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命者

　　不知过了多久，姬晨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条破败的街道之中。天空悬挂着一个土黄色的太阳，街道两旁是低矮、暗黄的土砖房子。
　　“嗯，怎么天有点暗，我这是睡了多久了。”他用力揉了揉脑袋，试图清醒一些。
　　仔细观察旁边的屋子，房子由暗黄色的土砖砌成，深黑色的瓦片压在房顶，房门前挂着的布帘又脏又破，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仿佛是多年未洗的污渍。破烂的布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不对，好像有点不对，这里不是姬家，我这是在哪儿？”姬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疑惑。眼前的景象与他所熟悉的姬家截然不同。
　　他缓缓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街道虽不宽敞，但却不见一个人影。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哒、哒、哒。”
　　一阵风吹过，带起地上的灰尘，旋转着扬向空中，糊住了姬晨的眼睛。他顿觉眼睛酸涩难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闭上眼睛，用手轻轻揉了揉，渐渐地，眼睛舒服了一些。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又不再是刚才的景色。夜幕低垂，仿佛瞬息间黄昏已逝，夜晚降临。房屋上挂着的灯笼逐一亮起，暗红色的灯光映照着整条街道。
　　“怎么到晚上了，刚才的房子前有灯笼吗？”姬晨觉得整个人更加懵了，下意识想了一下，但随即，他又觉得这场景似乎并不陌生，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嗯，刚刚好像是有灯笼的，到晚上了点亮灯笼是正常的。”姬晨想着。
　　“咚、咚、咚。”
　　他轻轻敲了敲右边屋子的门，虽然屋内透出微弱的光线，但房门却紧闭着。
　　“兴许屋子主人晚上有事出去了。”姬晨心里暗想。
　　他继续往前走，连续敲了几家房门，都无人应答。四周静得出奇，只有他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当他走到一家门前时，他再次敲响了房门。这次，房门似乎有些松动，上面的泥垢簌簌地掉了下来。突然，“吱呀”一声，房门缓缓开启。屋内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正中点着一根红烛，烛光在黑暗中摇曳着。
　　背后一□□袭来，姬晨觉着浑身发抖，下意识的拢了一下衣服，烛光被风吹得摆动了一下，眼见火苗越来越小，最后熄灭了，黑暗从四面侵袭而来。
　　姬晨的心跳有些加速，往后几步踉跄的退出了屋子。
　　退出屋子后，门砰的一声被风关上了，屋子内再次亮起了暗红色的烛光。
　　“哎呀，来客人了。”耳旁似乎响起了少女清脆的嬉笑声。
　　“是啊，是个相貌俊秀的小伙子呢。兰儿，你可要好好招待了。”旁边又女子附和道。
　　姬晨向对面望去，左边是一栋两层的木屋瓦房，房梁用红漆漆着，屋子左右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似乎是大户人家的样子，大门前一个少女和一个女子像是在捂着嘴笑。
　　“小哥儿，过来呀。”女子拿着手帕招呼道。
　　“你在叫我吗？”姬晨疑惑的问道。
　　“是呀，小哥儿，来我家茶楼喝杯茶吧。”女人走过来拿手牵着姬晨衣服朝茶楼走去，一股浓烈的脂粉味扑面而来，姬晨往女人看去，女人身型有些臃肿，穿着水粉色的藕裙，裙子上是大红色的花朵样式，脸色煞白，厚厚的嘴唇上有些干裂的纹路，却涂着鲜红的胭脂，如血染过一般艳丽，满脸堆笑，眼角的皱纹从粉底下透了出来。
　　“我叫芍药，这是我的女儿春兰，今晚就由兰儿招待客人了。”女人掩着嘴笑道。
　　“客人，您好，请问您叫什么名字。”少女轻声问道。
　　春兰大约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着浅绿色的裙子，头发扎成双髻，前面两屡发辫用绳子绑着垂在胸前，脸庞有些青涩，低着头羞涩的看向姬晨。
　　姬晨看着春兰心中有些喜悦，少女就像是他梦中情人般的样子，一举一动皆让他意动。
　　“姑娘，我叫姬晨。”姬晨微笑着望着春兰。
　　“原来是晨哥哥呀，晨哥哥随我进屋吧。”春兰轻声邀请到，声音宛如鹂鸟般动听。
　　“好啊。”姬晨随春兰走进茶楼。
　　茶楼好像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大堂内摆着好几张桌子，桌子上坐满了人，有人在喝茶讨论，有人举着酒杯大口向喉咙灌进去，有人在摇着骰子赌大小。
　　“春兰，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见到客人了。”一男子坐在桌子前剔着牙。
　　“客人来了就别走了。”另外一人一脸兴奋的盯着姬晨，口水从嘴角滴落下来。
　　“有人陪老头子玩了。”一老太太张开没几颗牙的大嘴，咧着嘴对着姬晨笑，笑容让姬晨不禁打了个冷颤。
　　“是呀，这是晨哥哥，以后大家可要好好相处哦。”春兰靠过来挽着姬晨的手臂，小鸟依人般靠在姬晨肩上。
　　“哈哈哈，以后我们春兰阁更加热闹了。”一女子轻摇着纸扇。
　　“晨哥哥，随我上楼吧。”春兰浅浅握着姬晨的手，只觉纤纤细指、手如柔荑。
　　走上二楼，春兰推开房门，姬晨随着走了进去。
　　“晨哥哥，坐我旁边吧。”春兰拍了拍床边的位子，踢了踢双脚朝着姬晨浅笑。
　　姬晨坐近了点。
　　“晨哥哥，今年多大了。”春兰问道。
　　“虚岁十六。”姬晨答道。
　　“兰儿今天十五，敢问哥哥可有婚配。”
　　“并无。”
　　“是否有心仪之人。”
　　姬晨未回答，只是偏头看向春兰。
　　“兰儿一见到哥哥便心生喜欢，君心可曾似我心。”春兰低着头，手指绕着帕子，瞥了姬晨一眼便迅速扭头看向另一边。
　　姬晨只觉眼前女子眉似新月、眸含秋水、素齿朱唇、皓如凝脂，只觉比初见更为动人，顿时心跳加速。
　　“兰儿气若幽兰、楚楚动人，我亦心悦于兰儿。”姬晨痴笑着看着春兰。
　　“既然我于哥哥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哥哥又未有婚配，哥哥可愿娶我为妻呢？”春兰身子凑了过来，贴进姬晨的脸，鼻子贴到了鼻子，双眼直视着姬晨。
　　“我愿意。”姬晨看着春兰的眼睛，只觉眼前女子为命定之人，为她做什么似乎都愿意，姬晨牵起春兰的手。
　　“哥哥，我们今晚便缔结良缘，结百年之好吧。”春兰嫣然一笑道。
　　“会不会有点太急了？”姬晨隐约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会呢，今晚便是我们共结连理之日，喜宴都已经布置好了。”春兰吃吃的笑着。
　　此时一声唢呐的响声在脑袋内炸开来，紧接着便是敲锣打鼓的声音以及宾客的喧闹声。
　　此时春兰已经穿上了一身大红色的喜服，手拿喜帕递给姬晨。
　　“哥哥，给我戴上红盖头吧。”春兰脸色有些娇羞。
　　姬晨拿着喜帕，心想今天便是我大喜之日了，而眼前的女子是我的新娘子，将喜帕郑重的盖在女子头上。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原来自己也穿上了喜服，头戴一柄玄冠。
　　姬晨轻轻牵起春兰的手，带她下楼去。
　　大厅已经化为了喜堂，一男一女端坐于正前，各宾客列坐左右。
　　“恭喜新郎新娘子了。”
　　“晨哥儿好福气啊，春兰可是我们这儿最美的女子。”
　　“春兰才是好运，晨哥儿俏的很呢。”
　　“诶呀，男才女貌、才子佳人，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哦。”
　　各宾客的祝福声连绵不绝。
　　此时唢呐声再次响起。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似乎有人在耳旁念道。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了。”此时众宾客的鼓掌声音连连不断。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共入洞房。”
　　春兰捏了捏姬晨的手：“哥哥，拜堂了。”
　　姬晨看了眼前坐着的男人女人，两人僵笑着。
　　姬晨心想：“今天是我大喜之日，我的父母也应该受我之拜，眼前怎不见我父母的身影。”
　　姬晨问道：“可否请我父母过来主持仪式？”
　　男人一脸慈爱的看向姬晨：“今儿我和兰儿的母亲在这里主婚，等你俩拜堂成亲了，再通知你父母也是一样的。”
　　这时春兰也过来挽过姬晨的手：“哥哥，哥哥可愿娶兰儿为妻，从此不离不弃，长伴兰儿于此地。”
　　姬晨听着声音便要答应了，此时脑袋如针一般疼痛，蓦地似乎有一双手将疼痛抚平了。
　　“兰儿，我觉得结婚的事不急，还是等双方父母决定了为好。”姬晨有些恍惚，甩了甩头，对春兰说道。
　　“哥哥，你在楼上已经答应了的呀，伯父伯母也会同意的。”春兰摇了摇姬晨的手。
　　姬晨仍是觉得有些不对，婚礼之事应当慎重些为好。
　　“哥哥，今夜我便嫁与你为妻了，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哥哥，今夜我便嫁与你为妻了，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春兰的声音不断在脑内回响。
　　姬晨望向眼前的女子，头越来越痛了，眼前的景象也好似有了重影，像是多个春兰穿着喜服站在姬晨面前。
　　“心若明镜，照见本真，幻象迷离，一语破尽。灵光一现，慧眼开启，万物归位，真相即显。”是谁在对我耳语，姬晨一句句的跟着念到：“心若明镜，照见本真……”
　　姬晨头脑内的屏障宛如破开了一个口子，整个人好像清醒了一些。
　　眼前的景象不断变换，好似站在喜堂，又好似大堂的布置白色的纸花。好似前言是大红色喜字，又好似眼前是别的字。眼前的人影好似穿着喜庆的红色，又好似穿着阴冷的白色。旁边的人似乎在笑，又好似有哭声传来。
　　只有唢呐声不变，在耳边传来。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共入洞房。”
　　姬晨紧握拳头，一步步向屋子退去。
　　“哥哥，你怎么不拜堂呢。”此时春兰身穿一身白衣闪现在姬晨面前，双眼紧盯姬晨。
　　“春兰，我今天有些急事，我们有事以后再商量好不好。”姬晨恳求的说道。
　　“晨哥哥，不急的，办完正事我和你一起走。”春兰的手抓向姬晨，力气奇大。
　　姬晨用力甩开春兰的手，拔腿向街道尽头跑去，一路上溅起灰尘和白色的纸花。
　　春兰从后面一手抓向姬晨的右肩，姬晨连忙转过身，右脚后撤一步，用力一掌推开春兰，春兰纠缠过来，衣裙化为衣带缠住姬晨双手，姬晨一脚踢向春兰，春兰轻跳一步，避开姬晨的攻击，用手抓向姬晨袭来，姬晨急忙阻挡，但双手已被缚住，眼见春兰五指已来到姬晨胸前，穿破衣物，眼尖指甲要刺透姬晨胸口，顿时，姬晨胸前浮现五色光彩，感觉一股温暖的能量在全身流转，但很快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春兰察觉到危险，赶忙将手收回，然而还是晚了，双手瞬间被侵蚀成白骨，春兰颠倒在地，一脸惊吓，不可置信的看向姬晨。
　　打斗间，其余人也已经追了上来，将两人包围住，姬晨左右瞟了一眼，有七八个人之多，双脸皆无血色，阴冷的眼睛盯着姬晨。
　　“晨哥儿，今天是你与兰儿大喜之人，为何先行离去。”此前坐于高堂的男子问向姬晨。
　　“春兰姑娘国色天香，姬晨自觉不配上，还望先生多加考虑。”姬晨往后退去。
　　此时，春兰已站起身来走到姬晨跟前，双眼含泪看向姬晨：“晨哥哥，你果真对我如此无情吗？”
　　“我在这里等了很多年了，很多年了。”春兰弯了弯手指，打算数一下时间，又好像是数不清楚，用手抓乱了头发。
　　“这么多年没见过一个心仪的男子，我一个人好孤独，晨哥哥你来到这儿，不就是来陪我的吗？”春兰一脸天真的看向姬晨。
　　“春兰姑娘，我误入此地，非有意打扰，姑娘又何必强留我于此。”姬晨对春兰说道。
　　“什么不是一路人啊，等晨哥哥和我拜了堂，我俩结为夫妇，便是一路人了。”春兰一脸希翼的看向姬晨。
　　姬晨想起先前的婚礼，瞳孔微缩，一脸后怕。
　　男人看向春兰的右手：“兰儿，你受伤了。”
　　“之前我追晨哥哥的时候反伤到了我，晨哥哥身份似乎有些不寻常。”春兰回答道。
　　男人看向姬晨破损的衣服，伸手向姬晨胸前，眼见要接触到皮肤，姬晨心跳加速，屏住了呼吸，姬晨胸前再次闪着五色光彩，温暖的感觉流转全身，男人的手再难向前推进。
　　姬晨眼见那男子似乎无法靠近自己，便趁机转身疾跑。只见街道仿佛越来越繁华，房屋越来越密集。远方，一座巍峨的城门若隐若现，被扭曲的光线笼罩，姬晨看不清楚，只是觉得宏伟异常，眼前的一切仿佛在呼唤着自己。
　　后面的人追了上来，看着姬晨再次向前跑去，面带惊恐，赶忙大声叫道：“不要，别再去了，别再往前去了。”
　　姬晨回过神来，看着身后追过来的人，继续向前面走去。
　　“停住，前面危险，再往前你人会没的。”男人大喊道。
　　姬晨微微皱眉，心中有些犹豫。男子见状，急忙补充道：“我们放你离开，只要你不再往前。”
　　姬晨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你说的，是真的？”
　　男子连忙说道：“绝无虚言。我们虽想留你，但更想能安心在这里生存。一旦那里面的东西被唤醒，我们谁也存活不了。”
　　就在这时，春兰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满和倔强：“父亲，我不同意！他是我选中的郎君。”
　　男子脸色一沉，目光如刀般射向春兰：“春兰，不可任性！”
　　春兰似乎被父亲的严厉所震慑，但她仍然倔强地望向姬晨，眼中满是期待。
　　“晨哥儿，若反悔了可以随时回来娶兰儿，我再为你两证婚。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春宵苦短，及时行乐，哈哈哈哈。”
　　说罢，男子大笑几声，身影瞬间消失。其他人也如烟雾般散去，只留下春兰孤独地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姬晨的背影。
　　姬晨瞥了一眼春兰，她的身影在黄昏的余晖中显得格外落寞。他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夜幕逐渐褪去，街道恢复了它破败的原貌，一如他初见时的模样。
　　黄沙铺满了他的视野，他奔跑着，突然，一股失重的感觉袭来。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到了熟悉的房间摆设和明亮的灯光。他望向门外的树木，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喜悦，他，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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