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树下

　　夜风轻轻拂过面颊，安欣站在阳台看着吊坠回忆着往昔种种。风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思绪，带着她的发丝翩翩起舞，像是要带走她的那份忧伤，少女觉得它多管闲事便躲进了屋内。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许晓萱在风中凌乱，思绪摇摆不定，风读不出她的心绪，便缓缓退下。楼下时不时传来几声汽笛。夜已深，人未眠，少女望向夜空，荧荧星火像是在为她而闪烁。

　　晨光并未驱散这份阴翳。云层游移未定，时不时会吝啬地敛起部分光线，仿佛天空也在斟酌着如何照亮地上的心事。

　　“去吧。”
　　校门口，林星岚轻轻推了推夏怡心的背。小女孩回头，对他扬起一个干净的笑，用力挥了挥手。林星岚也笑着挥手，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
　　“喂～”许明卿用手肘碰了碰他，拖长了语调，眼里闪着促狭的光，“你小子该不会……”
　　林星岚没接话，只是白了他一眼，随即用眼神示意他看向一旁的许晓萱。
　　许晓萱正望着地面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书包带子。

　　“萱萱？”许明卿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从早上出门就魂不守舍的。”
　　“啊？没、没事。”许晓萱回过神，仓促地扯出一个笑。
　　许明卿没再追问，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带着兄长特有的、略显笨拙的温柔。“有事儿记得跟哥说。”
　　许晓萱点点头，目光却又不自觉地飘向远处。许明卿与林星岚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询问与一丝了然。
　　风不合时宜的来了，未落地的银杏叶舞动婆娑，似乎是想要诉说些什么，可终究无人读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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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的教室本该昏昏欲睡，却因历史老师匆匆赶来布置作业而显得躁动。交代完林星岚几句，老师又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林星岚叹了口气，拿起水杯起身。刚出后门，许明卿就跟了上来，两人并肩走向水房。

　　教室里，尹星莜的笔尖在素描纸上沙沙游走。线条时而柔如涟漪，时而锐利如割裂光影，一个静谧而充满张力的世界在方寸间渐次浮现。

　　“又在画画？”韩奕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嗯。”
　　“画我？”
　　“少自恋。”尹星莜笔尖一顿，却把画纸往他那边推了推。
　　画上是陌生的风景，山峦层叠，云霭低垂。
　　“这是哪儿？”
　　“梦里的风景。”尹星莜轻声说。

　　“蛮好看的。”星岚接水回来，路过奕麟身旁，“这是哪儿？”见韩奕麟目不转睛地盯着着他，他识趣地摆摆手，溜回自己座位。

　　教室另一角，许晓萱盯着桌面，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泪水蓄在眼里，将落未落。
　　“怎么了？”刘润庶路过她桌边，停下脚步。
　　许晓萱慌忙抬手去擦，却越擦越湿。刘润庶心头一紧，正要再问，后背猛地吃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拍打。
　　“刘润庶！”许明卿接水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瞬间瞪圆了眼，“你把我妹怎么了？！”
　　“哥！跟他没关系！”许晓萱急忙起身，拉住哥哥的手臂，声音还带着鼻音。
　　刘润庶松了口气，对许明卿摊了摊手，脸上写着“你看吧”。许明卿狐疑地瞪他一眼，这才坐下，低声安抚妹妹。

　　“……”
　　这一切，并未逃过教室某处一道沉静的视线。那双眼睛的主人——安欣，她的目光大多时候轻轻落在刘润庶身上。那张侧脸，与记忆中的某个轮廓微妙地重叠，又清晰地分离。她看着他，像在确认一个遥远的谜题。

　　另一处，某双清澈的眼眸一直望着林星岚，没有特别在意那些琐事，她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林星岚。那张记忆中熟悉的脸……那张脸几乎与记忆里的完全重合。

　　林星岚对此浑然不觉。他单手托腮，望向窗外。夏末的阳光依然霸道，穿过摇曳的树影，在楼宇间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空气里已有微凉的底子，但光落在皮肤上，还是暖的。

　　“想什么呢？”刘润庶走过来，屈指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没。”林星岚回过神，笑了笑。
　　“喏，你要的‘阿萨姆’。”刘润庶递过一瓶奶茶。
　　“谢了。”林星岚接过，掏出钱。
　　刘润庶摆摆手，只伸出五根手指。
　　“发财了？喝这个？”林星岚挑眉。
　　“尝尝鲜。”
　　刘润庶看着他脸上的笑，觉得有点蹊跷，但也没多问。

　　下午的数学课，阳光暖得催人眠。林星岚没能抵抗住，枕着手臂沉沉睡去。

　　“嘿，醒醒。”
　　他迷迷糊糊抬头，嘴角还有一点可疑的水痕：“放学了？”
　　教室里爆出一阵哄笑。
　　听到这话，年轻的数学老师脸上并无怒色，反而带着一点温和的无奈。他生得俊秀，气质温文，与周老师的凛然截然不同。
　　“林星岚同学，”老师叫他，声音平和，“对于我这个数学老师，你是怎么睡都睡不够的吗？”
　　班里又是一阵低笑。
　　林星岚挠挠头，也笑了：“老师，对于我这个数学白痴，您是怎么教都教不会的。”
　　这话说得坦然，甚至有点赖皮，但数学老师听了，只是点了点头，嘴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眼底掠过一丝极难捕捉的、类似怀念的神色。他转身继续板书时，手指无意识地打了个不出声的响指。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枚小石子投入林星岚记忆的深潭……
　　医院……白墙……消毒水的气味……一颗递过来的糖……某个同样年轻的身影……
　　“林星岚同学。”老师再次点名。
　　林星岚猛地抬眼。
　　“下课记得来我办公室一趟。”老师说完，继续讲课，仿佛只是布置了另一道习题。
　　那笑容里的含义，林星岚读不懂。他下意识歪了歪头——这个带点困惑又无意间显得稚气的动作，再次牵引了远处那道沉静的视线。
　　林星岚忽然打了个小小的冷颤。他重新趴回桌上，这次却睁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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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岚哥哥，你在想什么？”放学路上，夏怡心仰头问。
　　林星岚从思绪中抽离，揉了揉她的发顶：“在想，要是再有人欺负你，我该怎么保护你才好。”他撒了个小小的谎。
　　夏怡心学着他的样子，也托起下巴，歪着头，认真思考起来。那模样让林星岚心尖一软。
　　她忽然眼睛一亮，转过身，笑盈盈地看他，似乎有了主意。
　　林星岚抢先一步，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别多想。”
　　“我还没说呢！”她捂着额头抗议。
　　“想说什么也得撤回。”他笑着，用手指轻点她的鼻尖。
　　她张口作势要咬，被他敏捷躲开。
　　“呀！小丫头还敢咬人？”
　　“就咬！略略略！”她转身就跑。
　　“别跑！”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欢快的追闹声洒了一路。

　　不远处，梧桐树的阴影里，一个戴着棒球帽的女生静静站立，望着那两道远去的身影，嘴唇无声地动了动：“那是……他妹妹？”

　　“阿姨！阿岚哥哥他欺负我！”
　　一进家门，夏怡心就躲到徐俪红身后，抢先告状，还不忘对林星岚做个鬼脸。
　　徐俪红笑着，看着儿子把两个书包放好。
　　“有本事别搬救兵啊。”林星岚挑眉。
　　夏怡心又吐了吐舌头。
　　“行了，”徐俪红温柔地摸了摸夏夏的头，“阿岚哥哥是喜欢你，才跟你闹着玩呢。不喜欢的人，他看都不多看。”
　　“喜欢？”夏怡心眨眨眼，对这个词的含义似懂非懂。
　　“嗯，喜欢。”徐俪红的笑容里有阳光晒过的暖意。
　　“不懂。”徐俪红依然笑着，小家伙儿懵懂的看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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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送夏夏上学的路上，许明卿将林星岚拉到后面，让两个女孩走在前面
　　“这孩子，”许明卿压低声音，“和你以前一样？……心理上的问题？”
　　林星岚点点头。
　　“那她家里也……”许明卿话到一半，意识到不妥，刹住了车。
　　林星岚看了他一眼，倒没生气，只是望向前面夏夏轻快的背影：“不太一样。她现在算是孤儿，情况……和润庶有点像。”
　　许明卿脚步顿了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奕麟，我可能都不会认识她，她大概……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林星岚声音很轻，“所以，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也别想歪。以你对我的了解，我会做不该做的事吗？”
　　许明卿看着他，先是摇了摇头，又故意点了点头。
　　“嘿！”林星岚作势要捶他。
　　许明卿立刻点头如捣蒜，脸上却憋着笑。
　　林星岚无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许明卿立刻露出“胜利”的表情，结果下一秒就乐极生悲，被林星岚一记“轻轻”的“爆肝”疼得龇牙咧嘴。林星岚则回敬了一个“让你狂”的眼神。
　　前面，许晓萱和夏怡心看着他们幼稚的“交锋”，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明卿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不忘向夏夏挥手告别。林星岚扶着他，目送夏夏蹦跳着走进校门，这才转身往公交站走去。
　　公交站台，人群熙攘。林星岚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粘在背上。他几次回头，只看到匆忙的上班族、低头族，还有一个始终戴着棒球帽、脸型熟悉的女生靠在站牌边。
　　车来了。林星岚护着许明卿挤上车，刷卡就坐后，那个棒球帽女生也跟了上来，默默坐在了他们旁边。

　　来到学校，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林星岚走到讲台边，拍了拍手，脸上浮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既然人齐得差不多了，那么……”他率先把自己的历史作业放到讲台上，“开始交作业吧。”他顺手拉过刚进门的刘润庶，看了一眼他腕表，“限时五分钟，计时开始！”
　　刘润庶无语地瞥了他一眼，还是把手里的两份作业递了过去。
　　“今天周几？”韩奕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突然问。
　　“周四吧？”林星岚迟疑了一下，“光看时间了，没注意。”
　　“周五。”刘润庶纠正。
　　韩奕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今天几号？”
　　“17号。”
　　韩奕麟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林星岚和刘润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问号。

　　风穿过敞开的教室窗户，拂动桌面的书页，也拂过安欣安静低垂的眼睫。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有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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