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十年后我出浴了

　　巴甫洛夫条件反射：
　　“云浔，好孩子，想吃肉骨头就得叫出声来。别再让我听见你说人话，狗就得有狗的样子。”
　　·
　　“主人，别玩啦，地耳来报，有更有趣的事情哦。”江雀儿推门而入，用她那含糖的声音说。事实上她的确吃着糖，在外面的秋风刮进房间时，她把竹签上最后一颗糖葫芦咬进嘴里。
　　地耳，就是追查消息的探子，整日藏身于闹市喧嚣，隐没在各式各样的人群里，打探那些鲜为人知的消息。
　　江橘闻声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
　　“说是巡查追寻脚印，不仅找到了野猫，还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就在北边的宁安村，菜园子里种着两颗人头，发现的时候，那猫正吃得欢呢。”
　　江橘低声嘀咕：“……人头啊。”
　　“是呢，好可怕的。”说完，江雀儿缩了缩脖子，佯装害怕，声音却透着股难掩的兴奋。
　　江橘不自觉哼起了小曲儿，抬腿就要往外走，刚迈出一步，衣角就被扯住了。
　　回头一看，是乐师。
　　只见乐师舔了舔干裂的唇角，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江雀儿手里那还空无一物的糖葫芦棍，模样又可怜又渴望，于是江橘带上他一道出了门。
　　乐师那头银发太过招摇，又听闻云扉会在雨都盘桓几日，今时不同往日，此刻可绝不是暴露的时候。毕竟江橘还惦记着去北方村庄凑凑热闹。
　　三人换上黑色连帽披风，不仅遮风挡雨，而且不引人注目。雨都的天气谁也说不准，上一秒烈阳高照，下一秒就可能瓢泼大雨，所以雨都流行这样的服饰。
　　融于人群之中，就是最好的隐藏办法。
　　江雀儿还给乐师扣上了之前冲动消费买下的面具，这是为了防止被云扉那个眼尖的坏家伙认出。江橘又在他右手腕上圈套了根绳子，牢牢攥在手里，这是为了防止乐师被心怀不轨之人拐走。
　　三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穿梭在摊贩之间。
　　糖葫芦摊前。
　　江橘对这种甜的腻人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只给江雀儿和乐师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江雀儿手舞足蹈地接过，露出欣喜的笑容。当江橘把另一串糖葫芦递给乐师时，乐师并没有立即伸手，他先是“汪”了一声，声音很大，响彻四周，震得摊主手一抖，震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之后才接过了这个裹着金色麦芽浆的、透出金灿灿内里的糖葫芦。
　　没错，金色的。橘瓣的果酸消融在糖衣里，变得酸酸甜甜。
　　乐师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吃得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全然没在意周遭投来的异样目光。
　　摊主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江橘手里的绳子，又把目光移向被绳子拴着的乐师，神色复杂。目光里慢慢渗出同情，他愤愤不平，他越想越气：江橘真是个疯子，不把人当人！
　　可是他不能说，因为江橘此刻就在他的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抬手就能打到他的脸，揍得他鼻青脸肿！
　　可是他还是说了。
　　来自小人物的惺惺相惜。
　　“真是世风日下。”他说。然后赶紧拖起自己的糖葫架子走远了。
　　走的很快。
　　江橘没有回答摊主的声讨，因为他也愣住了。他离乐师这么近，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狗叫着实让他有些不明所以，直到摊主跑没影了，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刚确实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这不是做梦。
　　他会说话。
　　他这个骗子！
　　江橘本想说点什么，不论是关心还是斥责，说点什么都好。
　　可是面具露出来的乐师的眼睛，正弯弯笑着，他很专心地吃着东西，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刚才的举动吓到了四周的人。
　　即使如今江橘一行人成了众矢之的，周围人都窃窃私语，眼神时不时朝江橘这边扫射过来。
　　恐惧怯懦又勇敢无惧的目光！
　　想放烟花，炸死他们。江橘被吵的头疼，他身处混沌，所以产生了一些极端的想法。
　　所幸，有人打破了这个面面相觑的局面。
　　云扉正在附近的布衣行里挑选布匹，心心念念着的，都是云彩子小姐欣喜的模样。他的眼审视着一批又一批布料，他的手在其中摸索游走。这匹不错，这匹也可以……他买了许多，一件又一件。若是云扉手握千金，只要云彩子小姐喜欢，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全然掷出，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一声尖锐的熟悉叫声把他拉回现实，云扉露出了可怖的面容，匆忙跑出店门。
　　丢只狗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条特别的、模样格外艳丽夺目的畜牲罢了。
　　可眼下，狗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佯装不见？
　　云扉几步上前，伸手搭上乐师肩膀，脸色不善。虽说养了这狗好些年，但他鲜少靠近那潮湿阴暗的铁笼，没人愿意待在脏地方，不论是谁。而铁笼不算大，畜牲又总是或坐或躺，所以他对银发乐师的身形并无具体概念。
　　不过，此时此刻，他就是知道。即使眼前这人的黑色兜帽遮住了头发，面具掩盖了那张可憎的脸，可云扉就是知道。
　　这是属于他的敏锐直觉，就像狗的鼻子很灵一样。
　　让人不可思议。
　　云扉咬咬牙，刚想破口大骂，可他公私分明，牢记自己身为邻国来使，言行举止须得合乎礼仪、谦逊端庄。更何况，那位备受女皇陛下宠爱的魔术师江橘就在身侧。
　　于是他缓缓放下手，朝江橘恭敬行礼、点头问好。目光又在合适时机恰到好处地落到空中悬着的细绳两端，露出惊讶的表情，关心道：“江橘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这人冲撞了您？可您还给他买糖葫芦吃，当真是心善。不过，大人这般作为，只会被恶犬反咬一口，别怪我多嘴，我正巧也养过不听话的……呃，宠物。”
　　“好久不见，云扉大人。”江橘嘴角噙着笑，礼貌回应。是的，他彬彬有礼。随即抬手，把绳子拉高了些，方便云扉看得仔细。
　　一根非常普通、毫无特别之处的麻绳。
　　看见云扉迷惑的目光，江橘笑了起来，他俯身贴近云扉的耳朵，低声说：“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情趣，一定要我说的如此清楚吗？嗯？云扉大人？”
　　云扉先是感到一阵阴冷。十一月的雨都总是刮着冷风，只怪他今天没有穿厚实些的衣服，导致风从脖子上方灌进来，让人发抖。而后他感到恶心。
　　真他妈恶心。
　　他咬牙切齿：好你个云浔，如今你有了新主人，还是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真是厉害！就仗着你那副皮囊，你就什么都可以得到。轻而易举。
　　真他妈恶心！
　　云扉在心里唾骂，面上却看不出半点破绽。他继续维持着僵硬笑意，是个很好的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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