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之念念桃枝

　　崔桃在原地站定了一会，静静待了一会儿，才回到前院。

　　崔树和胡翠已经不在前院了，可能是回房间了。

　　何平花拉着一张脸，“你说说你，李会计家条件多好，他儿子长得高，生得也白净，也在民兵队有工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难道我们做爹娘的还会害你不成。”

　　崔桃默默地听她抱怨完。
　　“当爹娘的是会害我的。”

　　崔图地手里的烟还有半截，可能是重新卷的一支，他听着何平花说的话，用力吸了几口，烟丝燃烧纸张的声音滋滋低响，而烟灰的味道大而重，他开口的时候，烟圈一层层转着圈圈消失在了空气中。

　　“桃子，我和你娘都是大老粗，不懂你的大理想，大梦想。咱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靠着地里那边粮食过日子，求得也都是吃饱饭，我们就是农家人，是要脚踏实地种地的。”

　　崔树指控她没有关心过爹娘，说她自私。
　　崔桃分神的想着。

　　那她现在认真的听完了何平花和崔图地讲完话了。

　　身后，崔图地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

　　李念今天很高兴。
　　中午吃完饭就高高兴兴地小跑着出了门。

　　因为，他昨天收到崔桃托人带过来的话，约他今天中午见面，有事和他说。

　　他早早就来到了约定的地方等着。

　　附近有棵大树，零星听老人提起过，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树叶遮天蔽日，在炎热的夏天中形成了一块阴凉地。

　　以前鸿梧公社还是鸿梧村的时候，住在附近的村民们在炎热天气中会树下聊天。

　　可惜，现在却冷冷清清的。

　　李念可惜的看了一眼被隐藏在大树后面的祠堂，里面供奉着一尊观音小像。

　　在以前的许多年中，每年的正月十五晚上，各家会从家里拿来香和饭供奉，求家中小孩子们来年的健康。

　　可前几年，一群激进的年轻人听闻这个地方，冲进祠堂里，要砸掉观音小像，被闻讯赶来的村里老辈人拼命拦住了。

　　这座祠堂前发生了激烈的对冲，两方都不让步。
　　最后经过交涉，让村里自己处置，但那些人不希望看到这座祠堂的存在。

　　村里的老人催促着年轻人们，连夜搬了石块砖头把祠堂封住了，封的严严实实。

　　在场的老人们看着承载了一生祈愿的祠堂一点点被封起来，眼眶浅的眼泪没有忍住落了下来。

　　李念透过树叶的间隙，想要看清被大树挡住的祠堂，他小时候也给里面送过香，磕过头的。

　　香油燃烧后的香味似乎还在鼻子下徘徊。

　　“李念同学。”

　　他背后传来崔桃的叫声。

　　李念收起胡思乱想的心情，笑容满面地转头朝向崔桃的方向。

　　“崔桃同学。”李念满眼惊喜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崔桃。

　　半响，意识到这样不对，移开了紧盯着的视线。

　　心里却很是期待。

　　他是知道他娘托邻居周婶子去崔桃家说亲的事，他娘给他透露过一点。

　　崔桃在离李念两步远的地方站定，原地踌躇着。

　　她昨天在房间里想了很久，一时之间心血起，直接找了个小孩给李念带了句话。

　　可是真的到了现在，站在李念身前，她却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

　　崔桃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的李念，又想起崔树说她的话。

　　“你，你为什么想要和我结婚？”

　　这是崔桃最好奇的地方，毕竟她一直以为两人之间是没有交集的。

　　李念却想起在学校的日子，鸿梧公社只有一所小学和初中，所以，他们两人一直都是同学。

　　想起以前，李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学习好，长得漂亮，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你。”

　　在他的记忆里，他依悉记得，在小时候有个人对他说，‘人的一辈子，总是脚步不停地在追逐太阳。’

　　天黑时，渴求天亮，天阴时，祈求太阳，天晴时，朝向太阳。似乎一辈子就这样在追逐太阳中过去了。

　　要是长大以后你遇到一个你想要追逐的太阳，那就尽情去追吧。至少你找到了你生存的目标。

　　他已不记得那人的模样与名字，却不知为何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崔桃没说话，她在想要怎么开口。

　　“我答应和你结婚，我有几个……”要求，后面两个字，她突然说不出口了。

　　昨天，她在反复的思考，自己心里的要求要怎么对李念说出来。
　　那几个要求在脑海中反复提及时，她不觉得有别扭怪异，可现在，就在即将要说出口的时候，她脑海中浮现出了崔树的那句话，‘你知道你很自私吗？’

　　她忽然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而李念只听到了答应两个字，他心跳激烈地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他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努力去听清楚她后面的要求，心里想的是，‘她答应了，答应结婚了，我要和崔桃结婚，要和崔桃结婚了。’

　　却见崔桃讥笑两声，坚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不是很重要了。”

　　李念急了，就怕这件事情不成，“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不管什么，我肯定答应你。”

　　“我是说，我没要求了，你可以请你父母来我家提亲了。”

　　李念激动地捏紧拳头克制自己，害怕自己一个激动冲出去大喊。

　　他突然上前，用力抱住了崔桃。

　　在她僵住还没反抗的时候，快速地说，“崔桃，你放心，我今后一定会对你很好的。我不会让你后悔你今天的决定。”

　　崔桃第一反应是僵硬，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应该放松一点，努力适应时，听到了这样一段话。

　　她无法形容她那时的心情，吃惊，感动，似乎中间还夹杂了一点放松。

　　她不知道几年后的她后不后悔这个冲动之下的决定，可现在的她却有点想相信这个满腔热血说会对她很好的少年。

　　至少这一刻，少年热烈的心是真诚的。

　　李念又倏地放开了崔桃，丢下一句，”我去找我爹娘。”

　　转头就朝家的方向跑去，回头，少年明亮的眼神亮晶晶地注视着她。

　　摆摆手，阳光又热了两分。

　　崔桃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背影，默默笑了笑。

　　忽地平地刮起一阵风，树叶唰唰作响，隐在大树后的祠堂依旧静谧。

　　*

　　对结婚这件事来说，前面相看的时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一但要结婚的双方达成一致后，其他的交涉似乎变得简单了起来。

　　当事双方已经同意之后，两家父母也有意促成此事，事情进展地快了起来。

　　这天上午，天气更加地炎热了，就连已习惯在炙热太阳下干活的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有人擦着额头上不断滑落的汗珠就开始抱怨，“这都什么鬼，破天气，”话到说出口，才想起不能说，临时改口，最后还加上一句，“太不对劲了。”
　　说完，心虚地环顾了四周，就怕引人注意。

　　旁边听见他说话的人顺势就停下来手里的活，趁着这个空挡时间抓紧休息一下，站定自然地接话，“可不就是不对劲吗，肯定是要变天了。”

　　有时候，不管天气还是人都是不经念叨的。

　　果不其然，大队长巡查完，刚宣布上午上工时间到了，话音一落下，‘轰隆’一声，响在了众人耳边。

　　接着哗啦啦的大雨迫不及待地落了下来。

　　没有一丝征兆。

　　人群惊慌地四散开来，雷雨声也没有遮住抱怨的声音传来。

　　到下午上工的时间时，雨势没有丝毫的减弱。

　　下午不能上工，难得有可以休息的时间，对于要结亲的崔、李两家人来说，这场雨却是难遇的一个好时机。

　　本来之前，两家人已经定好一个日子见面，两家人坐下来聊聊天，就可以把两孩子的婚事定下来了，可是到约定时间时，李会计临时接到了通知，公社政府被人举报有人贪污受贿，县城来人通知公社所有干部都要去县城接受审查。

　　方桂枝在家里急得团团转，李念也着急，第一次两家约好的见面就这么不了了之。

　　李会计从县城回来后，两家想再约时间。

　　崔图地和何平花却说等下一次休息的时间。

　　那次请了一天假，没有上工，两人都心疼白白浪费掉的工分，就想着反正没几天也要到休息时间了，到时候再约见面也不迟。

　　李念心里着急，可谁他都不敢催，只好在心里默默祈祷事情能进展顺利时。

　　来了一场大雨。

　　公社政府上面悬挂的时钟还没转过一圈，雨势见小了一点，李念连忙催着方桂枝找上周艳就来到了崔桃家里。

　　何平花还在为下午没办法赚工分而愁眉不展。

　　在看见几人的瞬间，眉头顿时舒展开，笑开了花。

　　‘看来周妹子没骗我，李会计儿子果然很看重我家桃儿啊。’

　　崔桃在房间里看书，被何平花大声喊了出来。

　　方桂枝和周艳还在不好意思地解释她们临时上门来的原因。

　　何平花已经握住两人的手，拉着她们赶紧进屋，笑说着没什么。

　　转头吩咐崔桃，“桃儿，你赶紧去倒几碗水给你婶子她们。”

　　崔桃应声去了厨房，崔图地出了房门，带着不自然的笑容迎她们进来堂屋。

　　可以看出来他平时不爱笑了，硬挤出来的笑格外僵硬，看着别扭。

　　方桂枝和周艳看到了，也不计较，她们是来结亲的，不是来计较这些小事的。

　　微笑着顺着他们侧身让出来的方向进了屋内。

　　两人进去后，何平花和崔图地才注意到后面跟着的李念。

　　李念仗着落在最后，没人注意，从进门开始他的视线就偷偷落在了崔桃身上，大人们在前面寒暄，没人在意他，他胆子也大了些，透过厨房的小窗子盯着忙碌的崔桃不放。

　　大人们就算是看到了，也不计较，最多心里笑着念叨两句，‘还是年轻啊，看这小年轻，眼神都离不开人的。’

　　崔桃倒水出来，李念起身快步去接，接过碗放在了他娘面前，顺势坐在他娘身后的长凳子上，看着旁边还可以坐下一个人的位置说，“崔桃，崔桃同学要不要坐这里。”

　　本来他想直接叫名字的，但迎着大人们打趣的视线，李念先红了脸，声音低了下去，还是没好意思直接喊出她的名字，最后掩耳盗铃似地加了同学两字。

　　“桃啊，要不你带李念在咱家转转吧。”何平花难得温柔地提议道。

　　她想着，让俩孩子抓紧时间培养培养感情，结亲别出意外。
　　还有就是他们一会肯定会提到彩礼钱和其他要求，两个孩子在这不太方便。

　　李念闻言站直了身体，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崔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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