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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情旅馆(4)
回到509房间,少女如挣脱牢笼的白鸟从穆知遇眉心窜出,欢呼着扑进羽绒被里翻滚。发丝间残留的玫瑰腐香在空气中划出淡灰的轨迹。
“杀个人就累成这样?”
“是两个!”她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瞳仁里凝固的血色竟透出星芒。
“是高兴的!那个烂在泥里的渣滓终于……”攥紧被单的手指突然松开,整个人摊成大字,“解脱啦!”
她盘腿坐起时,裙摆绽开霜雪般的涟漪:“趁我心情好,想问什么赶紧问。”
“旅馆里有多少怨灵?”
“和我一样被困住的姐妹么……”少女的指尖缠绕着发梢,“意识海里能听见八个声音呢。位置?”
她歪头轻笑:“谁会记牢坟茔的编号呀?只知道204住着爱唱歌的绣娘,308藏着被烧死的新娘……”
“你怎么成为怨灵的?”
月光正巧滑过她颈间的肌腱束带,那些细丝突然痉挛般抽搐起来。“那些男人……”她抚摸着束带,声音像蒙尘的旧唱片卡顿,“包厢的酒瓶碎片……割破了我的脚……”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被撕裂的丝绸裙缠在桌脚,像垂死的白蝶。她蜷缩在真皮沙发角落,皮肤残留着黏腻的触感和威士忌的酸臭。
地板上散落着水晶高跟鞋的残骸,鞋跟断口处沾着暗红的血渍。
“小姐?请立即离开!”侍应生的踹门声震得水晶吊灯叮当作响。
门外传来哄笑:“里面该不会在拍小电影吧?”
指甲深深抠进真皮沙发,留下五道带血的抓痕。克斯崎送的那瓶香水——玻璃瓶身映出自己破碎的倒影。
沉重的捶门声像战鼓擂在耳膜上,木门在撞击下簌簌掉着漆皮。
“里面的婊子滚出来!”侍应生的咒骂穿透门板。
混杂着门外看客的哄笑和污言秽语。
“装什么清高!”
“拍片还锁门?”
她的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指甲深深掐进太阳穴。可那些声音像淬毒的针,扎穿指缝钻进脑髓。
“……赌她身上有几处印子?”
“开门验货啊!”
视野开始模糊摇晃,唯有眼前那张镀金茶几的尖角,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冰冷的、诱惑的寒芒。
它那么光滑,那么锋利,像通往宁静世界的钥匙孔……
“你撞上去了。”穆知遇的声音沉得像浸透雨水的棉絮。
“不然呢?”少女晃荡着双脚,肌腱束带在颈间轻轻摇曳,“难道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
月光勾勒出穆知遇低垂的侧影,碎发在他眼睫投下小片阴影。
这沉默的哀恸让少女困惑地歪头:“喂喂——我这苦主都没哭呢,你倒先哀悼上了?”
她忽然飘到窗边,指尖划过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再睁眼时,我陷在云朵般的鹅绒被里。”回忆的语调浮起梦幻的泡沫,“阳光透过蕾丝窗帘,空气里有蜂蜜和药草的味道...我望着那个替我换纱布的身影问:‘你是接引天使吗?’”
“是老板。”穆知遇看向她眼中突然炸开的星芒。
“是梦姐姐!”少女旋转着落在床柱顶端,白裙绽成月下的铃兰,“她替我缝合伤口,更缝合了支离破碎的灵魂。”
脚尖轻点床柱,她倏然逼近穆知遇:“还给了我一把复仇的银剪刀哦~”
“你...杀了他们?”
“啧!”少女鼓起腮帮,肌腱束带如活蛇般昂起,“我在你心里是那种粗鄙的屠夫吗?”
她突然狡黠一笑,指尖在穆知遇腰间虚虚一划——
“只是帮他们...永远摆脱了世俗的欲望呀。”
月光在泰贝莎颈间的肌腱束带上凝成霜,她嘴角甜美的弧度骤然冻结:“那些嚼舌根的客人...”
束带如毒蛇昂首,绞得空气嘶嘶作响。
“我留他们的命,他们却要我的命!”
她突然飘到穆知遇身后,寒气贴着耳廓蔓延。
“梦姐姐当时抚着我的伤口说——”声音陡然切换成充满蛊惑的腔调,“这种蛆虫,该碾碎在鞋跟下。”
叹息化作冰晶坠落:“我该听她的...”
“是他们杀的?”
“那晚梦姐姐邀我来旅馆散心。”泰贝莎的指尖划过床头板,五道焦黑的抓痕凭空浮现,“她在这间房点了安神花。”
穆知遇瞳孔骤缩——
水晶花的幽光在记忆里闪烁,与老板书桌上“无夜酒吧特供迷迭香”的进货单重叠。
【系统提示:身份线索补全——老板·无夜酒吧所有者】
“再睁眼时,”泰贝莎的灵体穿透墙壁又穿回,指着天花板吊灯,“我飘在这儿,看见梦姐姐抱着我那具……”
她顿了顿,束带缠住穆知遇手腕虚虚一握:“被掐得青紫的尸体哭呢。”
腐玫瑰香气突然暴涨!
“可他们竟敢——”泰贝莎的尖啸震得玻璃嗡嗡作响,“隔天就拖着新猎物来开房!”
无数白绫从天花板垂落,疯狂舞动似是要重现当日的残像。
穆知遇注视着在绫罗间旋转的怨灵:“所以恨透天下男子?”
“是你们自己把罪证捧到我眼前的!”她猛停在穆知遇鼻尖前,瞳中血浪翻涌,“夜夜都有伪君子被歌声诱出原形——”
吊灯突然投射出走马灯般的鬼影:
西装绅士撕扯女伴衣襟
学生模样的男孩偷装摄像头
白发老者往酒杯抖落药粉
“没有例外。”所有鬼影倏然收进她掌心,“藏得深的……死得慢些罢了。”
当最后一缕白绫缩回天花板,穆知遇脑中已满是疑点:
1. 水晶花=迷药?
2. 酒吧老板精准"救"下濒死少女
3. 旅馆恰成怨灵培养皿
4. 509房间专引恶徒入瓮
——这环环相扣的链条,精密得像捕兽夹的齿轮。
月光在蓝紫色酒液中漾开妖异的光斑,高脚杯被一只苍白的手推到穆知遇眼前。
泰贝莎歪着头,发丝间游动的肌腱束带在杯壁投下蛛网般的影:“喝一杯?就当...庆祝我的新生?”
穆知遇看着杯中自己的倒影。
若这环环相扣的悲剧真是精密仪器...…
他摩挲着杯脚暗想。
制造怨灵便是核心齿轮,那驱动齿轮的能源又是什么?
“我不喝酒。”他看见少女眼底一闪而逝的幽光。
“不行!”少女突然扑来,腐玫瑰香呛得人窒息。
她将酒杯硬塞进穆知遇指缝,肌腱束带如毒藤缠绕他手腕:“就当可怜可怜我?”
甜腻尾音里藏着冰碴:再推拒就接管这具身体!
穆知遇凝视眼前的少女。
目的性快溢出来了。她进入我体内也不知道是否需要条件,喝完这杯就走。老板现在应该已经查完寝了吧?
他倏然扬唇碰杯。
“叮”的脆响惊飞窗台夜蛾:“Cheers。”
泰贝莎怔忡的刹那,他已仰头饮尽。
冰感顺喉管炸开!吊灯骤化为旋转的绞刑架,泰贝莎甜美的笑靥在视野里裂解重组——
【警告:未知毒素入侵!精神力-50%】
“比草莓牛奶差远了……”少女撇嘴扔掉酒杯。水晶杯底在床单洇开深紫色污迹。
穆知遇扶住嗡鸣的太阳穴:“后劲还挺大。”
泰贝莎困惑地歪头,束带末梢卷着遥控器乱按:“聊聊天嘛~”
“困了。”他径直走向房门,“告辞。”
“才凌晨一点!”少女闪身堵住房门,瞳中血色潮水般退去,露出罕见的清透
“我发誓——”三根手指按在心口,“今夜只借月光,不借人命。”
“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陪陪我,好不好?床让给你”
穆知遇扶着门把的手顿了顿。
鬼迷心窍了?
“……不用,我睡地板。”
他刚铺开地铺,泰贝莎便旋风般卷走被褥铺在被弄脏的床上:“哪有让贵客睡地板的道理!”
“你睡床,我睡白绫上就行。”
天花板垂落的白绫突然活蛇般游走交织,瞬息编成悬空的吊床。
当她躺上去时,那些绷紧的绸缎表面,竟浮现出血管般的暗红纹路。
“睡吧。"”她哼起破碎的旋律,吊床如摇篮轻晃。
月光下,无数半透明的绞索从她裙摆垂下,在穆知遇床周摇曳如垂死的海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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