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开过的挂

　　最近几年恒山派弟子议论最多的是龚长老的行踪。
　　除魔归来时带上些许食材，跑去厨房向后勤弟子讨教已经属于正常的。
　　最离谱的一次，是他提着一对鸡上了山，在众弟子震惊的目光中走进了烟雨殿。
　　而后勤弟子称当天没看到龚长老。
　　后来，烟雨殿周边的弟子每天早上都是被鸡鸣吵醒时，他们才意识到鸡不是用来吃的。
　　至于龚长老那个徒弟，龚长老为了亲自看护他甚至放弃了闭关，自然是不敢有人去打扰。
　　余冬至的修行时净自然是不担心的，这孩子天生灵力强大，修为增长快，加上刻苦的性子，成材自是比其他弟子快上不少。
　　比起单调的杖法，余冬至明显对法术更感兴趣。
　　没人陪着打雪仗，他就自己捏雪球玩。
　　春去秋来也有些时日，和雪便熟络了起来。
　　但雪地并不会偏袒亲近的人，跑得急了，脚下一滑，整个脸就摔进了雪堆。
　　再爬起来时，脸颊和鼻子都红了起来。
　　少年随手拍了拍身上的雪，屁颠屁颠地往屋里跑。
　　“师尊你看！”少年举起手中攥着的冰块，才发现它已经断成了两半。
　　但大致也能看出，这原本是一个冰环。
　　“师尊你先转过去啦。”余冬至拉着时净的手腕把他转了半圈。
　　身后的微弱灵力波动凝聚于一点，散着少许寒意。
　　这次是捏了一个冰球吗？
　　“好啦，师尊快看！”
　　时净回头，看到的依旧是余冬至稚嫩的笑容和闪着光的双眼。
　　以及一个冰环框住了他的面庞。
　　一个浑然天成的，完美的冰环。
　　徒弟有了进步，作为师尊当然该表现的高兴些，而这种高兴止于余冬至在擂台赛上徒手扔出冰环砸中对手时。
　　时净告诉他这样的战斗方式很奇怪。
　　于是在第二年的擂台赛上余冬至将青霜杖转出了花，一顿献舞般夸张的动作过后，用青霜杖召出冰环，向前飞出，砸中对手。
　　名叫齐染的弟子觉得他只是力气大，根本不会用法术，于是放着狠话，看起来很不服气。
　　“冬至，你能召出冰凌吗？”时净挥挥手，三道冰凌自指尖生出，划破风声，钉在地上。
　　余冬至将灵力聚于杖端，召出三个小型冰环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好像看上去还比冰凌厉害点。
　　院子里养的两只鸡已经成了一窝鸡，时净不得不圈起栅栏，又搭了一个鸡窝。
　　这样一来，能给他折腾的食材又多了些许品种。
　　菘麦村的居民常年受恒山派庇佑，时常送上一些食材供未辟谷的弟子生存。
　　整只鸡脱毛，去除内脏，剁碎，焯水，炖煮，时净已经熟能生巧。
　　顺便把厨房剩下的菜叶子扔进去。
　　食堂剩下的粥也拌进去。
　　余冬至早就辟谷了，他就把锅端到炼器阁。
　　殷铃长老依旧不愿与人多交谈，甚至连门都不愿意出。
　　炼器阁弟子众多，少说也有三百，半数为器修。
　　丹青阁弟子更多，差不多有五百，多为丹修。
　　擅长刀枪剑棍的掌门座下无弟子，外门弟子却由掌门亲自指导。
　　修为尚低的弟子围成一团，不同于数年前的心惊胆战，现在帮龚长老试菜已经是一件算得上欢乐的集体活动。
　　不讲究的外观和中规中矩的口味被众弟子捧上了天，用尽毕生所学堆砌华丽词藻。
　　“殷铃师妹今日怎么愿意出门了？”双手端着锅和人说话实在有些不雅，时净端庄地用法术使锅飘在身边。
　　“师兄才是，怎么收了徒弟突然开始下厨了？”殷铃的脚步很轻，风一吹就听不到了。
　　“人总要有点事做才算活着。”雪花飘到锅里和油水混杂在一起，长得有点像时净几年前会做出来的食物。
　　“苦中作乐罢了，有什么意义吗？”
　　入魔之人只增不减，人界被毁是迟早的事。
　　“不苦中作乐就会像你一样整天想点有的没的。”
　　留恋人间会入魔，对人间失望也会入魔，本身就是无解的迷题，还不如不去想的好。
　　美人皱眉叹气也是美的，殷铃把遮挡视线的发丝挽到身后：“那就请师兄别忘了，你是恒山派唯一的化神期修士，求仙问神，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贪恋人间的修士，渡不过那九九八十一道劫雷。
　　至于求仙问神，也许龚暮春信过吧。但他时净明白，天界有太多像月夕这样爱着苍生的神，也有一些红线这样以人间事为乐的神，个性有所不同，也难免会有冲突。
　　嘴上说的是天下任同命长，孰轻孰重却没个定论。
　　“路太远了，师兄自己回去吧。”
　　枯叶落地的时节，烈日执拗地从山头探出，试图留住地面未消散殆尽的温度。
　　余冬至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只母鸡，对方却像是认出了他一样，乖巧地坐下等着被抱走。
　　鸡仔已经够多了，鸡蛋就该收进竹篮，送去厨房。
　　看到时净向他走来，就不管不顾地飞奔过去，于是一个鸡蛋从篮子里溜出来摔在了地上。
　　“跑慢点。”时净伸手顺着他的发丝捋了捋，“还有，自己收拾。”
　　余冬至点头如捣蒜，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夸张。
　　“什么事这么开心？”
　　“没什么，只是见到师尊就很开心。”
　　小孩子的心思，搞不懂。
　　“师尊不要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我啦。”余冬至好像有些不服气，装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这孩子的性格和前世没太大区别，最大的不同来源于他本人。
　　不闭关的话真的太无聊了。
　　兴许是平日里与人交往并不密切，友人仅有二三，懂他的人不多。
　　龚暮春本人和时净都是闲不下来的性子。
　　余冬至一找到别的事做，他就只能去祸害厨房里的食材。
　　去丹青阁帮忙？
　　他可不想在丹青阁看到崔念歌那个吊儿郎当满口胡话的样子。
　　于是，丹青阁门口，一身大红大紫花里胡哨的崔念歌哼着小曲就凑上来。
　　“想我了？”拥抱的动作被时净挡开。
　　“师兄别那么不近人情嘛，新发型挺好看的。”崔念歌稳住身形，转到时净身后一把将他圈入怀中，顺手把玩他挽起的编发，“师兄今天没急着拒绝我，是感受到我深深地爱意了？”
　　真是得寸进尺。
　　“陪我走走。”
　　“诶等等啊别走那么快，难道是看到爱慕已久的师弟害羞了？”
　　“自己走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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