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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大仙门篇】曾将神镜
那老者走后，众人陆续进入了那刻有“云梯”二字的山门内。
林秋殇拉了拉宋祈年，道：“我们晚点再进去。”
宋祈年点头，两人待人潮涌入大半后，才慢慢跟上。甫一进入，便觉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而来，一不留神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凝神，引灵力入丹田，用我教你的修炼路线在体内循环。”林秋殇将手放到宋祈年肩上，顿时卸去大半威压。
“哦。”宋祈年定神，按林秋殇的方法引灵入体，逐渐平复下来。
只不过一会儿，就已有不少人爬了一千余阶。陆淮夜一身华贵的玄衣，银纹发带，一身骚包的打扮分外显眼。他似乎没打算隐藏实力，一身九品金丹巅峰的威压比之周遭几位元婴也不逊色。
林秋殇用肩头轻撞了宋祈年一下，低声道：“你可别学他那样招摇，迟早被人害死。”
宋祈年点头：“姐姐说什么都对，那只花孔雀迟早被人害死。”
前方的陆淮夜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打上了花孔雀的标签，正闲庭信步地负手向上走去，眼角斜瞥身后，见林秋殇和宋祈年慢吞吞地落在人群最后，正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嘴角扯了扯，旋即看向自己前面不远处腰悬长剑的黑衣青年。
他带了面具，看不清脸，但陆淮夜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黑衣银冠，九九极阵，炸毁的七星殿……
陆淮夜凝眉细思，越想越不对劲。那黑衣上的暗纹根本不是苍澜境的样式，关心溯元之战，调查圣月神女，且阵符法同修，种种因素加在一起，林秋殇的身份呼之欲出。
“永夜有女，其名秋裳，秋月寒江，水佩风裳，集万人所念而育，风姿卓绝，天纵奇才。”
“天道降灾，神女救世，福泽世人，万世不朽。”
“神女既逝，便为秋殇。”
林秋殇驻足四望，身边的宋祈年早已不见了踪迹。
她此时置身一个漆黑的空间，虚无的声音灌入耳中，令她头痛欲裂。
林秋殇心头了然，七大仙门的招生大比，果然不可能只有威压压制，这心魔幻境才是重头戏。
她勾了勾嘴角：“这幻境当真是千篇一律，只会拿阿娘作戏，看我一曲破了它。”
忽又想起此时不便暴露，于是蹲下了身子，一脸头痛欲裂状，盘膝冥想。
另一个幻境内，陆淮夜手握太平，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环境：“所以幻境呢？”
陆淮夜灵识内的浔之笑道：“你以前的记忆被抹去了不少，在这心魔幻境中，你不就妥妥一傻白甜吗？”
陆淮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想象了一下傻白甜在自己身上的样子，顿时恶寒：“别把这个词用到我身上，谢谢。”
浔之很给面子地闭了嘴，只在灵识之海内来回踱步。
陆淮夜的灵识之海很大，几乎望不见边，边缘有一个笼状的精神封印。
浔之能轻易地感受到笼内事物的无尽怨气与不甘，那是陆淮夜被封印的心魔和记忆。
浔之当初在溯元之战中身受重伤，残魂寄宿在太平剑当中休养，直至十年后方才苏醒。那时陆淮夜已失去大半记忆，他只知自己绝不是陆淮夜，至少不是苍澜境的淮王殿下陆淮夜。
浔之深知此幻境根本不是没有心魔，而是陆淮夜此刻的心魔就是一无所有。
陆淮夜太孤单了，生不知何为父怜母爱，何为兄友弟恭。
他以为只要身边的人足够多，他就不是一个人了，于是便有了密布八域的一千密探与暗卫；他以为只要有了安身之所，他就不是一个人了，于是便有了号称“八域百晓”的七星殿。
可等他回首，却只有一群对他敬若神明的死士。他们对他报以忠心，却从未有人对他赋予真心。
一个人在黑暗里待久了，脸上的粉饰便再也擦不掉了。
在百官眼中，他是少年有为、天赋卓绝的淮王殿下；在下属眼中，他是多智近乎妖、杀伐果决的主上。没人在乎他只有十六岁。
陆淮夜在心魔幻境中越陷越深，浔之的声音也消失了。四周黑影寂寂，风声萧萧，他无端感到一阵恐慌。
“浔之！”
“老头！”
“前辈！”
连喊几声不见应答，陆淮夜心更紧了几分，下意识握紧了太平剑柄。
他强压下心中恐慌，暗自思忖：这应该是进入心魔幻境中了。
“ 七大仙门招生，实力、品性、天赋缺一不可。先前的威压考验的是实力，那么此时就该考验品性了。只要我固守元神，不被心魔所惑，这幻境必破。”
另一边，扶摇剑宗议事堂内，几位长老围坐在长桌四周，中间一块巨大的投影晶石散发着莹莹微光，投放出几个出色参试者的身影。
若是有八域之人在此，必会惊掉下巴。此时比试是七派统考，在座的也是七宗派出的代表共同考量。
七个人围坐一桌，看起来竟都只有二十出头，中间首座上的居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眼神却沧桑得可怕。
“这次苍澜境倒是有不少后起之秀。”他手指轻点桌面，眼中有些许异色。
下首一个红衣女子拧眉：“倒未必是福，上次不也有人谎冒其他几域的族人来参比吗。”
话末，还用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对面手摇折扇的青衫男子，其中揶揄之意明显。
“咳咳，一会儿不是还要测灵根血脉分宗吗？”青衫男子干咳几声，抬手指了指投影石。
那少年轻叹一口气：“不论是哪一域，总归是为八域增添了几分生机。”
“掌门，天劫，当真无法可避？”
“非是无法，而是无力。八域生死与否，就看他们了。”话罢，少年将目光移向投影石。
幻境中，陆淮夜虽有心魔，但好在足够镇定，加之浔之在他识海内竭力压制，总算是勉强破了幻境，顺利到了第一万阶。
此时也陆续有一百余人破了幻境，到了此处。来时千人，此时百人，试炼之难，可见一斑。
高台上，青衫男子朗声道：“此镜名曰‘曾将’，曾镜望过去，将镜窥将来。请诸位小友各滴一滴精血于镜面，按天赋分配身份。镜中所显过往信息公之于众，诸位此生的命格批语，亦将显现于镜面之上，然其所用文字，乃上古密语，晦涩难懂。凡滴血者，自可明晓己身命格之意。他人观之，能否参悟，端看个人机缘悟性。”
台下众人闻言，皆屏息望向那镜面，只见其上符文流转，字符晦涩难懂，对多数人而言如同天书。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为首那佩剑的黑衣青年先一步上前，手掌自剑刃一抹，殷红的鲜血向镜面浮去。
“林灼寒，永夜川，年十七，元婴初期，无相灵根，剑修。”
镜面缓缓振动，显现出他的过往信息后，一行古老玄奥的文字浮现其上。
林灼寒看着镜面，那上古密语的命格批语清晰地传入他的意识：“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天妒英才，郁郁早逝。”他眉头微蹙，神色却依旧平静。
台下众人看得一头雾水。林秋殇凝目看去，她幼时曾钻研永夜川古籍所载的上古密语，虽不说精通，但也能略懂其意，因此也轻易认出了那行文字的含义，心头猛地一沉。
那厢林秋殇听到林灼寒的名字时已是双眸湛湛，待看懂那命格批语，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旁边的宋祈年脸上俱是复杂，他自然也“知道”了那要命的批语。
他是异世而来，早已知晓他们必死的结局。穿越而来，为的就是扭转结局。但天命难违，他一介草芥赴明火，怎救得了这人心涣散的世道？
“姐姐，命不由天。”宋祈年低声，声音却带几分自我怀疑。
“命不由天……”林秋殇喃喃道，目光紧随着兄长，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我只剩你了，哥哥。”
林灼寒转身，倒是在转身时看到了人群末端的林秋殇，面上一惊，向青衣男子矮身行了一礼，向林秋殇那端而去。
位居第二的陆淮夜作一副恍然大悟之色，心下暗自思忖：“既与永夜少主熟识，那当也是永夜王族。但她既修音道也修阵道，究竟是七殿下还是六殿下？”
“阿裳，就知你又调皮，害我与你姐姐担心多日。你有没有受伤？”林灼寒行至林秋殇身前，见她浑身虚软，还要旁人搀扶，眉头皱了皱，轻声道。
“哥哥……我好想你。”一见林灼寒过来，林秋殇立马撇开宋祈年的手，抱住了林灼寒的手臂。
从小到大，无论她闯了多大的祸事，林灼寒也从未指责过她，开口第一句必是问她有没有受伤。那么好的人，为何会早逝？
林灼寒微微侧身，将那出鞘半寸的长剑离林秋殇远了些，用未执剑的左手轻轻揉了揉林秋殇柔软的发顶，道：“别哭了，我在。”
林秋殇抬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林灼寒：“六姐没来吗？”
“父君闭关，她得留下协理永川事务，故而未至。”
“原来如此。”林秋殇也知自己此时举止甚为不雅，擦了擦眼泪，手却仍抱着林灼寒一条手臂。
似是想起了什么，林灼寒皱眉问道：“阿裳，你的修为？”
“都散了，前些时勉强破了金丹。”林秋殇无所谓地说道。
林灼寒无奈地看着她：“罢了，重头再来吧。但你如今这具肉身太弱了，根本无法支持你破元婴。”
林秋殇耸耸肩：“没办法，先将就用着吧。”
林灼寒眼里带了笑，碎成了烁烁的光：“阿裳猜我此行还带来了什么东西？”
“嗯，是我那一沓符咒？还是六姐留给我的阵盘？”林秋殇歪头想了想，迟疑道。
“还有。”
“唉哥哥告诉我嘛，我猜不到。”林秋殇飞快地眨了眨左眼，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你的肉身。”林灼寒轻轻勾了勾嘴角，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储物戒指，递给林秋殇：“伤我帮你治疗了，这么深，阿裳下次可别再胡来了。”
“哇！哥哥对我最好了！”林秋殇满脸惊喜。能够将她的肉身带出永夜川，林灼寒不知得费多少心思。
心跳像是猛然漏了一拍，林灼寒心跳像燎原的野火一样，愈烧愈猛。他欲盖弥彰般将自己的手臂从林秋殇怀中抽出，干咳一声道：“专心看试练。”
“嗯。”林秋殇将储物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宋祈年，想起方才自己那般举止，不禁心虚，摸了摸鼻子道：“用心看着，他们都有可能你未来的对手。”
宋祈年还未答话，林灼寒便先一步问道：“敢问道友名讳？”
“殿下客气，在下宋祈年。”宋祈年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
“久仰。”林灼寒不喜与人交谈，只随意客套了一句，便转头看着位居第二的陆淮夜试炼。
陆淮夜上前，依言滴血。
“陆淮夜，弑灵渊，年十六，金丹巅峰，鸿蒙灵根，剑法双修。”
陆淮夜凝神看着镜面，那古老文字的含义清晰地映入他的脑海：“魂魄有损，记忆残缺，命里不祥，得遇贵人。成则扶摇九万里，败则永无翻身。壮志沉深海，苍天妒英才。”
他眼神微凝，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咦！”高台上，青衣男子看着镜面显现的密语，见上来的两个资质上佳的年轻人都逃不过早逝的命格批语，颇为惋惜地轻叹一声。“下一个！”
一个从头至尾都未摘下面纱的少女上前而去，一双清冷的琉璃瞳水光盈盈，带着几丝忐忑与期待，手中握着一管制式精致玉箫，走上前去滴血。
“阮青瑶，上清池，年十五，金丹中期，凝海灵根，音修。”
“富贵命，陷囹圄，穷一生，不得脱。”她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绝望。
“啊……”少女似是极小声地“啊”了一声，便默默退了下来，只握箫之手微微发白，指节用力到泛白。
上去的人一个接一个，看清自己的命格批语后，神色各异，眼看只余两人，青衫男子清了清喉咙，道：“下一个。”
林秋殇拍了拍宋祈年的肩头，示意他先上去。
宋祈年面上激动万分，内心却满是忐忑。他是胎穿到这个世界，活了十二年也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若非今日大比中的优异表现，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肉体凡胎的凡夫俗子。
他的这些想法，林秋殇自然毫不知晓，只觉得宋祈年此时表现上佳，回头必得好好表扬。
“宋祈年，苍澜境，年十二，筑基巅峰，化虚灵根，先天剑骨，无垢道心，剑修。”
“龙潜于渊，待时而动，一飞冲天，天下无双。不识所爱，空负芳心。”
他心中大定，对自己的天赋相当满意，喜滋滋走了下去，对林秋殇道：“姐姐，该你了。”
“嗯。”林秋殇淡淡应了一声，走上前去。这面“曾将”镜她以往闻所未闻，此番测灵所言，不知是“林秋殇”还是她。她滴下精血。
“林秋裳，永夜川，年十五，金丹初期，焚月灵根。”
淡淡光晕亮起，显现完基本信息后，一行独特的上古密语浮现在镜面之上。林秋殇凝目看去，那文字的含义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她眼前：“非是池中物，却为池所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今有奇才，逆天改命。”
她心头微震，这命格批语，是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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