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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然后创业梦碎
新垒的土坯房里,一家人围坐在临时搭的桌板边,陶锅里炖着的是最后几个土豆,旁边是柳月采来的野菜,清水煮着寡淡无味。
从逃荒到现在连着吃了一两个月没放盐的食物,饶是舒安这样常年劳作的汉子,也觉得手脚有些发软,更别提还在长身体的舒瑾和舒欣。
原本逃荒时觉得有口饱饭就行了,但等到安稳下来时,便也想让自己过的舒服些。
晚饭后,舒安看着盆里剩下的土豆汤下了决定:“明天我和瑾儿进城买些盐。”
“爹,我也要去!”舒欣立刻站了起来。她跑到舒安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我都好久没去过热闹地方了,天天待在这儿,我都快闷出草来了。带我一起去嘛!”
“城里人多手杂,你一个女娃家,好好待在家里。”舒安皱起了眉。
“就去看看,我保证不乱跑,就跟在娘身边。”舒欣不依不饶,使出了小女儿的看家本领。
柳月看着女儿耍赖的模样,也帮腔道:“就让她去吧,孩子大了多看看也好。路上有你和瑾儿照看着,出不了事。”
舒安拿这个小女儿没办法,最终还是松了口:“行吧,那就都去。早去早回。”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一家人就起来了。柳月将家里所有的三十文钱用一块小布包好放在怀中的夹层。
从流民地到安河县城不过三四里路,但越靠近那灰扑扑的城墙,气氛就越是不同。官道上开始出现零星的牛车和挑着担子的农人,倒显得舒家与他们格格不入。
城门口两个挎着腰刀的兵卒懒洋洋地站着,用一种审视货物的眼神打量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站住!哪儿来的?”一个兵卒用刀鞘拦住了舒安。
舒安连忙从怀里掏出四块简陋的木牌,这是官府给他们这些流民登记后下发的临时“腰牌”。
那兵卒瞥了一眼,伸出手,语气里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懒散:“一人一文,入城税。”
舒安不敢怠慢,让柳月从钱袋里数出四文钱,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兵卒接过钱,在手里掂了掂,才随意地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
舒欣在心里默默算着,只是才进城,啥也没做呢就剩二十六文了。那座在她看来破败不堪的小县城,她还高攀不起呢。
进了城,一股混杂着牲畜粪便、食物香气和尘土的味道扑面而来。街道两旁是些低矮的铺面,青石板路坑坑洼洼,但对舒欣来说尽是稀奇。
她东张西望,脑子里那些从小说里看来的发财点子,一个个地冒出来,最后又一个个地被她自己掐灭。
一家人路过一间杂货铺,铺子门口挂着“日用杂货”的木牌。舒欣眼尖,一眼就看到柜台上摆着几条黄褐色的长条状东西。
她拉了拉柳月的衣袖,小声问道:“娘,那是什么?”
“那是皂荚胰子,洗粗布衣裳用的,劲儿大。”柳月答道,“三文钱一条,咱们以前也用。”
舒欣的目光又往铺子里探了探,看到里侧的货架上,还放着一些用油纸精心包裹着的小方块,颜色更浅,旁边有个小木牌,上面用秀气的毛笔字写着“桂花胰,二十文”。
正看着,一个穿着体面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走了进来,对正在打瞌睡的掌柜说道:“店家,来两块桂花胰。”
那掌柜立刻精神起来,满脸堆笑地从货架上取下两块,用干净的细麻绳捆好,递了过去:“您拿好,一共四十文。”
丫鬟从荷包里掏出一小串铜钱,数了四十文递过去,看都没多看一眼,转身就走了。
舒欣眨眨眼,得,别说普通的皂荚胰子了,连加了香料的升级版都有,而且销路还不愁。她前世那点从短视频里学来,用草木灰和猪油做肥皂的半吊子知识,做出来的品相比不过人家三文钱的,更别提跟那二十文一块的“奢侈品”竞争了。
“做肥皂卖钱?想多了,杂货铺和脂粉铺里的胰子种类比我能做出来的多多了。”舒欣在心里默默给第一个方案画了个大大的叉。
往前走了没多远,一股浓郁的油炸香气钻进鼻子里,舒欣循着味儿看过去,只见一个路边摊的油锅里 “滋啦”作响,摊主正将一块块裹了面糊的肉块放进去炸。那香味让她这个吃了半个月水煮土豆的人泪水不自觉的从嘴角流出。
“炸肉块,三文钱一块!”摊主吆喝着。
舒安和柳月下意识地拉着舒欣加快了脚步,这种吃食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光是听价格就觉得烫嘴。
舒欣却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她看到一个穿着绸衫的小厮挤到摊前,对摊主说道:“给我包十块,要刚出锅的。”
“好嘞!”摊主麻利地用油纸包好一大包,递了过去。
小厮随手丢下一串钱,接过油纸包转身就汇入了人流,整个过程熟练又随意,应该是个常客。
舒欣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三文钱一块,十块就是三十文,正好是他们家目前所有的家当。想靠这个挣钱,先不说她会不会做,光是这油、这肉、这面粉的本钱,她就掏不出来。更何况,这街上卖炊饼的、卖汤饼的、卖糖人的,五花八门竞争激烈。她一个外来户,没本钱没手艺没门路,想在这里摆摊,怕不是第一天就得被人掀了摊子。
“做小吃赚钱?看来只要肯花钱,炸鸡都能给你做出来。”舒欣再次叹气,又毙掉一个方案。
至于穿越小说里最经典的“烧玻璃”大法,舒欣连实地考察都省了。她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黄土地,又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土木结构的房子,这个念头连一秒钟都没在脑子里停留。
“做玻璃?搞笑,材料不够、人手不够、场地不够,最关键的是,脑子不够。”她彻底放弃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舒欣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有什么赚钱的法子,脑子里偶尔还闪过“为什么别的穿越前辈那么厉害,我却这么菜鸡”的念头时,舒瑾在路过街角那家挂着“墨香斋”牌匾的铺子前停下了脚步。
“爹,娘,我想进去看看。”舒瑾有些请求似的看着舒父舒母。
舒父舒母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对视一眼后便说他们在外面转转,舒欣也好奇地跟着哥哥走了进去。
铺子不大,但书架上排列得整整齐齐。舒瑾的眼睛一排排扫过,最后停在了那几本厚厚的《大学集注》和《策论集》上,久久没有移开。
看到他专注的眼神,一些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瞬间在舒欣的脑海里拼凑清晰。
她从小就听说,哥哥舒瑾和村里那些成天调皮捣蛋、甚至敢去掏粪坑的孩子完全不一样。他小时候就乖巧懂事,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在村里那几个去蒙学念书的孩童屁股后面,听他们摇头晃脑地念着自己听不懂的诗词。听完回来,他就含含糊糊地学着念给爹娘听。
看着自家孩子那向往又懂事的样子,舒父舒母只觉得心疼又欣慰,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咬紧牙关,将已经错过最佳开蒙年纪的舒瑾也送去了村里的私塾。
舒瑾算不上天资过人,却贵在勤勉。除了家里农忙时节必须下地帮忙,其他时间他几乎是手不释卷,白天上完课回来后还会帮着家里做事,夜里再点着一盏小油灯苦读。村里的教书先生都夸他,说只要这般坚持下去,考个功名大有希望。
若不是北地突然战乱,一路蔓延到了他们村子,打断了所有人的生活,算算日子,哥哥明年差不多就可以去参加县试了。
舒欣看眼书架上的价格牌子:三百文。
显然舒瑾也看到了,他只是珍惜的翻了翻便又放了回去。逃荒带走的书已经在路途中被雨淋湿、河水打湿、泥水泡坏了……
掌柜正低头拨着算盘,听见动静便抬了头。他看了看舒瑾,目光在他洗旧的儒衫上停了一瞬,便开口问道:“这位小相公,要买点什么?”。
舒瑾有些局促地作了个揖,轻声说:“掌柜的,小子想问问,铺子里……还请人抄书么?”
掌柜拨算盘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没立刻答话,只是从柜台下拿出两本书,一本印本,一本抄本,并排推到舒瑾面前。
“我们铺子请人抄书,字迹上是有讲究的。”
那抄本的字迹工整秀丽,舒瑾只看了一眼便知自己也能写出。
他正要开口,掌柜又指了指柜台上的纸墨继续说道:“再一个,按铺子里的章程,抄书的笔墨纸张都得先生自己备好。毕竟是卖给客人的东西,出了岔子我们不好交代。”
舒瑾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最便宜的黄麻纸要三十文,最普通的松烟墨二十文,一支入门的狼毫笔十五文。
他还未从这笔账中回过神来,耳边已经再次响起了清脆的算盘声,那掌柜已经重新低下头,继续忙活自己的生意去了。
舒瑾叹了口气便转身走了。
舒欣跟着掌柜指着的地方看了看便也跟着哥哥走出了书铺。她以前只听人说过“寒门难出贵子”,直到今天站在这里,才算真正明白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读书,不光是靠天分和用功就行的。哥哥读了那么多书,写得一手好字,可连买纸买笔的钱都拿不出来。
一家人最后走进了粮油铺。盐被放在最里面的一个大缸里,是那种泛着灰黑色的粗盐,里面还夹杂着不少杂质。
“店家,这盐怎么卖?”舒安问。
“官盐,十五文一斤,不还价。”店家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十五文!舒安喝舒欣都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逃荒前,一斤粗盐也不过七八文钱,如今竟翻了一倍。而对于舒欣来说,现代的盐最便宜的可以只要一两块一包,一包差不多就有一斤,还都是雪白无任何杂质的,实在没想到在古代能这么贵!
但是没盐确实不行,舒安深吸口气道:“他娘,拿钱。”
柳月正要掏钱,舒欣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爹,”舒欣小声说道,“咱们先买半斤吧?”
“半斤怎么够?”舒安不解,“这点盐,省着吃也吃不了多久。”
“先应应急嘛。”舒欣扯了扯父亲的衣袖,压低声音飞快地解释,“咱们刚安顿下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这钱得省着花,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手里没钱可怎么办?盐以后可以再买,钱花没了可就真没了。”
舒安和柳月听了倒是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逃荒这一路,他们见多了因为一点小病没钱医治就丢了性命的人。相比之下,盐虽然重要却不是最紧急的。
“那……就先来半斤吧。”舒安有些不舍地对店家说。
店家有些不耐烦地称了半斤盐,收了八文钱。舒安将那用油纸包着的一小包盐小心地揣进怀里,那模样比揣着金豆子还精贵。
出了粮油铺,一家人手里就只剩下十八文钱了。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舒瑾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舒欣的内心在疯狂的吐槽,但吐槽过后只能重新想想还有社么办法能从系统薅点东西回来。
她想起了母亲前几天编的那些草垫和提篮在【拾遗居】兑换的事情,草垫和提篮在这里卖不了几个铜板,可是在她原来的地方,那种纯手工的东西价钱可不低!那盐呢?在这里是官府捏在手里的金贵东西,可是在她那边,一大包也花不了多少钱。手工,在这个时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对系统来说或许不是……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BUG!
晚饭时,柳月小心地捏了一小撮盐放进野菜汤里,味道有些苦涩,毕竟是没有完整提纯的粗盐,不过舒欣还是回味了一会,觉得身上终于有了点力气。
饭后,舒欣凑到正在借着月光缝补衣服的柳月身边。
“娘,你前几天编的那个带花纹的小篮子真好看。”
柳月停下手中的针线,笑了笑:“你喜欢?等娘手头空了,再给你编一个。”
“嗯!”舒欣点点头,抱着柳月的胳膊撒娇,“娘,你再多编几个吧。咱们家现在有新房子了,我想编几个小篮子挂在墙上,等开春了,去山里采些野花插在里面,肯定好看。”
女儿天真的话语冲淡了柳月心头的愁云,她温柔地摸了摸舒欣的头:“好,都听我们欣儿的。”
夜里舒欣躺在铺着干草的床板上,身下的木板硌得人生疼,虽然隔着厚厚的茅草帘子,舒欣还是能听到隔壁的舒瑾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
【拾遗居】最多也只是让她能以物换物,以及小概率机会能换点钱,现在他们家要是有个古董花瓶可能还能换些好东西,可是现在连碗都是破的。她索性看着天花板,熟门熟路地将意识沉入那片熟悉的空间。
空间里一切如常,黑土地静静地躺着,小母鸡在角落里梳理着羽毛。
舒欣看着【丰收田园】的图标,心里琢磨着明天是不是该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能吃的野菜种子。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她忽然发现【丰收田园】那四个字的下方,好像多了点什么。
她集中精神仔细一看,是两个很小很淡的词:【种子兑换】、【土地勘测】。
舒欣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她下意识地把目光移到旁边的【百草牧场】图标上。果然,在那个图标下面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词:【幼崽兑换】。
她又试着去瞅了一眼那个基本没用过的【绿意林地】,图标下面也模模糊糊地浮现出几个字,看不太真切。
兑换?勘测?
舒欣就这么 “看”着这些新多出来的字眼,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眨了眨眼,像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原来……这个系统还有隐藏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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