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野渡

　　“这张嘴还这么毒。”

　　“彼此彼此吧。”

　　徐晴桉随便应付了一声就想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叙旧，毕竟她和秦淮序之间也没有什么旧值得叙，但徐晴椿的消息一传过来，她的脸色陡然一变。

　　【姐，妈说秦爷爷回来后就要来家里定亲了，怎么办啊，我是真的不想嫁给秦淮序，我跟他又不熟……】

　　徐晴椿跟秦淮序岂止是不熟，相差六岁的两人连说话次数都能用手指头数得过来，怎么突然就要娶她妹妹了？

　　徐晴桉正了正色，拦住要离开的秦淮序：“听说你这次回来是要结婚的？”

　　秦淮序脚步一顿：“这么关心我的私人生活？”

　　他说完又继续朝前走去。

　　徐晴桉见他不肯好好作答，直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逼问道：“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秦淮序笑得愈发灿烂。

　　如果欠揍能有一个明确定义的话，此刻的徐晴桉一定会认为，那准是秦淮序现在的那张笑脸。

　　如果再明确一点，那就是他接下来让人更加暴躁的发言。

　　“我确实是要准备结婚了，但这应该不关徐小姐的事吧。”秦淮序神情淡然。

　　徐晴桉脱口而出：“谁说不关我的事！”

　　等到她意识到她那道清晰又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片场上空飞速盘旋时，众人目光已经聚焦到她的身上。

　　当然一样处于焦点的，还有一旁的秦淮序。

　　秦淮序的双颊莫名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红，他低咳两声，压低声音：“徐小姐这么关心我的私事，不会是暗恋我吧？”

　　徐晴桉一句“暗恋你个头”呼之欲出，但在看见导演的那一刻又瞬间将话咽了下去，然后飞速扯过秦淮序将人拉到幕布后。

　　徐晴桉小心翼翼瞥了眼四周，在确认无人再跟上来后才劈头盖脸一顿输出：“秦淮序你脑子里面是落了把二胡吗，只有一根弦吗？我问问你就是暗恋你了，那咱们这些年见面说过的话算是什么，算头婚？我拜托你动动你那生锈的大脑瓜子，好好想想你背地里做的龌龊事。”

　　秦淮序越听越一头雾水：“我背地里做什么龌龊事了？”

　　“我是你的备忘录啊，你问我，你家老爷子都要到我家定亲了，你还在这跟我装清纯小绿茶呢。”

　　他家老爷子要去徐家定亲？

　　他怎么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

　　“装，你再装，椿椿都已经告诉我了，你少跟我打马虎眼。”

　　“椿椿？”

　　秦淮序努力搜罗了一圈记忆，才想起徐晴桉确实还有个小三岁的妹妹，应该就叫什么椿椿吧。但在他模糊的记忆里，那个小女孩似乎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自家老爷子这些年确实催婚催得急，会看上她作为联姻对象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徐晴桉见秦淮序迟迟不说话，愈发笃定他就是心虚，瞬间火冒三丈。

　　“上一秒还在演着道貌岸然的假仁假义，下一秒不会就自愧不如装起哑巴了吧，秦总就算是要演也得前后统一一下言行举止吧。”

　　秦淮序抬眼，正对上徐晴桉的双眼，视线相汇各不相让。

　　“秦、徐两家本来就是故交，就算我真要娶你妹妹，你也没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吧。”

　　“我就知道你这无赖心里准憋着坏事，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承认了吧，我打死你个混账，让你天天觊觎我家椿椿！”

　　徐晴桉一握拳，秦淮序眼疾手快飞速拦住，就在当年各家闺秀都选择芭蕾、钢琴、绘画等兴趣爱好时，徐晴桉就是那不按常理出牌一头扎进拳馆的特例。

　　他也曾质疑她的花拳绣腿不过是些三脚猫假把式，但在多年前结实挨过几下后，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好好保护一下自己的身体。

　　尤其是他那张脸。

　　徐晴桉见自己的一只手被拦在半空，正准备出其不意换另一只手时，还是被秦淮序死死握住了手腕，双拳擎在半空使不出任何力量，徐晴桉恼火瞪着秦淮序一眼。

　　“松手。”

　　吃过一次的亏，秦淮序哪能再吃第二次，仍不为所动依旧钳制着她的双臂。

　　“你现在有点冲动，等你好好冷静一下我再放开……”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脚下一阵剧痛，然后眼前那张俊脸上的狡黠便一闪而过，等他回过神来，他的另一只脚也传来剧烈痛感。

　　“徐晴桉，你胜之不武！”

　　“哦。”徐晴桉乖巧应了一声，脚下的高跟鞋就又多用了一分力，秦淮序一声吃痛顿时松开了手。

　　她解放了双手，揉了揉手腕，璀璨一笑：“管他胜不胜之不武，反正我赢喽。”

　　“是吗？”

　　秦淮序话音刚落，她才自由的双手就牢牢困住，他再用力一拉，她整个人就一把贴到他的胸膛前。狭窄的幕后本就不宽敞，炙热相撞，耳畔就只剩下他砰砰有力的心跳声。

　　也不知是距离的作祟，还是环绕的心跳声作祟，徐晴桉的脸颊莫名起了一丝红晕。

　　“秦淮序，你使诈，你个卑鄙小人！”

　　秦淮序没有否认，俯身学着她方才的语气：“我这可都是跟你学得，管他胜不胜之不武，反正能赢就好。

　　异常磁性的声音，混着他的鼻息尽数都落在她的肩头，徐晴桉浑身一麻，僵在原地。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徐小姐也自愧不如装起了哑巴？”

　　徐晴桉尽量克制着一拳将他爆头的冲动：“哑巴个头！你看看你现在身后围了多少人！”

　　秦淮序闻声一回头，七八双眼睛顿时又缩回幕前，他再回过头就又结结实实迎上了一记白眼。

　　他手一松，怀中的温热便顿时散去。

　　想到刚刚的不欢而遇，徐晴桉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她跑得够快，她和秦淮序估计还在被公开处刑，虽然他人确实不怎么样，但当年也是挺聪明的一张脑子，怎么现在的反应能力变得这么迟钝……

　　身后的裴离望着眼前越走越快的身影，不由好奇追了过去：“徐姐，您是不是跟秦总很熟啊，而且他们都在传秦总就是您当年的梦中情人……”

　　徐晴桉嘴一抖。

　　秦淮序要是她的梦中情人，那她绝对将安神补脑液当水灌，这辈子都想甭做梦。

　　徐晴桉抬起头，脸上不知不觉多了一丝冷意：“你最近很闲？”

　　“没，我就是听他们瞎说的，我去叫化妆师给您补个妆。”

　　裴离落荒而逃，耳根暂时清净的徐晴桉暂时吐了口浊气，而这片宁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一道清脆的铃声突然响起。

　　陌生的号码响了一遍又一遍，本就心烦意乱的徐晴桉在挂到三遍时，终于遏制不住心头的怒火接通了电话。

　　然而不等她一顿输出问候，对面率先开了口。

　　“徐晴椿，我们结婚吧。”

　　熟悉的低沉男音，毫无疑问在烈火之中又添了三把柴，徐晴桉捏紧手机，死死盯着窗边那道身影，只恨不能将人粉身碎骨。

　　徐晴桉咬紧牙：“秦淮序，你行啊你，直接打电话挑衅到我头上了，我警告你敢动我妹半点心思你试试，你不就是想结婚应付老爷子吗，我来跟你结！”

　　窗边的秦淮序猛然回过身，狭长的眼眸突然沾染了一丝晦暗，不可抑制的心跳声顷刻淹没一切嘈杂，良久，他才沉声道：“你？”

　　徐晴桉不甘示弱回瞪回去：“对！秦淮序，我们结婚吧。”

　　秦淮序突然温和一笑：“抱歉，我想应该是他们给错了我电话号码，这件事我需要单独跟晴椿谈谈。”

　　不等徐晴桉再开口，他便迅速挂了电话，朝棚外走去。

　　还站在原地的徐晴桉只觉有颗地雷突然在身下爆裂，呛得她一身乌漆嘛黑不说，还让吃了个哑巴亏。

　　她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徐晴桉二话不说就将电话回拨了过去，但迎接她的只有一片忙音。

　　棚外的秦淮序将那响个不停的号码遍遍挂断，等到消停之后才默默存到通讯录里，不出三秒，他只觉大地都颤抖了两下，只听棚内传来一阵嘶吼。

　　“卑！鄙！小！人！”

　　秦淮序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与此同时，蒋鹿勋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蒋鹿勋：【秦总，你要的小徐总电话已经给你发过去了。】

　　秦淮序敛了敛嘴角的笑意：【已经不需要。】

　　蒋鹿勋：【哈，不需要了？你不是要跟小徐总商量一下拒绝婚约的事吗？】

　　秦淮序瞄了一眼棚内：【已经有人帮我去解决了。】

　　【还有这种好事？】许是见对面一直没回，蒋鹿勋又补充道：【那今晚的拍卖会？】

　　【晚一些让司机直接去春江华苑。】

　　【得嘞。】

　　摄影棚内，众人望着那在闪光灯底下变得异常安静的徐晴桉，不免大吃一惊。按照之前的拍摄经验来看，这祖宗不是嫌灯光打歪了，就是嫌摄像手抖，要么就是道具不称心如意，总之可以有一切吹毛求疵的可能，但绝不可能这么老老实实拍摄。

　　两摄影师一交换眼神，调侃道：“徐姐，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少，是有什么心事吗？”

　　收音师补充道：“我去，徐姐今天的收音怎么不用打****”

　　导演见怪不怪：“这还用问，肯定是因为有秦总在啊。”

　　一声秦总过后，只见秦淮序正安然立于前方，面带浅笑视察着一切工作，导演见势围了过去。

　　身后众人有所顿悟。

　　“我就跟你们说吧，其实秦总就是徐姐当年爱而不得的那个年少白月光。”

　　“哈？不能吧，徐姐脾气暴躁归暴躁，但这无死角的盛世美颜不至于拿不下一个男人吧。”

　　“不信？我这还有当年留在学校论坛上的照片呢……”

　　几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徐晴桉望着眼前言笑晏晏温润如玉的男人，暴躁擎起的双手还是硬生生收了回来。

　　既然他们都误以为她和秦淮序真有一腿，那就不如将错就错彻底搅黄了他的如意算盘。

　　“先暂停一下。”

　　徐晴桉径直逼到秦淮序眼前，一改铁青的面容，随后媚眼如水，声细如糖：“秦总~别信那些谣言，我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呢~”

　　秦淮序一怔。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叩了两下，她站在酒桌上咆哮的声音便瞬间炸翻全场。

　　“哦，那这些也都是谣言吗？”

　　徐晴桉俊美的脸蛋一抖，讪笑道：“其实那是我妹妹。”

　　秦淮序唇一勾:“是吗，那我还挺喜欢你妹妹的。”

　　挺喜欢她妹妹的？

　　耳畔的声音无限放大再放大，徐晴桉脸色一沉：“秦淮序你诚心的是吧！”

　　秦淮序瞥了眼空落落的胳膊，眼底的温情一扫而过：“对，我就是诚心要娶晴椿。”

　　“……”

　　回忆不断翻滚，徐晴桉越想心里就越窝火，而那日那双冷漠眼眸也在此刻一点一点重现。

　　就算是她真有所图，却犯不着次次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满大街都是。

　　徐晴桉腾一下站起身，火大道：“不乐意就算了，谁非得三番两次求着你！”她拿起文件就直接冲了出去。

　　秦淮序愣了几秒，随后也站起身往外冲去。

　　蒋鹿勋在后高喊道:“秦总不开会了？”

　　“推到明天吧。”

　　蒋鹿勋一脸无奈：“……”

　　“对了，把休息区的茶叶全部换成西湖龙井。”秦淮序又补了一句。

　　“不是上周才换的吗？”

　　“不喜欢。”

　　“哈？不是你亲自挑选的品牌吗，这就不喜欢了啊，哦~我知道了是徐小姐不喜欢吧……得，我闭嘴，你俩可真是一个嘴比砒霜毒，一个嘴比石头硬，天生的一对呦~”

　　*

　　“别提了，出师不利。”徐晴桉愤愤按下电梯，继续朝电话另一头倒着苦水:“我跟你说我绝对是脑子冒泡才会来找秦淮序。”

　　电话另一头的徐晴椿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欢声雀起:“姐！你终于想通了！什么秦家的真的不重要，放心我一定能解决徐氏的问题。”

　　可徐晴桉压根就没听进去后半段，愤然道：“这世间随便抓哪一个男人不能结婚啊，回头你就把那些商会的邀请函发我，我就不信找不出来一个比秦家还厉害的！”

　　她想了想，又认真更正道：“不对，应该是比秦家的关系还要复杂百倍的人家……”

　　对面的徐晴椿有些无奈:“呃……倒也不用那么复杂吧……”

　　“甭管了，回头你就只管将邀请函发给我，对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你要回家？那我现在去接你。”

　　徐晴桉摇摇头，低望了眼时间:“不回家，直接回京燕。”

　　“不是明天的航线吗，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徐晴桉字正腔圆：“摆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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