——难道要他现在对着镜头，拐外抹角地暗示吗？
不行。
太装。
想想就会吐。
沈离摆摆手，婉拒：“额，你先去报吧，我看看你们都想不想去，然后再说。”
林胥也不知道枪法怎么样，起码数学不太好，因为他这样劝沈离说：“管他能不能选上的，先报呗！——你看啊，我帮你算笔账，你只要参加了，你就有5k保底工资，那什么绩效就是个屁，你打40kg的东西，才有额外的1000，谁管你能打多少啊！”
沈离：……？
账是这么算的吗？
“额，”沈离眨眨眼，没有指出他算错了，漂亮的脸蛋在镜头下，显得一脸茫然，下一刻，他终于从床上站起来，在平地上走两步。
林胥看了眼他的腿脚，面色一变。
“兄弟你……”
“我倒是想去，你能选我吗弟弟？”
沈离看似无所谓地笑了笑。
林胥面色登时一变，目光从沈离那截引人遐想的细腰，滑到沈离疤痕极长的笔直双腿上，舔舔唇，半晌才说：“额，不好意思啊，你，你这是——摔、摔哪了吗？怎、怎么不打石膏啊？”
沈离那张极漂亮的脸，眉头皱了皱，表情有些疏离：“打石膏也好不了，只能慢慢恢复。”
“哦哦，那，那你休息吧，我，我先去报名哈——那啥，我要是赚了很多，等着回来分你点。”
沈离：……
“谢谢。”
“不、不客气哥们，我先走了。”
林胥的屁股像点了火，飞也似的跑了。
沈离心觉这哥们也有点好笑，前一分钟才说不想参与，听完规则就怕报不上名了。
他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门口和楼下。
——聚满了人的地方应该就是“生产活动”申请台了。
算了。
随缘吧。
沈离三两下就把床铺完全铺好，然后换好衣服，整理仪容仪表。
镜子里的人身体消瘦，面色惨白，一脸半死不活的样子，毫无生命力。
沈离有些嫌弃地看了眼自己，心说就自己这么副鬼样子，钱行之真是饿了，才会想着要和他复婚——
然而不知怎的，心中但凡想起这个名字，苦涩的感觉变像是沁入血液，蔓延全身。
沈离赶忙抑制住自己的念头，强制自己不要再细想。
草草地穿了双跟脚的黑色运动鞋，不紧不慢地下了楼。
还有两分钟。
小屋里的其他七位素人嘉宾显然在刚刚的两三个小时内，已经彼此颇为熟悉，现下正零散地围绕在申请台边，有的独自落座，有的彼此交谈。
沈离无意打扰任何人。
只见他尽量降低个人存在感，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瘸，走到那位刚刚上来叫他起床的林胥附近，隔了五六米左右距离，从上到下打量这些人：
家里有百来幢楼的林胥、
要在饭堂抽烟的杨至琦、
为数不多来开会、存在感极低的疆南。
三位男嘉宾凑在一搓，商量着他们的打猎大计。
“哈哈哈，你们一会跟着我就行了，我练过的，”杨至琦开朗道，“是不是除了那困死鬼哥们儿，其他人都报名了？”
“是吧。”疆南答。
杨至琦：“按我说，就一、二、三，咱们仨，再加仨女的，正好三男三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那啥，小林，你去跟女同志说说，看她们谁自愿留下的，稍微休息休息，干嘛第一天就搞什么竞争上岗的，累不累啊，和平点，peace and love嘛！”
林胥冷着脸，抱着臂，腿没动，“你自己去说啊，我可不说。”
沈离一听这杨至琦说话，就忍不住有点想笑。
怕自己真忍不住笑出来了，干脆挪着步子，望女生那边走了走。
四位女生也凑在一起，正在小声聊天。
其中穿漂亮小裙子、戴粉色蝴蝶结的直女甜妹柯久久，还有一身黑色的李巍薇，都在9点的会议室见过。
另外两人其中一个金发碧眼，像外国人，然而这人正说着一口流利的河南话，讲着一个冷笑话，逗得身边的三个女人咯咯发笑，胸前的胸牌写着【Kris】。
另一人则很安静，身高非常矮，目测连一米五都没有，小小的一只，胸前的胸牌写着【赵云只】。
沈离只看了她们一眼，那个叫柯久久的女生，便很热情地向他招手，打招呼：
“嗨！沈离！你醒啦？报名了嘛？”
沈离摇摇头，“你们去吧，只有六个名额。”
沈离答了一声，便已找了个硬沙发坐下，随手拿了个橘子，在剥橘子了。
一张申请表，却被那穿着黑色辣妹短裙的李巍薇递过来，并着一支笔，往沈离面前的茶几上一拍：“试试呗，来都来了。”
李巍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右腿道。
沈离瞳孔微缩，有些惊讶地看向桌子上的纸笔。
说实话，看到他的情况，林胥的反应才是常态，像李巍薇这样见他瘸着一条腿，还像看待个正常人一样给他递申请表的，实在不多，起码在沈离受伤后，就从来没再受到过这种“待遇”。
受伤后在队里，人人都像是捧着祖宗一样捧着他，连他上个楼，都恨不得上来扶他。
就算是在耿家村，所有的老乡也都会照顾他，生怕他多走几步。
所有人都对他极好，好到沈离经常想叹气，却又怕叹出声来。
沈离轻咳一声，将手里的橘子皮放下，正犹豫要不要填。
那个很矮的女孩子，也凑过来笑着说，“对呀，你也去试试嘛，说不准选上还有工资拿。”
沈离点点头，看了李巍薇和赵云只一眼，将申请表填了，下笔不再犹豫。
【申请人】：沈离
【申请原因】：钱
【个人优势】：射击冠军
唰。
沈离手一抬，正要起身去交表。
柯久久这时将一把申请表抢过去，一脸好奇地读起来：
“哇～哈哈哈沈哥你写的好简洁，申请原因‘钱’，个人优势——诶？射击冠军，什么冠军呀？”
听到她银铃般的声音，另外三个男人也凑过来。
杨至琦探头去看：“哟，节目组说了，这游戏难度很大的，你这状况，能行吗？”
沈离蹙眉，正要说话。
系统的播报声响起：“时间截止，申请通道已关闭。”
沈离望了眼柯久久手中的申请表。
柯久久双手合十，俏皮道歉，说她忘记截止时间这回事。
沈离摆摆手，没再说什么。
算了。
既然都想去，就让他们去。
他大不了再睡一觉。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别人打工他睡觉”还快乐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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