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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局
第六章沦局
开回警局,李队已经安排了其他人守着严无言的房子,我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小宋要留在局里处理其他事情,顺便去借走了我的书,而我则像一个无业游民一般的提前下班了。(OS:提前下班,爽!!!)
我在路边吃了一碗面后,才终于将我空虚了一天的肚子安抚下来。我心满意足地离开饭馆,我家离这儿并不远,所以我打算走路回家。
太阳在慢慢沉落下去,在天边收尽苍凉残照,整个世界变成了夜的狂欢曲。
路灯亮了。我走街串巷,形单影只。
在这个幽暗的小巷里,一盏和一盏路灯相距很远,一段段明亮与明亮之间是一段段黑暗与黑暗,我的影子时而在明亮中显现,时而在黑暗中隐没。
凭空而来的风一浪一浪地掀动斑斓落叶,如同掀动着人生给我的印象。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这空空的来风,只在脱落和旋卷起斑斓落叶之时,才能捕捉到自己的存在。
路的前方有一盏坏掉的路灯。我对这条路很熟悉,知道下面就是楼梯。正准备摸黑扶着扶手走过去,突然被一块什么硬东西绊倒了,便直直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我只觉天旋地转,可又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施力停止向下摔,只能尽力稳住自己,不让自己摔那么痛,
我“嗵”一声摔到了楼梯底部,刚想站起来检查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摔伤了,挣扎着撑起身时只觉右手手腕处一阵刺痛,便双臂发软又栽了下去。
Md,太倒霉了,我心里这样想。我简单检查活动了一下我的手,初步判定是骨折。
我摔得头晕目眩,踉踉跄跄的去到了医院处理伤口。
医生给我打完石膏后,我在回家已经是半夜了。但我还是专门去看了一下我摔跤的那个地方,并用手电筒打着光仔细看。
很明显地,第一阶台阶处有一整排大小不一的石头,路过的人要是没有看到的话很有可能会摔跤。
我也没有多想,只是在内心咒骂着是谁家的熊孩子搞得这种恶作剧,真没素质,同时用我仅剩的左手将石块清理到路边。
第二天,我睡到下午才去上班。局里的人看到我的伤,都大吃一惊,问我昨天怎么了、干嘛去了。
我就说:“没干嘛,就是在回家的那条路上,有个熊孩子来楼梯上放石头,我没看到就摔下去了。”
宋新宇义愤填膺地说:“张哥,这个孩子太没教养了!你等着,我马上把他找出来!”
我:“哎哎,大可不必,熊孩子一定有一个熊家长,我们就算去闹也无济于事,干好你自己的分内事吧!”我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别担心。
过了有一会儿,大家都“探望伤员”离开后,宋新宇突然冲进我办公室,把我吓得一激灵:“干嘛呀,疯疯癫癫的,像不像样了?!”
他把笔记本电脑递到我面前 :“张哥,你一定得看看这个。”
电脑上,是楼梯处昨天的监控录像。视频画面中显示有一个人将石头带来,一块一块的铺在路上,完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绊人,准确来讲,就是要绊我。
但是这个人,根本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一个成年人。
而且这个人,我们昨天才见过。
他是“龙哥”的手下,但是龙哥他又对警察那么畏惧,大概率是不会让手下来陷害我的。这就说明,严无言已经和“龙哥”达成了某种协议,并且雇佣他的手下来搞我。
幸好昨晚摔断的是手,不是头,要不然就遂了他们的心愿了。
我面色铁青,“小宋,你今天开车来了没?”
他点点头:“开了。”
我怒不可遏:“去把它开出来,我要到严无言家去。”
“好,张哥。”
他开车到严无言家,我让他停车,独自去敲响了他家的门。
开门的人是他和贺红玲的女儿——严笑笑。因为在上次开庭时她见过我,所以看到我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你找谁?”
我也没给她好脸色看:“我找严无言。你让他出来。”
严笑笑一下子没说话,正准备开口,贺红玲从门后突然钻出来,一边关门一边说:“抱歉,我丈夫今天出去了,他今天不在。你要找他的话改天再来,我们今天不接待客人,您请回吧。”
还没等我说话,门“砰”一声关上了。我脑子中有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是总不能让我破门吧?
贺红玲为什么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门后出现?严笑笑为什么对于他父亲的行踪保持沉默?她母亲为何要打断她说话?
只能说,这一家人都有问题。
我找到小宋,和他在车上观望了一天,希望找到严无言的身影,但是直到傍晚,他还是没回来。
我们等得饥肠辘辘,就到他们别墅对面的面馆吃了一碗面。这家面馆很有名,面也不是一般的好吃,因此很多外地人也会跑到这里来品尝。
店主是一位热情的老婆婆,此时正值饭点,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有一个身穿深灰色长风衣的人走进饭店,身上气度不凡,戴着一顶不是很干净的帽子,一看就是外地人。
老婆婆很热情的迎上去:“小伙子,外地人吧?你看看吃什么?”
那人抄着一腔外地口音,将菜单打量了一会儿,说:“听说你们这里的杂酱面顶好吃,就给我整一碗噻。”
婆婆高兴地说:“得嘞!小伙子你就找个地方坐一下,马上就好!”
那个外地人在一个角落坐下,我背对着他,但小宋刚好朝着他的方向(我俩对着坐的)。
小宋嗦一大口面,一抬头,就悄悄告诉我:“张哥,那个外地人好像一直在看我们。”
我转头一看,刚好和那人视线对上,那人又急忙把眼神收了回去。
宋新宇开玩笑着说:“张哥,是不是我们两个长太帅了,让外地人都叹为观止?”
我嫌弃的看他一眼:“就你还叹为观止?行了,不管人家,吃你的饭。”
我们吃着吃着就下雨了。雨下得很大,很多人都挤在屋檐之下避雨,我和小宋因为不赶时间,就又坐在位置上聊了一会儿才走。
那个外地人吃完后,问那个餐馆借了一下厕所,走进内屋后,我们就没再见他了。
我和小宋冒雨回到了车上,雨越下越大,我们都没法看清十米以外的东西了,小宋问我:“张哥,我们还等吗?”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么大的雨严无言应该也不会回来了,就让小宋送我回去。
宋:“张哥,我家离这里比较近,我去停车,雨下这么大,要不你就在我家睡吧?我家有房间空出来。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们还能更快赶到。”
我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到了小宋的家,我们依次去洗了个澡,我洗完后,看见他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书。
我走过去问他:“你在看什么书啊?这么爱学习?”
他抬头冲我“嘿嘿”一笑:“也没有啦,我就在看《淘汰者2》而已。”
我说:“现在不早啦,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的张哥,你先去睡吧,我看完这章就睡。”
我正畅游在梦乡里,突然被响起的电话铃声吵醒了。我迷迷糊糊看到是李队打来的电话,接通后,用我“慵懒的气泡音”(其实是没睡醒)说:“喂?”
“你小子在哪儿呢?睡得像个死猪一样。”
我抬头看一下时间,凌晨1:23分,“这个时候了不睡觉该干嘛?”
“你马上叫上小宋,他手机打不通。你们俩马上到严无言的别墅里来,出事了。”
我清醒了七分:“出什么事了?”
“严无言和他老婆死了,谋杀。”
我睡意全无,从床上跳起来,披上衣服,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小宋卧室,用我的左手使劲摇他:“起来!快起来!严无言死了!”
“嗯……什么……?谁……死了?”这个人看起来比我还困。
我一把把他拽起来,他同样未穿上衣,我拍了两下他的脸:“醒了没?我们要马上走!严无言死了!”
他也一激灵就清醒了。我们两个人来不及整理仪容,蓬头垢面、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案发现场。
现场已经被封锁起来了。我们来到第一案发现场来看,只见一片狼藉:打斗的痕迹随处可见,地上躺了两具尸体,分别是严无言和贺红玲。血液浸染了几乎整面地板,从血液的凝固程度来看,应该死了不到三个小时。
尸体旁边,有一些技术人员在旁边拍照、记录、收集证据,其中就有王主任。
我和王主任打了招呼,走到李队面前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知情人都被带回局子里了,我们还在这里收集证据,就只有待会儿回警局慢慢问。”
王姐走过来:“李队,张队(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叫我这个称号),根据我们的现场勘测,确定了凶器就是这把在地上的匕首。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多余人士的指纹或者DNA,所以凶手就有很大可能只在剩下的两个人之间。”
李队又皱着眉头说:“而且这是一间密室杀人案。我们来的时候门窗都是锁死了的,从外面根本打不开。”
“那怎么确定不是屋内的幸存者反锁上的呢?”我问。
“反锁的钥匙只在王妈(保姆)那里有一把,而且我们检查过了,上面没有新鲜的指纹,也没有指纹被擦掉的痕迹。”
王姐又在旁边说:“我们在凶器上找到的指纹有严无言、严笑笑两人的,其它的还要回局才能更进一步分析。”
李队环顾四周:“应该该收集的都收集了吧?”
“对,都收集好了。”
“好,那把这两具尸体抬走,我们先回局。”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又响了,我还寻思着是谁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拿出来一看是:严霏默。
我给李队看,他点头:“接,免提。”
电话拨通。严:“张警官,你昨天是不是受伤了?是不是严无言干的?”
我:“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反而是用一种瘆人的病娇语气说:“我说过,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可是,他们已经先下手了,我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们付出代价咯。”
我们三脸面面相觑,我努力压抑住自己颤抖的声音:“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严:“就是字面意思啊。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受到惩罚了吧?”
我:“你……你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严:“我?没关系啊。我知道你旁边还有其他警察,别想套我话,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先下了,期待我们的下一次相见。哈哈哈哈哈哈……”
她最后的笑声像一个疯子,令人毛骨悚然。
李队面色铁青:“把严霏默列到嫌疑人名单里,立刻,马上!”
回到警局后,我发现了一个疑点:既然我和小宋左等右等没看到严无言回来,那严无言是怎么死在家里的呢?
好奇怪,好费脑子。
严笑笑和王妈在不同的审讯室里分开审问。严笑笑还惊魂未定,所以现在去问她没啥价值。我来到王妈的审问室,这位中年妇女坐在椅子上,相当冷静。
是她报的警。我们让她将整件事她知道的部分说一遍,以下是她的证词:
晚上十点半左右,王妈洗完碗后就回到了地下室睡觉,那里是严无言一家给他安排的保姆房。
睡着之后,大约十一点半到十二点钟的样子,她听到了一阵叫声,她以为是他们在后花园养的狗在对着地下室透气孔叫,就没有多在意。又过了不到十分钟左右,她听到了一声人类发出的尖叫,才意识到不对,灯都没来得及开就匆忙上楼。
上楼后,他看到男女主人都躺在血泊之中,严笑笑握着一把刀,坐在严无言的尸体前,双手颤抖,一脸不敢置信。
王妈被吓傻了,赶快跑回地下室躲在衣柜里躲着,因为跑的太急,没来得及锁门。然后严笑笑跟着她下来了,她一个柜子一个柜子地推,拉开了其中一个柜子,又将它关上,幸好王妈没有发出声音,才没让她找到。
严笑笑又上楼,王妈才去把门锁上,报了警。
以上的就是王妈的经历与说辞。
我们按照正常的流程让她将事情倒过来说了一遍,除了有一些磕磕绊绊,但是大体内容都别无二致。
我又问她:“你怎么证明案发时你不在第一现场?”
“地下室有监控。是严无言夫妻害怕我偷他们东西安装的,地下室里的一切它都应该是录到了的。”
“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解答?”
“悉听尊便。”
我心里想着这个中年妇女怎么又有礼貌又有文化,嘴上问她:“严无言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一脸懵:“什么回来?他根本就没有出去过。”
我内心震惊但表面心如止水:“好,谢谢你,稍等片刻。”
这时痕检科的人将报告送了过来,具体如下:
女性死者(贺红玲),死于失血过多,身上一共有六处伤口,均为刀伤。其中致命伤为心脏贯穿伤,凶手用锐器插入死者胸膛,并弄断三根肋骨。伤口截面为斜插伤,经初步分析,凶手应该是一名成年男性。
分析得很到位。贯穿伤证明凶手很有力气,伤口截面为斜插伤证明凶手的身高应该远远高于死者。综上所述,凶手是一名成年男性。
男性死者(严无言)全身一共两处伤口,分别在左侧腰处、头部口腔内。其中致命伤为头部口腔内贯穿伤,创口经口腔延伸至小脑并从后脑贯穿,造成死亡。左侧腰处仅擦破表皮,经初步分析,凶手应该是一名女性。
因为凶手只用了一把刀杀两个人,所以,当时在场的三个人中,一定有两个人是凶手。
通过一些简单的推断,首先,贺红玲一定是严无言杀的,那么,严无言肯定是第二个死的人,那么他就是严笑笑杀的。
明了了。刚好和匕首上的指纹相吻合,唯一的疑点就是,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我又打算去审问严笑笑,此时她的情绪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了,小宋在里面很认真地问她。
这架势,同我当年和严霏默一模一样。
他们就像我们,可又不是我们。十年前,我们也像他们现在一样,将感情溢于言表,对任何事情都相当感性;十年后,我们都成为了真正的大人,在任何事情面前都保持着绝对理性,对世态炎凉麻木不仁。
我现在才懂得李队说的话:
“想要保持本心,太难了。任何人活久了都是会变的。”
以下是严笑笑的证词: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她睡着后听到楼下有贺红玲的呻吟,就起床去查看。下楼之后,看到贺红玲倒在地上,严无言还拿着刀向她身上捅。
严无言身后还有一个人,穿着一件蓝色的雨衣,内搭一件深色的长大衣,戴着一顶帽子,灯光太暗没有看清是什么颜色的。他拿着一把枪指着严无言的头,明显是在逼他把贺红玲杀了。
严笑笑看到这幅景象后不合时宜地尖叫了一声,神秘人抓住了她,并用枪抵在她的头上,逼迫严无言自杀。
听声音是个男的,他说:“自己动手,不然你的女儿就只有去陪她妈了。”
严无言用刀向自己身上捅了一刀,问神秘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能放过我的家人?”
神秘人从我的身后死抓住严笑笑的手,将刀塞在她的手里,说:“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严无言。”
严无言惊恐起来,只喊了一声:“你……你是……严——”话没说完,刀子就捅进了他的嘴,他就死了。
他死之后,神秘人就跑了,跑了很多房间,发现所有房间的门窗都锁着,于是跑到了地下室里,这时王妈正好不在地下室,就看到我了。
然后我想去追凶手,王妈以为我要杀她,就也跑到了地下室里。因为我平时没怎么去过地下室,所以不知道凶手会藏在哪里,就只能一个一个找,但是没有找到。我还以为是凶手跟我“卡视角”走了,就只能又回去找他。
以上是严笑笑的证词。
如果我们假设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说的就会有很多疑点:首先,她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十多年,为什么会对地下室不熟?况且王妈也说了,地下室的隔间才是她的卧室,而外面的区域是公共的储藏室;其次,案发当晚是下的大雨,为什么“神秘人”穿着雨衣,地上却一点水、一个脚印都没有?
那我们你现在要干的事,就是回到案发现场,去证实“神秘人”是否存在。
天破晓了,折腾了一个晚上,才让证人们把证词说完。
严霏默又打来电话:“张警官,昨晚睡得好吗?”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就是想来问问你。”
“你现在在哪儿?”
“不告诉你。我不在本市,在东南亚国家,旅游。我给你寄了一封信,应该到了,记得去取哦。”
挂了电话,我到门卫那里取,果然有我的信,我坐在车上,边走边拆。
上面只有收件人的地址与寄件人的姓名,打开来看,只有几行字:
张警官,你看我帮你出的这口气让你顺心了吗?
如果没有,你也可以理解成是我在用自己的方式发出抗议。
严笑笑,我的妹妹,她还好吗?她现在享受到的,就是她父亲当年强加在我身上的一点小“礼物”,她很喜欢吧?
因为她,我才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所以我要怎么惩罚她呢?当然是毁掉她。
毁掉她,就是让她成为我。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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