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我们初相识

　　仅仅是回忆了这么几分钟的阴森记忆，温柠就筋疲力尽，她缓缓闭上眼，保持侧躺的姿势，脸贴着柔软的白被子，再次进入梦乡。

　　白日里，她难得有空用来睡觉，也难得睡的这么踏实。

　　顾劲秋没立即离开校医院，找了个无人的地方，独自抽烟。

　　兜里的手机嗡嗡作响，他没理会，等声音没了，他拿出来手机懒散瞧一眼。

　　是沈允儿。

　　一通电话。

　　三条微信消息——
　　【在哪呢？】
　　【品牌方寄过来的，好看吗？】
　　最后一条，是她穿着新裙子的自拍。

　　顾劲秋懒得点开，也没回复沈允儿。

　　抽了几根烟后，顾劲秋又折回校医院。

　　温柠护士拔针的动作吵醒，她揉揉眼，眼神清明后，疑惑问：“我输完了吗？”

　　“对呀，三瓶已经全输完了。”

　　温柠按住止血棉签，不禁想，这校医服务意识还挺好的，竟然有人帮换吊瓶，要不然她这副沉睡样儿，指不定要回多少血。

　　温柠的室友赶来，帮她拿药，挽着她回宿舍，路过餐厅时，俩室友去打饭。

　　几个室友贴心地照顾着温柠，买饭时照顾她的口味，端茶倒水，投喂零食。

　　温柠被照顾成生活不能自理的重大疾病者，她不好意思，几次给室友解释她没事，就是发烧，腿有点伤而已。

　　但几个姑娘不信，下午军训临走时，又在温柠桌上堆了一堆零食，给她打了一满壶热水，还有个姑娘，把iPad密码去掉，把iPad扔给温柠解闷。

　　温柠感动的一塌糊涂，觉着自己年纪轻轻，欠了一堆人情。

　　下午，温柠在宿舍里赶了会儿投稿，又给陈岭打了个视频，陈岭接通就说：“又来烦我做什么？”

　　温柠也调侃他：“你偷偷谈恋爱呢？”

　　陈岭白眼，“说的什么屁话！”

　　“你没谈恋爱，为什么不能打扰你？”

　　“温柠啊，老陈劝你和陈霜少玩点吧哈，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她了。”

　　温柠拿了一盒饼干当话筒，一本正经地问陈岭：“那采访你一下，现在有两个人气你，你什么感受？”

　　老陈笑几秒，“想迫切把这俩人嫁出去的感受。”

　　温柠做鬼脸，“老陈，我可警告你啊，我不接受包办婚姻。”

　　“谁愿意给你包办似的。”老陈怼了一句。

　　温柠有一搭没一搭地逗他，给陈岭解闷。

　　左后，陈岭忽地问了句：“在学校遇见熟人了吗？”

　　尽管陈岭没指明熟人是谁，但温柠清楚，他说的是顾劲秋，那个他养了八年的人。

　　尽管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但这八年的感情实打实的在。

　　温柠不想告诉陈岭，顾劲秋一句没提之前的事。

　　她怕伤陈岭的心。

　　更怕加重他的病情。

　　于是面不改色地瞎扯：“没啊，我们班的同学没人报这所学校。”

　　陈岭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你们那届，只有我温柠是985.”

　　温柠嘿嘿笑两秒，“也只有我一个是父母陪着来念书的。”

　　“……”

　　温柠在宿舍里无聊，于是抱着话本，乘公交车去陈霜那里，与她确定下设计稿是否可以，顺便陪她晚上去酒吧兼职。

　　虽说是顾劲秋的酒吧，但到底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温柠不放心，还是想多陪几天。

　　再说，她后面就要上门家教了，想陪也陪不了。

　　陈霜正在裁剪旗袍，听到动静，头也没抬，“你还有时间来我这儿呢，博客上关于你流产的帖子已经炸了。”

　　温柠皱了下眉头，一头雾水，她流产了？她什么时候怀孕的？

　　她点开博客，关于她的帖子热度目前在第一位，标题起的挺抓人眼球的——京大清冷美女军训现场疑似流产！

　　照片拍的很妙，是他躺在梁劲秋怀里，血液顺着她的裤腿往下滴，梁劲秋没露脸。

　　温柠放大照片看，没出操场时拍的，她的伤口，还不至于血流一路。

　　陈霜往椅子上一靠，单手转着铅笔，看着有些消瘦的温柠，“京大傻逼也挺多啊。”

　　温柠无奈地笑了笑，“怎么还是那一套，就不能来点高级的嘛。”

　　高中小太妹小混混那套——造谣加暴力，这套屡试不爽，至于具体操作方法，可以拆成很多形式，温柠在安县见识最多的，就是：被同学抛一些捕风捉影的照片，然后他们在下面发一些暗示性评论；被堵一些流里流气的结伴女生堵厕所；被小混混堵家门口，邻居来问情况时，小混混会做出一些暧昧的动作，让巷子里的人或者路过的人误以为他们在搞对象……

　　总之，很多愚蠢又恶劣的手段，温柠常常觉着这些人脑子有坑，拿大把青春来做这些事情。

　　“要多高级，像你的脸一样高级吗？”

　　温柠笑笑：“也可以像你的脸一样高级。”

　　“对那些傻逼来说，估计有些难。”

　　温柠望着缝纫机上的旗袍，“你刚来就接到新单啦？”

　　陈霜扬眉，“给你做的。”

　　薄荷绿上面的绸缎上点缀着刺绣，茶花样式，腰间有褶皱处理，新中式款式，优雅含蓄，很有韵味。

　　温柠拿起来看，笑的眼睛弯弯，“这也太漂亮了吧。”

　　陈得意道，“能博美人一笑，这旗袍也值了。”

　　温柠欲言又止。

　　陈霜不喜欢弯弯绕绕，瞪着温柠：“说不说？”

　　“这布料看着就不便宜，你给我做，我也没多少场合穿，会不会浪费？”
　　“那你付钱！”
　　“多少？”
　　“这在安县得卖500，不过现在来到了京市，水涨船高，一口价，1888！”

　　温柠咽咽嗓子，一脸佩服：“你真的！挺会！做生意的！”
　　陈霜抛了个媚眼，“无奸不商嘛？”

　　温柠当真了，拿起手机就要转钱，“我转你支付宝。”
　　陈霜夺走她手机，“温柠，你丫的，看不起我是不是？”

　　“没有，我就是不好意思白嫖。”
　　“滚滚滚，和老陈一个熊样。”

　　不知怎地，温柠霎那间觉着，陈岭陈霜在某些方面，如同父女那般像。

　　“要不要我找人查一下博客上的帖子谁搞的？”
　　温柠边下单咖啡边摇头，“我大概猜出来是谁了。”

　　-

　　这一晚，陈霜唱的很卖力，她今晚很嗨，场子被她烘托的很燃。

　　陈岭顺利住在了疗养院，身体一日一日恢复着，温柠顺利地念了大学，写着小说，找了能应对的兼职。

　　而她本人呢，找了个安全又尊重的女性，她觉着一切都在变好。
　　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陈霜用歌声庆祝着新生活。

　　台下的人鼓掌，举杯喝彩。

　　温柠也在台下的人群中，陈霜觉着这样的生活很美好，美好的让人流泪。

　　温柠坐在角落里，捧一杯果汁，看着台上光彩四射的陈霜，花痴似的傻笑。

　　她不止一次骄傲，能在混乱的生活中遇到一位明媚坚韧又靠得住的少女，她觉着，陈霜值得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情。

　　笑的累了，温柠低头喝果汁，收回视线时，意外瞥见了沈允儿。

　　她今天穿的依旧很美，露出傲人的身材，精致的妆容吸引许多目光。

　　温柠只是看她一秒，便低头喝果汁。

　　似是想到了什么，温柠点亮手机，造谣她流产的帖子热度只升不降，各种污言秽语出现在评论区，键盘侠们似是苍蝇遇到了腐烂发臭的东西，争先恐后地落在评论区内。

　　好巧不巧，发帖的博主又发了条新帖子。

　　一张动图，室友搀着温柠回宿舍的照片。

　　因为止痛药过了药劲儿，温柠忍痛走的缓慢摇晃。

　　博主用这张动图暗指温柠流产后的情形。

　　两条轻飘飘的帖子，就这样毁了温柠的清白。

　　没人关心发帖人为什么要发帖，评论者也不关心自己为什么要跟风评论。

　　都在随波逐流，仿佛这样，就能保持那少的可怜的正义，就能掩盖住他们内心的阴暗。

　　温柠缓缓抬头，平静地看着沈允儿不屑的眼神。

　　但不得不说，温柠平静的过分的眸子，更具挑衅性。

　　沈允儿面色神情如旧，但内心已开始慌乱，她后知后觉，温柠并没有那么单纯，那么好拿捏。

　　这么些年，沈允儿被捧惯了，无论对错，还是不择手段，她都不愿温柠压她一头。

　　视线内，又多了个人。

　　顾劲秋走过来了。

　　他今天穿的休闲，一身黑色运动潮牌，不似衬衫西裤那般正经。

　　沈允儿立即换了副表情，迎上去，单手圈着顾劲秋的腰，做一些亲近的动作。

　　顾劲秋脸在暗处，温柠看不清他的表情。

　　几秒后，沈允儿挽着顾劲秋的手臂，往二楼走去，顾劲秋单手抄兜，陪她去二楼，似热恋中的情路那般。

　　总监跟在后面，手里拎着精致的蛋糕。

　　温柠就这么盯着他们，他们快要消失在她视野内时，沈允儿给温柠一个赤.裸.裸地警告眼神。

　　那眼神，不仅有得到顾劲秋的得意，还包含所谓上层人对底层人的看不起。

　　温柠回头，看调酒师后面那一排昂贵的酒，原料哪一个不是出于劳动者之手。

　　所以，她很不爽温柠的眼神。

　　她缓缓拨通一个号码，睨着桌角上贴的酒吧布局设置说明图，“你好，杯上霜酒吧，有人疑似有人嫖.娼，1156包房。”

　　挂断电话，温柠低头继续喝果汁，脸上依旧无波无澜。

　　所有人都说温柠乖，但她十分清楚，那个乖的温柠早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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