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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终有时
萧廷和小满随后去了很多地方。
“公子,你还想去哪里?”
“天水崖。”
这天,萧廷和小满来到天水崖。这一路上,萧廷变得沉默,离天水崖越近,他的心绪更纷乱。虽然已经过去十年,可那天的痛太过惊心动魄,十年里他刻意回避,选择性的遗忘它,从不去触碰。穿透若萱身体的天剑,垂死的若萱,她说的每句话,犹如最锋利的剑扎在他的心上,无论何时想起,都是那么的痛彻心腓。
萧廷站在悬崖边:若萱,我开始模糊你的模样了,我已经形容不出来你的五官,怎么办?我心里明明是那么思念你,可我却无法描绘出你的脸庞。这是不是遗忘的开始?若萱,你在哪里?在你的世界是否有想起我?我日日夜夜对你的思念,你可有接收到?呵呵,你一定没有,不然你怎么能不来我梦里与我相见?你真是太狠心了,这一走,走得太利落,独遗我一个人蹉跎在这暗无天日的世间,生无可恋。我好恨啊!这世界好没意思。我答应过你,要陪你的,你等着我,我——这就来陪你了。
他挥着双臂,仰天一声长啸:“若——萱!”垂头自嘲的笑了笑,低语道:“这无趣的世界,不要了!”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若萱,我们要团聚了!”于是,他纵身一跃,跳下天水崖,将一世的悲伤原地留下。
“公子!”身后的小满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他不假思索,随即飞身跃起,紧随萧廷,伸手想去抓住他。什么都听不见,统统都被这轰隆隆的涛声湮没,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的水雾中。
似乎一片光亮,犹如打开的时空隧道,他看见了砚台、小刚、血凤凰、吴堵、平静、张小帅、黑骑灵……过去的人和事,一幕幕像电影回放般一帧帧闪现在眼前,一会近在眼前,一会又后撤消失不见。唯独若萱,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模模糊糊,不言不语的看着他,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靠近她。他闭上了眼,亮光消失了,意识在慢慢的涣散。
“若——萱!”她隐约的好像听见一声呼唤。谁会在这呼唤她呢?她来到山的边缘,四处张望,透过朦胧的水汽,隐约的看见一个白点,正从崖上往下落。不是,是2个人!在——坠——落!她确认了一遍,大惊失色,慌忙跑去找人。
“卜言叔,那边,那边山崖上掉下2个人。你们赶紧救人啊。”若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着一个方向。
“啸尘,你赶紧去敲钟,让底下的人出海救人。”
这位叫啸尘的男子,从边上的滑梯,一个跃起,“咻”的一声快速滑了下去,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不一会,下层传来一阵“咚咚咚”的钟声。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全被这瀑布撞击海面的巨大声响盖住了。
海面上驶出几艘船。船上的人有的拿着网,有的拿着长棍,还有人手里拿着保暖的被褥。幸好今天风不大,海面比较平静,不多久就有船只靠近了,海面上飘浮的两人,倘不知生死。
“你掌好舵,稳着船,我们几个下去把人救上来。”啸尘交代好,便跃入海中,像条精壮的泥鳅,水性极好,海水在他双臂的摆动下,只见得一颗黑乎乎的脑袋在一簇簇哗哗的水花中时不时的探出水面换气。不多久,他一只手就箍住了那人的头,往回游。这时,船也行驶到了他的身旁,船上的人合力将人移上了船上。另一个人也被救上了船。“回去啰。”奇怪的是,这几艘船并没有驶向岸边,而是径直驶进了一处崖底,消失不见。
众人回来以后,卜言大叔过来看了看情况,吩咐众人一定要好生照顾,不得出一丝差错。有人去烧水,有人煮姜茶……进进出出好一顿忙活,不在话下。
一天,卜言大叔找来这女子,说:“若萱,你今天有空吗?他们要出海,想麻烦你今天帮忙照看一下病人。”
原来这女子就是若萱。
若萱想了想,说:“今天学堂不用上课,可以的。”
“那就拜托你了。只是今天,明天还是他们来照看。”
“好的。”
若萱赶回房,将还在睡觉的一个小女孩唤醒:“昭儿,起床了,今天我们临时有事要做。”
昭儿揉揉眼,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小嘴嘟喃着:“今儿学堂不是休息吗?我要睡个懒觉,你是知道的。”
“原本是没事,可是今天他们要出海,让我们照顾一下病人。所以,你今儿是睡不成懒觉啦。快起来吧,别误了事。”
“真扫兴呢,懒觉都不给睡。”昭儿嘟着小嘴,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坐着不动,一脸的起床气。
若萱眼瞅了瞅昭儿,嘴边带笑的说:“那姐姐自己去了,昭儿自己在这睡懒觉,可好?”而后她眼珠儿提溜一转,忍着笑,说:“这样的话,昭儿就看不见姐姐了,因为我照顾病人会很忙的,顾不上和你玩了。昭儿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吧。”
昭儿一听,立马不干了,利索的从床上爬起来,边穿衣服,边说道:“那可不行,姐姐去哪,昭儿就去哪。”她小嘴吧啦吧啦说个不停,手上的动作可没停,衣服很快就穿整齐了。若萱则帮她整理被铺,给她梳洗扎好发辨。
俩人吃过早饭,便一起来到了病人的房间。这是她第一次来,站在门外,就在她手将要推开房门时,不知觉的心里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有点没来由的难过,又有点莫名的心慌意乱。她迟疑着,竟没有推门的勇气,真是奇了怪了。她自己都弄不明白这感觉因何而来。她的手就僵在那儿,慢慢缩回了手,傻傻的站在门外,呆住了。
昭儿见半天没反应,觉得奇怪,仰头看着若萱,说:“姐姐,你怎么了?”她偏头想了想,瘪着嘴,自己抬手推开了房门,“噔噔噔”跑了进去,看了看,又跑出来,拉着若萱的手,说:“姐姐,那位哥哥还没醒呢。姐姐,我们进去吧。”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若萱进房去。
若萱只得随了她,一进门,她把手里的热水壶往铜脸盆里倒好热水,拧了把热毛巾,来到病人的床前,只一眼便看清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人,顿时愣住了,手止不住在颤抖,眼眶一下子泛了红,噙满了泪,咬唇强忍着,到底还是潸然泪下。
“姐姐,你怎么哭了?”
若萱抿了抿唇,抬手拭去泪,嘴角微微一咧,好一个难看的笑容。对昭儿说:“姐姐没事,昭儿不要担心。”她深呼一口气,又说:“我们做事吧。”说着,她坐在床沿,为他轻轻擦拭脸庞,又从昭儿手里接过木梳,给他梳理了头发,喂了几口温水,最后掖掖被子。“昭儿,我们走吧。”她起身正欲离去,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若萱。”她惊了,转过身来,望向他,却发现他双眼依旧紧闭着,看样子并没有苏醒。或许他是在梦境里吧。若萱叹了叹气,另一只手轻轻拨去了他的手,和昭儿离去。
又转入了另一间房,那房里还躺着一个病人,他的伤势更重。若萱给他换药,喂过药汤。
回到房里,若萱坐在窗前,托腮发呆。
昭儿倒是在一旁吱吱喳喳说个不停:“姐姐,那人长得很特别呢,白发,人又很年轻。我还是第一次见。”
“姐姐,他怎么会从山崖上坠落呢?我前几天听人说他们是自己跳下来的,不知道真假。”
“姐姐,他从那——么高的山崖跳下,身上却没有什么伤,好厉害啊。另一个伤就重多了。”昭儿用手比划着。“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呢?”
“姐姐……”忽然昭儿捂住了自己的小嘴巴,她发现她的若萱姐姐看样子并没有在听她说话,她简直是一幅呆若木鸡的模样。昭儿观察了半天,“扑哧”一声,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伸手在若萱的眼前晃了晃。
这下倒是把若萱的魂拉回了现实,她扭过来头来看着昭儿,疑惑的问:“昭儿,你刚才在说什么?”
昭儿装作小大人样,叹着气说道:“没事啦。哎,不知道我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他了。我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
“你哥哥出去好像也有半个月了,估计也快到家了。”她拉过昭儿,抱在腿上,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道:“昭儿是想哥哥了,是吧?”她将昭儿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昭儿放心,你哥哥一定平安回来的。”
中午的时候,她俩又去给白发的男子喂了水,和半碗粥,再给另一病人喂了药汤,隔了半个时辰后,又喂下半碗粥。黄昏,众人出海归来,一夜无话。
第二日,众人都休息了,若萱独自来到白发男子的房间,拧好了热毛巾,给他擦拭脸庞。再拧了一道更热的毛巾,捂着他的手。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下,伸手为他拢了拢头发,抚摸着他的脸:“廷哥。”
床上还在昏迷中的白发男子,正是萧廷。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可连续昏迷了几日不见苏醒。卜言叔说,他可能随时会醒,也可能长时间昏迷。凭他的经验判断,萧廷无外伤,极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内心并不想醒来。若萱并没有向众人说明他俩的关系。她只是经常趁他们休息或外出时过来照顾他,一时间也无人察觉。
昭儿气喘吁吁的推门进来,朝若萱囔囔道:“姐姐,原来你在这呀,我刚才到处找你找不着,你让我好一顿找啊。”
若萱正沉浸在伤感中,慌乱抹去脸上的泪痕,问:“昭儿找姐姐有什么事吗?”
昭儿凑近若萱的脸,仔细瞧了瞧,奇怪的问:“姐姐,你哭了?”
“没有,是刚才眼睛被水溅了一下,有点不舒服,你找我有什么事?”
“姐姐,我哥哥回来了,所以我来找你啊,我哥哥见到你肯定很开心。走,我们一起去见他,我好久没见他了,好想他。”
“昭儿乖,你自己去吧,姐姐有点不舒服,不想过去。”
“走嘛,姐姐陪我过去嘛,从这里过去,有段水路我一个人不太敢走。”说着,伸手拉起若萱就走。
昭儿说的那段路,是一段水路,上面曲折的散落着石墩,人走过去,要一步一跨,踩在石墩上过去,底下是流动的水。昭儿个子瘦小,是挺害怕的。若萱也担心她一个人过去会发生意外,万一没踩稳,失足掉水里,再撞在石墩上,那可不是小事了。这样想着就随她一起去了。这昭儿从小就爱粘她,到现在也是谁都不粘,只粘她。
“哥!你回来了。”昭儿远远的看见她哥哥时风,一下松开了之前还紧牵的若萱的手,冲进了他的怀里。
时风抱着她转了几圈,乐得昭儿开怀大笑,引得旁边的众人也笑盈盈的看着他兄妹俩。
众人散去,时风放下昭儿,牵着她的手来到若萱的跟前:“若萱。”语气里有着说不清的温柔,他的眼神透着灼热的光。
若萱低下头,轻声“嗯”了一声,对昭儿说:“昭儿,你哥哥回来了你陪他吧,我回去了。”
昭儿一脸笑容的朝她摆摆手,牵着哥哥的手回家去了。若萱估摸着这几天昭儿应该不会来烦她了,她也能有几天独处的机会。不曾想,傍晚他兄妹俩就找来了,还给若萱带来了礼物,一支精美的金凤钗,还非要她收下不可。吓得若萱手足无措的连连后退,说什么也不肯收。
时风执意要她收下,说:“这支凤钗,是我在外面第一眼看见时,就想到了你。所以特意买来送你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若萱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的父母从小教导我,不可以随意接受礼物。而且,以我对凤钗的理解,并不是普通身份可以接受的礼物。我是万万不可能要的。”
昭儿说:“姐姐,这凤钗真的好漂亮,你看,它栩栩如生的,昭儿不知道除了姐姐,还有谁配得上拥有它。”
时风说:“就当作是我对你的谢礼好了,你一直在帮我照顾昭儿,我无以回报,心里愧疚得很呢。”
若萱低下头去,斩钉截铁的说:“你不用再说了。我是肯定不会收的。我照顾昭儿,是为了我自己。”说完,转身离去,两眼通红,转身的刹那,泪水悄然滑落。
兄妹俩对视了一眼,时风若有所思的垂下了头,昭儿看了一会她哥,见他没反应,便自己跑去追若萱了。
又一日傍晚,若萱在萧廷房里守在他的床边,望着他的脸,心里百感交集。她现在确定了她之前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那人就是萧廷。她也确定了,萧廷是自己从崖上跃下的。十年不见,她以为她此生会独自一人终老,却没有想到,十年后,还是见到了他。曾一度,她以为她的心已经没有了他,可现在再见到他,她从没有这么明白过:其实,他一直都在她的心里,从来不曾离去。只是时间抚平了太多的痕迹,爱恨情仇都淡了,正如那年,一位女师傅双手合什对她所说的一番话:“看一段人生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恩怨难计算,昨日是非今日抛却。卸下包袱,才看得下一路花开。”可是,要忘却情仇又谈何容易?前面几年,她顾不上,因为那几年里她身体赢弱,心力都用在了疗伤,从鬼门关走了一着,阎王没收,她只能静心调养。当初的伤势,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以为她活不长。谁也没想到,危殆之中她一点一点的向好,也花了几年的时间才从这份重伤中捡回了性命。十年里,她不曾打听他半点消息,强廹自己不去想他,与他割裂。过去了十年,她不恨他了,却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她压根没有作好见面的准备。想着彼此各水一方也挺好,只是命运总有它的安排……思绪正千头万绪时,萧廷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把若萱吓了一跳,她猛的站起身,站在那不知所措,说不清心里是高兴,还是害怕。她看看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跑出了房间。
萧廷这半个来月,昏昏沉沉,一会感觉泡在海水里,浮浮沉沉,浑身一股彻骨的冰冷。一会感觉躺在一处青青芳草地上,看着蝴蝶飞舞,晒着温暖的阳光。一会又回到了充满杀戮的过去,刀光剑影,生死起落的江湖。一会感觉好像在和若萱嬉戏,那感觉很真实,他甚至能闻到若萱身上独特的味道。一会又看见若萱手牵着一个孩童与他渐行渐远……他受到了惊吓,从梦里惊醒。先是手指动了动,半晌,睁开了双眼,回了回神,用手撑着缓缓坐了起来,慢慢探着脚挪着下了地,才走出几步,一个踉跄,把桌上的一个茶杯碰翻掉地碎了,声响惊动了门外的人,他们跑进房间,这才发现他醒了。有人跑去请卜言大叔。
好一会,听见踢踢踏踏众多重叠的脚步声,众人围着卜言叔走了进来。萧廷在众多气味里忽然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味:师傅?卜言叔摆摆手,身旁的众人散去。萧廷扶着桌子,撑起身,脸朝着来者,略有些迟疑的问:“您是——师傅?”
卜言叔将他扶好,拍拍他的肩膀:“廷儿,好久没见了。”
萧廷更诧异了,一脸的不可置信,好半天才说:“师傅,这是什么地方,您怎么会在这?我不是应该死了吗?我怎么会在这里?”
“廷儿,这些稍后我们再聊,这几天你先休养好,你身上并无大碍,醒了以后休养几日就没事了。我们到时再好好聊聊。”转头吩咐人精心照顾着,便要离去,才走到门边,萧廷又问:“师傅,小满呢?”他不知道小满当时义无反顾随他跳了下来,只是听见身后小满的一声呼喊,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了,越往下,风声越发的紧。天鹰老人停下,转过身说道:“小满还好,不用担心,他也在这里。你大概不知道吧,他随你一起跳了下来。”
萧廷闻言,低头半晌不语,天鹰老人离去。
自从萧廷醒了以后,若萱再也不曾靠近他的住所。倒是昭儿人小心思重,会悄悄摸过这边来,偷瞄几眼。这天昭儿又像往常一样趴在门边探着头往里瞧。萧廷早几日就听出了她的脚步声,今儿终于逮住机会,叫住了正欲跑开的她:“哎,你停一停。你叫什么名字?你见过我?”
昭儿见他用手摸索着朝前走,担心他又磕碰了,心一软,赶紧往里跑去,伸手扶着他的手臂,将他搀扶到桌旁,看他坐好,说道:“我叫昭儿。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和姐姐照顾过你。”
“哦,是吗?谢谢你和你姐姐。有机会我会当面向你姐姐道谢的。”
“哥哥,你眼睛看不见吗?”
“是的。”
“那你要小心,别碰伤了自己,很痛的。”
“我会的,谢谢你。”
“那我要走了,我还要和姐姐去学堂。”
“你们去学堂上学吗?你几岁了?”
“我11岁了。姐姐教我们识字。哥哥,再见。”说完,只听得一阵匆匆的跑步声,向远处消失了。
萧廷脸上浮起了笑容,这孩子也挺特别的,对他竟没有表露出正常人对残疾人常有的同情。
又过了几日,萧廷已经完全恢复,他坐在门边,忽然开口叫住一小孩:“昭儿。”
已经跑过去的昭儿听见他的呼唤,又转身跑到他的身旁,问:“哥哥,你叫我有事吗?”
萧廷说:“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另一个病人呢?”
“好的。”
昭儿搀扶着萧廷去了小满的房间。只见小满还躺在床上,但已经苏醒。
“公子,你怎么来了?”小满挣扎着想起身。
“你躺好,不必起来。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的,没别的事。”
“多谢公子关心,我一切都好。师傅每日都来给我针炙。我好多了。师傅说我再过几日就能好了。”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萧廷转头对昭儿说:“昭儿,我想去看看你们的学堂,你可以带我去吗?”
“好啊。离这不远。”两人便结伴往学堂走去。
“昭儿,你姐姐现在在学堂里吗?”
“在啊,我们学堂有十几个小孩呢。姐姐除了教我们识字,还带我们玩游戏呢。我们都很爱她。”
说话间,离学堂越来越近,萧廷停在了一处拐角,说:“昭儿,你去学堂上课吧,你姐姐看你这么久没到估计都着急了,我就在这里,不要影响你们上课。”
“好的,哥哥,再见。”说完,她一蹦一跳的跑进了学堂。
这时,他的耳畔传来一个声音。
“昭儿,你跑哪顽皮去了?”若萱恰好在学堂门口遇到了昭儿,她正想着去找她呢。
萧廷听着这带着娇嗔的语气,嘴角不由笑了。只是片刻,他心怦然一动:这声音……这声音好熟悉啊。他低头细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于是,侧耳更仔细的聆听着。
“姐姐别生气,刚才我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别担心,我没事。”
“我只是担心你过来的路上会掉水里。没事就好,进来上课吧。”
……
萧廷越来越确定,这声音是若萱的声音。可是,他又不敢相信,他寻找了十年之久,没想到她会在这里?是不是自己恍忽之间出现了错觉?他还在等待,内心忍不住荡起汹涌的暗潮。
“来,排好队,今天我们玩老鹰捉小鸡。”
“谁作老鹰,谁作母鸡?”
“我作老鹰。”
“我作老鹰。”孩子们争先恐后的举手,个个都想作老鹰。
“姐姐来作母鸡。”
“那好吧,这样好了,姐姐当母鸡,你们呢,挨个轮流作老鹰。好不好?”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的说,小手鼓掌,笑得可开心了。
“开始游戏啰。谁第一个作老鹰呢?我们按身高开始,好吗?”
“好!”
“昭儿,你先来。”
孩子们从高到低的顺序排好,一个抓着前一个的衣尾,若萱张开双臂,阻挡着“小老鹰”昭儿过来抓“小鸡们”。
“孩子们,抓好衣尾啰,躲好姐姐身后,别掉队了。被老鹰捉住,是要被吃掉的哦。”
“小老鹰”在进攻,“母鸡”在拼命护着“小鸡崽们”。孩子们被每一次的进攻,吓得吱哇乱叫,在若萱的身后来回的躲闪,阵阵惊呼和欢笑声迭起。拐角处的萧廷此时的嘴角止不住的笑,多欢乐的场景啊。
一阵微风吹来,他颤抖着手扶着墙站了起来:“若萱!真的是若萱!”若萱身上的味道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眼泪霎时就夺眶而出,他用手帕捂着嘴低低的呜咽着,你还在,真好!
萧廷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放学了,孩子们纷纷和若萱摆手告别,她牵着昭儿往萧廷这边方向走。
“姐姐,那位白发的哥哥已经醒了,你知道吗?”昭儿仰头看着若萱问道。
“是吗?那真好。”若萱低语道。
“姐姐,你为什么后来就不去看那位哥哥了呢?之前你每天都悄悄去照顾他呀。”
“昭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姐姐,我俩住一起啊,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只是不说而已。我看姐姐那段时间心情和平时不同,又不敢问你。姐姐,那位哥哥已经好了,刚才我就是带他去看另一个病人,所以才上课迟到的。”
“是吗?噢。”若萱没有再言语。
经过拐角处,昭儿一眼看见了一旁站着的萧廷:“哥哥,你还在这啊?姐姐,这是我……”昭儿晃了晃若萱的手,正想说些什么,就看见若萱脸上的诧异,泛红的眼眶。“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若萱眼里的泪无声的滑落,她别过脸去,伸手默默拭去。
“若萱。”萧廷呼唤道。那是一种怎样的语气啊,有惊喜,有难过,有不可置信,又有小心翼翼,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唤出这一声“若萱”。两人就这样相视着,同样是心头百感交集,好一份复杂至极的情感。
“姐姐,你们认识?”昭儿看看若萱,又看看萧廷,眼里都是好奇和不解。
被打断了思绪的若萱回过神来,对昭儿说:“姐姐送你回去吧。”
“我还要送这位哥哥回去呢。”
若萱沉默不语,昭儿搀扶着萧廷走在前面,若萱独自跟随在后面,三人默默来到了萧廷的住处。
这下昭儿没有再跟萧廷说话,而是对若萱说:“姐姐,你可以送我回我哥哥那吗?”
若萱疑惑的问:“昭儿,你找你哥哥有事吗?你哥哥今天在家吗?”
昭儿说:“我哥哥这几天都在家,前些天他还说要找个机会和你谈谈。我也想和哥哥聊聊。”
若萱大概猜到昭儿要和她哥哥聊什么了。想了想,说:“那走吧。我送你过那段水路。”她转身前看着一旁的萧廷:“我们走了。”
萧廷在她即将转身要走的时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若萱。”
若萱另一只握住他的手,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并未说话。
昭儿赶紧拉着若萱就走:“姐姐,我们快走吧。”
直到她俩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了,萧廷才摸索着进了房。天鹰老人已经在房里等着他了。
“师傅。”一名贴身随从上前搀扶他坐下,又给两人沏好了茶,便掩上门退去。
“你回来了,你见过若萱了?”
“师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您怎么会在这?若萱……若萱怎么会在这?师傅,我有太多的疑问想不明白。”萧廷手里紧攥着他的手帕。
“廷儿,你放松。我知道你心里想解答的疑问太多。为师今天过来就是来告诉你事情的原由。”天鹰老人端起茶揭盖喝了几口,放下,说道:“那年,你们天水崖之战,我也得到了消息。但是我当时距离太远,并不能及时赶到。于是,我给毛原下达了激活的指令,将血月神教最后、最隐秘的一支人马调动起来。就是这里。这里是往届教主死后安葬之地,鲜少人知道,而留在这里的人,是历届血月神教最忠心的人,他们的第一条教规是:守口如瓶。当年你离开我的时候还年少,我认为还不是时候告诉你这些,而这些年,你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也就没有恰当的时机和你说。这事就此耽搁了下来,这里就不细说了。说回天水崖。毛原接到指令后,让这里所有人进入紧急备战状态,日夜盯守天水崖的状况。直到你们决战的那天,他们其实已经在海面做好了万全的救助准备。当你俩从崖上坠下,海面打捞队将你俩迅速救起。过后我也赶到了这里。你当时是昏迷不醒,若萱则身受重伤,危在旦夕。确认你并无大碍后,疗养了几日就将你送回了血月神教分舵。若萱则留在这里养伤。”
“师傅,这里是不是您上次提起的‘空中阁楼’?”
“是的。”
“可是,师傅看着我四处寻找若萱十年,就能忍心不告诉徒儿若萱的下落?”萧廷思及此事,心里便有了些怨气,他们情同父子,即使是旁观者,也不能如此硬得下心肠吧。
“唉,廷儿,这里的事可复杂了。前面三年,都用在了若萱治伤和调理上。你想像不出来她那时的伤势。天剑的伤,还有她腹中的胎儿。她的伤非常棘手,直至现在都还留有后遗症。你知道吗,整整三年,若萱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她的状态十分的让人纠心,经常临海而坐。我不得不派人天天近距离看护着她。她的状况是在第5年才慢慢看起来向好的,具体是不是表面的,没有人知道,因为她从不和人交流,平常只是与孩子们一起。为了让她调整心态,我让她负责学堂的事,她后来才一点一点的有了笑容。你说我怎么敢告诉你真相?我只能尽力帮你留下她,只要她在,你们就终有相见的一天。”
“后面几年您杳无消息,是又回到了这里吗?”
“是的。”
“为什么呢?”
“前面提到过,这里是往届教主安葬的地方,我觉得我是该回来了。”
“若萱知道这里是血月神教的地方吗?”
“她前面几年不知道,后面知道了。这里面发生了一件事。中间有一年,那个昆仑派的余清河来这附近搜寻天剑的下落,无意中发现了这里,他们人多势众,逮住这里的人就问天剑的下落,说不出来就挥剑杀人,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当时大部分人都出海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若萱也就是这个时候知道的。但她为了这些孩子,和我们血月神教的人一起对付余清河。我想,也许也是那个时候,若萱才明白,善、恶,正、邪,并不是泾渭分明的。当时我们死了不少人。再后来,听闻你灭了余清河,真是一报还了一报啊。”
“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吗?”
“知道的人不多。”
“师傅,您知道我已经退了教主之位的事吗?”
天鹰老人闻言,端茶的手抖了抖,茶水洒了出来,沉默了一会,说:“这事我不知。你决定好了吗?”
“徒儿早已决定好了。师傅您别担心,现在血月神教在江湖没有对手,我只是在教内部宣称让辛弘和墨尘代教主之位,外界并不知晓。只是,萧廷有负师傅栽培之恩,请师傅责罚。”萧廷跪在天鹰老人面前。
“唉,”天鹰老人叹了叹气,躬身扶起他,说:“我对这一天早已有心理准备了。当初我因所爱的人早早退隐江湖,我又何尝不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但凡心里有爱的人,终将会心生倦意的。我没有你幸运,我爱的那人早已泥销骨,我也白了头,我和她之间再无相见之日。而你爱的人,还在,我势必要尽全力保住你爱的她。看来,人势必要经过失去,才能憣然悔悟。我已经迟了,你的希望还在。所以,我能理解你的痛苦。那年你在我那,对我说,你已经很久很久食不知味了,我便知道你心里早已一片荒芜,滋生了对这江湖的厌倦。你很勇敢,能够激流勇退,不眷恋权势。为师怎么会责怪你呢。况且你已经将血月神教安排妥当,为师就更没有责罚你的理由。你从来都是自由的呀。”
“师傅,那就让他们保持现状吧,他们也不用叫我教主。”
“好吧,听你的。”
……
这日,萧廷漫步到了若萱住所的附近,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若萱,难道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心思,你不知道吗?我一直都爱着你,你不知道吗?这里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人都知道,连孩子们都看出来了,唯独你不知道。”
若萱不安的绞着双手,低垂着头,声音小小的说:“其实我都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孩子们都知道,人人都为你说话。”她抬起头,直视着时风的眼睛,坚定的说:“可是我无法给予你想要的回应。所以我只能装作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今日揭穿了这层纸,我也不会跟你承认什么。”
“为什么呢?这十年里,你都是独自一人。是我不够好吗?”
“不,你很好,你年轻、帅气、热情又正直。所以,有女孩很喜欢你的,你要用心去留意。”
“可是,我心里爱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我并不想要其他人。”
“可是,你要的回应,我这里没有。”
“为什么?”
“我是一个有过去的人。我这十年是空白,独自一人生活。可是我的心里……有人在。虽然我也不想面对,但是我不能欺骗你,也欺骗不了我自己。”
“那人,是昭儿说的那位公子吗?”
若萱忽然垂下泪来,侧过身去,背对着时风。
时风看着她,沉默了很久。终于沉沉的叹了叹气:“唉,看你提到他都这么伤心难过,想必你心里对他的爱一定很深吧。十年了都没能忘了他。我……我明白了。”说完,他落寞的转身离去。
若萱低着头,边走边抹眼泪,就被一双温暖的手用力的搂进了怀里。她挣扎着,仰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了萧廷的脸。
“若萱,再给我们彼此一次机会,好吗?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了。我真的很爱很爱你,别再推开我的手,不要再离开我。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若萱捶着他的胸膛,泣不成声:“你……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上次我没有追随你,已经是千错万错。这次不管你有多坚强,我都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我爱你,永不能忘。十年了,我梦里都是你,没有了你,我在行尸走肉。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了。”萧廷流着泪亲吻着她的头发。他俩相依偎在黄昏的余辉里,两手紧握,已不需言语。
时风敲响了萧廷的房门。
“你就是若萱睡梦里都呼唤着的‘廷哥’?”时风刚坐下就开门见山的问。
“是的。我叫萧廷。”
“这样我便死了这份心了。我原以为这人是不存在的,是若萱为了拒绝我虚构出来的人物,结果不是,她说的都是真的。昭儿是我亲妹妹。她很小的时候就跟若萱同吃同睡,一直都是她代我照顾她的。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这世上任何的珠宝都衬不出她万分之一的美好。”
萧廷点点头:“是的,若萱真是很好的女人。所以,你会爱上她,我一点都不意外。”
“你不生气吗?”
“我怎么会生气呢。是我辜负了她。好女人总会被身边的人欣赏的。宝石在哪都会发光。”
“当我第一次见到若萱时,我就惊叹她的美丽,虽然她当时奄奄一息,也掩盖不了她夺目的美丽。可是往后的3年里她没有说过话,她针扎不喊疼,喝苦药不喊苦,换药缝线也不叫痛,谁也想象不到一个弱女子,竟能这般忍受,要知道这些疼痛,即便是一个壮汉子也会忍不住叫唤的。所以,除了是哑巴,我们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可是,在那场杀戮中,我们才知道原来她不是哑巴。那伙人已经杀了十几人,我的父母也被杀害了。当时我妹妹昭儿落在他们手里,被用剑指着,眼看就要惨遭毒手。是若萱奋不顾身,冲出来和他们理论,拼死博杀,护住了我妹妹。也是从这时起,昭儿就粘上了若萱,同吃同睡,形影不离,就连我这个亲哥哥也抢不走她。后来,我也是听昭儿说才知道,她说姐姐经常晚上睡梦中哭泣,呼唤着一个叫‘廷哥’的人。但是在白天呢,又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的情绪。她把所有的心事,所有的情绪都深藏在心里,折磨着自己。她形单影只,全身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向她表白的,硬是硬生生被她的距离感吓退,一直都不敢开口。现在你出现了,我就更没有机会了。可我也服气,能让她空窗十年依然深爱的人,总算没白白浪费她的等待,她的深情。她这样的女人,就该被人放在心尖上深爱。”
萧廷听着时风的一番话,眼眶也不由的泛了红,他才知道这些年里,若萱的痛苦。他在外面的江湖,满世界的寻找她,原来她也一直沉沦在痛苦的深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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