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跃青云上

作者:长坐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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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6


      东宫,蘅芜苑。

      外头嬉闹的声音实在是大了,本在调试琵琶的唐遥妄,对了好几个音都不准后,气得直接将其摔在了一旁石桌上。

      这位太子良娣,出身名门,姑母是天子宠妃,哥哥又官拜镇军大将军、扬州大都督,深得皇帝器重,自小要什么有什么,性子是一贯的娇纵。

      唐遥妄起身走到小院内的架子前,取下自己常用的九节鞭,身子对着中间便是一顿飞舞,鞭子也抽打着地面不停地发出“啪”“啪”的响声。

      那些守着她的宫人都噤若寒蝉,既不敢躲闪又在心里惶惶,生怕被这鞭子抽着。

      毕竟,上一个在唐遥妄生气时误伤了的宫人,现在还在床上嗷着呢。

      唐遥妄自然知道这群人心里在念着些什么,停了鞭子,望着离她最近的那个,骂了句“鼠辈”。

      琥珀见唐遥妄开口,吓得话都说不清了,只软了双膝,跪着哆哆嗦嗦说道:“唐良娣骁隽超群,自不是我等奴婢可以比拟的。”

      “你自然比不了。”唐遥妄勾唇一笑,对于她的吹捧似乎很是受用,又询问道,“我今日没出去,外头是什么情况?”

      “是……”琥珀犹豫了半晌,才说道,“今日七夕,太子妃在庭院内组织大家乞巧呢。”

      “她倒是会来事。”唐遥妄冷笑了一声,又问道,“陆月初也在?”

      “陆承徽在的。”

      “太子呢?”

      琥珀抹了把汗,“殿下也在的。”

      “那便是只有本妃不在咯?”

      琥珀战战兢兢地解释道:“太子妃今日遣人来请良娣了。”

      唐遥妄皱了皱眉,说道:“她什么时候来请的,本妃怎么毫无印象?”

      “约莫卯时三刻。”

      唐遥妄听到了便忍不住翻了白眼,“那会子本妃刚起身呢。明知我晨起不记事偏偏那个时候来,便就是故意的。”

      琥珀低着头不敢说话。

      “没记着也不知得要提醒本妃。”唐遥妄斜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

      唐遥妄话音刚落,有人走了进来。

      她一看,是当年自己嫁给太子,裕妃指给自己的陪嫁姑姑,玉粟。

      因着是自己姑母的人,唐遥妄对她一向尊敬,脸子自然也不会摆,和颜悦色地问道:“姑姑今日不是进宫去陪姑母了吗?”

      玉粟姑姑望了眼琥珀,她心领神会,拉着这院子内的宫人都退下。

      见这阵仗,唐遥妄抿了抿唇,低声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玉粟姑姑点了点头,“今日陛下本在紫宸宫处理政务,却忽然心痹发作,裕妃娘娘得了消息便赶了去,却被拦在了门外。”

      “什么狗奴才敢拦我姑母?”

      “是陛下的意思。”

      唐遥妄沉默了。

      好一会开口说道:“祁言知道了吗?”

      “正要和良娣说呢。”玉粟姑姑说道,“娘娘在外头和言公子打了个照面,看那样子,应该是陛下宣的。”

      “生个病宣他作甚?”唐遥妄下意识地说道。

      可说完,她便意识到了什么。

      “陛下的心痹,可是加重了?”

      玉粟姑姑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抿了抿唇,说道:“这病是陛下早些年就害的,却从来没有直接昏了过去,婢子斗胆猜测,许是……”

      凶多吉少。

      她没说完,和唐遥妄对视了一眼,两人在心里替补全了这句话。

      忽地一瞬间,唐遥妄像泄了气一样,瘫坐在石椅上。

      抬眼望天,茫茫一片,孤月高悬。

      七夕的月亮从不是全的,就好像自己不停地从一个小院子到另一个小院子的人生一样。

      总有一扇,关不紧的门。

      好在她是唐二小姐,自怨自艾不了多久便轻笑了一声,“好啊,那可太好了。”

      “那我就且等着。”唐遥妄笑得更是肆意,只道,

      “等着祁言坐上那把椅子。”

      …………

      祁言从皇宫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刚一出宫门就见着辜振越在外头守着。

      他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责备,说道:“这般冷的天,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怎么挨到了现在?”

      “我这身子,比铁还硬呢。”辜振越边笑边看着朝自己走进的祁言,忽然看到了他手里抓的卷轴,夜色正浓,他仔细辨认了好几翻才认出了,说道,“这是……敕旨?”

      祁言长叹了一口气,将敕旨递给他看,辜振越眯着眼睛看了许久,他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半天蹦跶不出一个字来。

      祁言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个说话的地界,回去再谈吧。”

      辜振越点了点头,两人便一同回了长公主府,门刚一打开就看见白缨在院子里打转,额上也是急得直冒汗。

      见祁言回来了,连忙上前去,行完礼便说道:“情况怎么样了?”

      “心痹犯了,还好御医来得及时,没出什么大事。”

      “那便是好。”白缨总算是松了口气,又说道,“那公子可要就寝?”

      “去书房吧。”

      两人到了书房,白缨将火炉架好便出去了。

      门一关上,辜振越便忍不住将自己的心声付诸于口,说道:

      “他疯了吧?”

      祁言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辜将军,你这算大不敬。”

      辜振越才不管那么多了,只道:“这也太突然了,之前一直压着不给你封王,怎么今天忽然就……咱们这位陛下,真不知道他肚子在想些什么。”

      “我前两日进宫便见着有宫人在收拾栖梧宫。”祁言说道,“所以应当不是今日临时起意。”

      “栖梧宫?”辜振越愣了一下,“你要住进宫里去?”

      “陛下的意思,大概是为了方便我行政。”

      “方不方便还另说,这动静也太大了。”辜振越的眼里尽是担忧,说道,“摄政王那可是只有在稚帝登基的时候才会封的,还命你监国……如今……太子虽被关了禁闭,可人还在呢。天知道过几日常朝,宣政殿上又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他既下了命令,自然是想好了怎么样才能堵住那群人的嘴。”

      祁言伸出手在火炉上烤着,“嗞啦”“滋啦”的几声火星子带来的炙热,烤得祁言的手开始发红。

      祁言盯着自己的手,随即收拢,揉搓了几下道:“不过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罢了。”

      “那如今怎么办?”

      “刀都已经架在脖子上了。”祁言轻笑一声,似是满不在意,“那就硬着头皮上呗,至少……”

      “你不是之前还说担心他不给我封爵吗?”祁言这会子的笑声提了几个度,“得,摄政王,这不比那些个亲王嗣王阔气多了。”

      辜振越是不知道他怎么就这般乐观,只啐道:“那你别等人扒了层皮再找我哭。”

      祁言笑得更大声了,笑着笑着又忽然停了下来,他收回了手,说道:“权力这把剑,本就是两面都开了刃,总要流血的……不过是看怎么用。”

      “那你想怎么用?”

      祁言站了起来,从书桌下边的小屉里拿出了匣子抽出了一卷纸一样的东西,辜振越走了过去,见铺陈开来,竟是南北疆域舆图。

      他的手在上边抚了好几道,最后停在了南楚与北辰在东边那一带的交界处,摩挲了好几下,最后说道:

      “我要这儿。”

      “兖州?”

      再往上。

      “郓州?”

      再往上。

      “齐州?”

      再往下。

      …………

      祁言直接将那一片都圈了出来,随即将手掌扣在上边,看着辜振越,郑重其事地说道:

      “中土十二州,我大楚失去的,我全都要。”

      有那么一瞬间,辜振越感觉自己的心也被祁言的那一双手攥在了手里,是还在淌着血的疼。

      “临弈……”

      祁言没理他,自顾自地将舆图收了起来,看向辜振越的脸,不知是震惊多还是心疼多。

      于是祁言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别那般个死人相。你之前问过我许多次,在郅都折腾这一年多是为什么,我今儿都说了,便是为了这个。如今我也不瞒你,可豁然了?”

      “我记得如今的扬州大都督,是唐遥旭。也难怪你要招拢唐家了。”辜振越沉声道,“只是他这人,是人面兽心的坏家伙,实在不是个好长久相与的。”

      祁言大笑了两声,“与虎谋皮罢了。”

      他笑得开怀,可话里的重量却分毫不减,辜振越的心忍不住痛了几分,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哽咽。

      “当年南北一役,整个虎骁军上下军心动荡,我爹便禁止营内谈及此事,得了消息我就问他,如果兄长知道您这般做会不会怕您忘记他。”辜振越将梗着的那口气咽了下去,继续道,“我爹说,他这辈子打过许多仗,不可能被那一场困住一辈子。”

      “后来回到郅都,这事儿明面上也不会有人提起,我以为大家都忘了……”辜振越的背脊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扶着祁言双肩的手也握不紧了,他忍着眼泪,“你还记得……原来你还记得……”

      也只有你记得。

      本还端着一副不在乎模样的祁言此刻垂了眸子,他站起身来将辜振越的手拿开,又握住。

      受了寒风,他手极冰,便如同握住一团炙热的火般,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意思,

      “会回来,也一定会回来的。”

      “我过几日便要回西塞了。”辜振越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担忧又深上一分,“只怕难得帮上你什么忙。”

      “这倒没什么。”祁言无所谓一笑,想起来又道,“不过,就陛下最近的态度,明里暗里的倒是有让你留在郅都的意思。”

      “怎会?”辜振越皱眉。

      “辜家势头太盛,又不和唐家一般,有亲属女眷扣在这儿。”祁言带有讽意一笑,“你说,他这心里,能不惴惴吗?”

      “留就留,他还能奈何得了我不成?”辜振越对这种帝王家的把戏最是不屑,嘴上不落得好便罢了,还要冷哼一声,赌气似地说道,“明日我就进宫和他表忠心说本将军要为他肝脑涂地,卫戍郅都。”

      “明日便罢了,他那个病估摸着还得在床上躺几天呢。”祁言实在忍不住笑道,“你过几日去,说几句好听的,哄他给你个大点的官,免得咱们西塞虎骁军的少帅纡尊降贵回来郅都,还要受人欺负。”

      “少鬼扯。”辜振越压下想要一爪子挠死他的冲动,关切地问道,“陛下身体怎么样?”

      “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御医只说是操劳过度引发的心痹复发。”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之前便落了病根,只是也没什么要紧的,复发……”

      辜振越似乎还是惦记着皇帝要把自己押在郅都的事情,语气没落个好的,补了句道:“整日里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能不复发吗?”

      祁言心知肚明却也不恼,只接着往下说道:“是啊,我也觉得蹊跷极了。”

      “他不会是……在演你吧?”

      祁言闻言,斜着看了他一眼。

      这倒确实也是皇帝能干出来的事情。

      祁言便在心里思量了好一番,“我方才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说真的。”辜振越开始严肃了起来,说道,“要他现在走了,皇位……只怕还得是太子的。”

      “他既封我做了摄政王。”祁言冷静地说道,“便是断了我坐上那位置的路。”

      辜振越没说话,想是认同了。

      “不过可惜,我只要权力。”祁言轻笑一声,手不自觉地点着桌案,一字一顿道,

      “那把椅子,我从来也就没有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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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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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3个月前 来自:湖南
    连载《死遁后前夫他做我外室》前夫哥为爱做*
    预收《有女昭昭》且看我们太女殿下把高岭之花硬拽下神坛,比格殿下x忍人太傅,虞跃的同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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