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

　　在家体验了三天平淡如水的生活，周静姝飞到首都进行商务拍摄。
　　是一个奢牌口红的广告。

　　对接很顺利。
　　到场之后，从化妆到开拍只花了两个小时。

　　具体的拍摄计划已经沟通确认过，周静姝配合他们的意见调整动作和神态。
　　拍完室内，还要出外景。

　　换了一身妆造，周静姝和品牌方的工作人员前往几公里外的拍摄地。
　　又是一番忙碌，拍完已经下午三点了。
　　终于下班了，和品牌方的人打过招呼，周静姝就和经纪人还有助理她们离开。

　　几个人在车上继续聊了一下工作的事。
　　本来还想一起吃个晚饭的，结果接到了谢星澜的电话，周静姝只能去陪她说说话。

　　地点在瑞海大厦95层的高空清吧，高格调的装修配合恰到好处的灯光布置，显得尤为纸醉金迷。
　　谢星澜就坐在窗边的散座，可以俯瞰城市的夜景。
　　周静姝一见到她喝得眼神迷离的样子就头疼。

　　“我开车过来的，就不喝了，等会儿送你回去。怎么了？电话里也没说清楚。”周静姝拉开椅子坐下，开口关心。
　　谢星澜撑着台面，灌下不知道第几杯酒，笑容苦涩：“失恋了。我叫了司机结束的时候来接我们，陪我喝几杯嘛。”

　　这架势，不像普通的闹矛盾。
　　“行。具体是怎么回事？”周静姝向来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耐心，守口如瓶。

　　委屈就像决堤的河水。
　　谢星澜对上朋友那双温柔担忧的眼睛，控制不住想哭的冲动，歪过身子抱着周静姝先哭了一场。
　　周静姝沉默地揽过她的肩膀，在她发泄情绪时陪在她身边。

　　哭够时谢星澜胡乱擦了擦眼泪，说起原因。
　　“孟屿他和别人暧昧不清，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我太敏感，无理取闹。”

　　“他还敢贬低你？”周静姝皱眉，这是什么烂人行为。
　　她向来厌恶没有担当，推卸责任的人。

　　哭出来好多了，谢星澜的情绪开始变得平静，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
　　“半个月前我第一次撞见他和那个女生说说笑笑，他脸上表情很温柔很专注。我下意识作起了比较，他以前纵容我的眼神也是温柔的，可那时他把我当世交家的妹妹。我怕是我自己多想了，若无其事地走上去打招呼。昨天我去找他的时候，撞见那个女生亲了他，他隔了好几秒才推开。我上前质问他，他说她喝醉了。”

　　昏黄的路灯下，孟屿扶着那个喝醉的女生，慢慢演变成半抱着她的姿态。
　　面对谢星澜的质疑，他的脸色甚至没有波动，只是开口为女生解释，字字句句都是维护，生怕影响到她的名声。

　　周静姝听着周星澜描述当时的场景，心疼好友遭遇这种破事。
　　“你知道吗？我满脑子都在想，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呢。我的男朋友怀里抱着别的女生，被她亲也无所谓，被我撞见也无动于衷。他为她找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衬得我才像是局外人，突兀地插在他们中间。后来那个女生推开了他，说都是她的错，希望我和孟屿不要因为她而吵架。看见我冷笑，孟屿就板着脸指责我。我甩了他一巴掌说分手，然后就回家了。在家待着好难受，出来散心也没劲。”周星澜的笑容自嘲又苦涩，状态不太好。

　　周静姝怀疑她从昨晚就开始买醉了，安慰道：“甩得好，烂人就该挨巴掌。你太善良了，应该多给他几下。”
　　“我没做错吧？”孟屿的话影响了她，尽管她认为自己没错，可她现在竟然真的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

　　“没有。”周静姝轻按谢星澜的肩头，认真地回答她，“你没做错，错的是他。就算他现在和那个女生没什么，照这样发展，真有什么也是迟早的事。你不需要怀疑自己判断。”
　　周星澜安心下来：“嗯。”

　　订能赶上的最近的航班，从首都坐飞机回来，全程花的时间大概六个多小时，见到她时已经到晚上9点多。
　　家人都在忙，谢星澜现在酗酒也没人管。
　　周静姝问：“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对啊，”谢星澜又往自己的酒杯续上酒，“他们都出差了。”

　　“有吃晚饭吗？”
　　“没，吃不下。”阿姨劝了几次，可谢星澜实在不想动筷。

　　再折腾下去，等下怕是要进医院了。
　　周静姝拦下她抵到嘴边的酒杯：“先别喝了，飞机餐太难吃了，我好饿，陪我吃夜宵。”

　　作为好友，周静姝了解谢星澜，最会提出让她无法拒绝的要求。尽管这样的情况很少很少，就算有也基本是出于对她的关心。
　　比如现在，如果周静姝只是劝她吃饭，她大概率会以没胃口为理由拒绝。可周静姝说让她陪她一起吃，想到她匆忙坐飞机来见她还饿着，谢星澜实在没法说不。

　　清吧也提供吃食，周静姝点了几样。
　　找服务员要了杯蜂蜜水，周静姝勒令道：“先别喝酒了，听到没有？”
　　谢星澜点头。

　　喝了小半杯蜂蜜水，谢星澜感觉脑袋没那么昏沉了。
　　周静姝看她的脸还是苍白的：“你吃得下吗？实在不舒服或者没胃口就别吃了。”
　　“没事，”谢星澜扯起嘴角笑了下，“我好多了，现在真的有点饿。”

　　“行，看着还可以，吃吧。”
　　“挺好吃的。”谢星澜吃了几口，感觉五脏六腑都变得暖烘烘的。
　　味道确实还不错，周静姝点头。

　　吃了半碗面就吃不下了，谢星澜无奈叹气：“感觉有股气堵在胸口。是他变了，还是我从来没有认清过他？我现在很努力地想跳出这种伤心愤怒里的情绪里，但是像陷在沼泽里，越挣扎陷得越深。”
　　“排解情绪需要时间。”周静姝提建议，“你这段时间也没行程，正好缓冲一下。再不济就去找他算账出出气，我陪你去。”

　　“你怎么这么好？”有缘分和周静姝交朋友，谢星澜真的很开心。年纪相仿，可周静姝的心性比她成熟多了。在周静姝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谢星澜才发现自己在处理问题时的欠缺，看到自己从未关注过的细节。
　　周静姝奉行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这种情感纠纷，更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没想到她还愿意陪她去打渣男。

　　周静姝坦然接受夸赞：“因为我人好又善良，而且你是我朋友啊，我很乐意为朋友分忧解难的。”
　　“谢谢你，但我不想再见他了。”谢星澜拒绝，“我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统统拉黑了，想到他的脸就恶心。”
　　周静姝竖起大拇指：“敢爱敢恨。”

　　一腔真心被辜负，谢星澜不明白，她并没有死缠烂打，连追求他都是拿捏分寸一想再想才行动。
　　如果还是不喜欢，他为什么要给她希望答应她呢。

　　“要是我像你一样就好了，不动心就不会受伤。”曾经美好的瞬间都褪去了色彩，谢星澜没精打采的，垂着眼皮盯着台面失神。
　　周静姝阻止她转牛角尖：“感情怎么控制？喜欢就喜欢了呗。人生就是一个体验的过程，错了还可以重新开始，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很好奇，你没谈过恋爱，现在也不想谈，但是你连一个人都没喜欢过吗？”
　　“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周静姝确实没兴趣，而且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明明有得选却不挑剔，和一个很差的人在一起，受虐还自我洗脑甘之如饴。

　　“如果要找，你会找什么样的？我哥这种也入不了你的眼吗？”
　　要不是看在她现在心情不好的份上，周静姝真想给她翻个白眼了，随口敷衍道：“你哥不行。别乱点鸳鸯谱啊。”

　　谢星澜来劲了：“为什么？我哥长得又高又帅又有能力，而且我们家有钱唉。”
　　一副快来花我家的钱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这个话题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周静姝实话实说：“你哥敲打过我，非常傲慢，高高在上，很伤人自尊的那种。”

　　“什么意思？”谢星澜呆住。
　　周静姝并不是爱替人遮掩默默咽下苦楚的人，别人敢做她就敢说：“毕业那年你不是送了我很贵的礼物吗，你哥应该是看到我收下了。在楼梯上擦肩而过时，我本来在礼貌和他说再见，结果他说，‘周小姐，品行端正才走得更远，小心有一天你也被别人当成踏脚石’。”

　　“他怎么这样，他完了，我要他好看。”谢星澜被气到，解锁屏幕点开对话框准备骂人，“你怎么没和我说？”
　　周静姝按住她的手：“小事而已。我当时骂回去了。我反应可快了，我对着你哥说，‘谢先生，随意羞辱评判他人是你的爱好吗’。你哥被气得脸都青了。”
　　谢星澜还是愧疚：“真的？不行，我还是要骂他。”
　　“还没说完——”

　　“你要怎么骂我？”谢昀呈冷不防开口，把两人吓了一跳。
　　谢星澜抬头看见他走过来，当即站起来问他：“哥，你听到多少了？”
　　“从你问她看不看得上我那里开始，都听到了。”谢昀呈偏过头意味不明地看向周静姝。

　　周静姝无所谓地和他对视，半点不带心虚的。
　　他敢做还怕她说啊，她也没添油加醋。

　　谢星澜选择相信朋友：“静姝说的是真的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真的。”谢昀呈补充道，“我错了，所以后来向她赔礼道歉了。”

　　这下谢星澜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在她的印象里，哥哥和静姝虽然交流不多，但他们在她面前接触起来也算平和。怎么还有这么一段针锋相对的故事呢，好割裂。

　　没站多久就膝盖发软，谢星澜差点半跪到地上。
　　周静姝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没事吧？”

　　她身上酒味很重，谢昀呈早就闻到了：“谢星澜，你喝了多少？跟我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后拉过她，抬脚抱起她离开。
　　周静姝顺势放手，拿起谢星澜的手机和包包跟上去。

　　大概是酒的后劲又上来了。
　　谢星澜迷迷糊糊的，把谢昀呈当成渣男了，嘴里骂着还动手拧人。

　　在当哥哥这方面，谢昀呈还是挺称职的。
　　听到谢星澜情绪不好的消息，他就提前赶回来了，任劳任怨地安抚着醉鬼妹妹。
　　他打开车门把她放进后座，看她靠着椅背闭眼休息了才稍微放下心来。

　　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周静姝也坐在后座，把包包放到旁边后时不时扭头看两眼谢星澜。

　　谢昀呈在开车。
　　等红绿灯时，谢昀呈瞥了眼后视镜：“她为什么喝这么多？”
　　没礼貌，像在质问。
　　“失恋，孟屿和别人暧昧不清。”周静姝言简意赅。

　　意料之中，谢昀呈本就不看好妹妹这段恋情。
　　得找找孟屿的麻烦。

　　她和他实在话不投机，回答完之后车里再度陷入沉默。
　　“我以为周小姐不会向别人提及这件事。”谢昀呈语气淡淡。

　　当初周静姝确实没有和别人提过和谢昀呈的争吵，因为没人问，她也没有主动到处宣扬的爱好。
　　周静姝平静回怼：“谢先生，我记得你没有让我签保密协议。”

　　“你对我的道歉不满意，所以耿耿于怀？”谢昀呈扶着方向盘，一心二用地和她辩论。
　　“那倒不至于，提到就说了。怎么，谢先生做了不让人说，还是在警告我别挑拨你们兄妹之间的关系？”

　　谢昀呈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理亏。
　　“没有，别多想。”

　　至今周静姝也没问过他后来选择道歉的原因，她没兴趣了解。
　　不过确实挺让人惊讶的，他那天终于做个人了。

　　赔礼是江诗丹顿纵横四海系列的机械表，蓝色表盘，公价45万。
　　她笑着反问：“收下这只表，不知道是不是印证了谢先生对我虚荣捞金的评判？”

　　“不是测试，我真心地向你道歉。”谢昀呈依然高傲，但死要面子不认错不在他的缺点范围内。
　　本来没打算收，但周静姝转念一想，为什么不收呢，就当精神损失费好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即使误会解除，两人仍然做不了朋友。
　　永远夹枪带棒的对话，她和谢昀呈应该属于相看两相厌的类型了。
　　果然来找朋友玩的时候选择避开他是正确的。

　　“你今晚留下来陪星澜吗？”
　　“对，叨扰了。”
　　懊悔刚才在清吧喝了两杯酒，度数不高但也不能开车了。否则周静姝就自己回去，明天再来找谢星澜。

　　回到家后谢星澜吐了一场，还是喝了太多酒。
　　周静姝和谢昀呈合力照顾一通，谢星澜才安稳睡下。

　　“麻烦你照看星澜，如果她半夜有不舒服就来找我。”
　　“我知道。”周静姝不待见他，快速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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