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逼我救世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玉皇大帝给你关了一扇门，一定还会把窗给封住。

　　本想着再也不见的，住个宿却住到那讨厌鬼的窝里去了，这凡间真是要待不下去了。

　　淡淡的桂花香慢慢弥漫上来，他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觉得心漏了一拍，当然，是由于刚才干的小动作不厚道，被正主当面抓包，慌的。

　　但不得不承认，白安对这个桂花香天生没有抵抗力。

　　慕西一手拿着被卷起来的书，一手拿着桂花酒，手上的银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玉镯，从楼梯上晃悠着一步一顿地走下来，看起来有些醉意，如若不听他说话的内容，倒是觉得十分温雅。

　　他说：“听说有位和我重名的兔妖？这世界还真是小，这样都能遇到。”

　　白安：“……”

　　所以做人实在是不适合在别人背后搞手脚说坏话。

　　“老板！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时候你不是该在外边儿游荡吗？”狐狸一连串的问句抛出来，最后归于一问，“你手里的……你又偷了一坛桂花酒？”

　　风流成性的臭男人，枉费了这一副好皮囊，呸。

　　慕西：“……”

　　他没有出去浪荡，先前是在办正事。

　　白安对慕西第一印象就不好，现在怕是直接不把他当人看了。

　　慕西面对胡黎的质疑，反客为主道：“胡黎，你事情都做完了吗？”

　　“不是在好好工作吗？”胡黎小声答。心里愤恨：不知道这没个正经的老板哪根筋又搭错了。

　　白安本来正面临着道德的谴责和被正主抓包的尴尬，但听胡黎这么一讲，瞬间就没有心理负担了，心想，我肯用他的名字是给他莫大的面子，试问，谁愿意顶一个“浪荡”、“手脚不干净”的败家老板的名字呢？

　　于是他发声提醒胡黎：“胡黎姐姐。”

　　“诶，呃……小、西？小西，我怎么就这么爱听你说话呢？”胡黎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听你叫狐狸姐姐。”

　　白安一听到“小西”这两个字，瞬间激灵了一下，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可受不了别人一口一个“小西”的叫他：“狐狸姐姐，你还是叫我小白吧，家里人都这样叫我……其实我骗了你，我姓白，单名一个安字，那个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我怕，额……遇见坏人，之前我就遇到一个，有点害怕。”

　　胡黎也不生气，想也没想就相信了白安，出门在外多少防备点也是应该的，再说，来妖斋登记的妖多数用的也是化名，出于什么原因她管不着。

　　“没关系，我都懂，出门在外，谁还没点小心思咋滴，不过你与妖斋也还是挺有缘的呀，你随便一想的名字就和我们老板一样，”胡黎扯着笑摸了摸后颈，“叫小白挺好的，如果真是叫小西的话，我总觉得有一丝丝的尴尬。”

　　岂止是尴尬，当胡黎亲口喊出小西的时候，她觉得浑身狐狸毛都要炸了。

　　更何况，她听到白安说“小白”是家里亲人对他的称呼，而自己可以这样叫时，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觉得这个孩子又单纯又可爱。

　　胡黎自恋地说：“小白，在外面不能这么单纯，你之前就遇到过一次坏人，不能再因为对某个人有好感就表现得过分亲昵，幸好你遇到的是狐狸姐姐我，人美心又善。”

　　所谓的“坏人”慕西就在她面前阴恻恻地看着她，本人却一点也没发觉，由此可见，胡黎的确是个不长眼的。

　　慕西不满地“呵”了一声。

　　狐狸没听见，白安装作没听见，林方白至始至终就只当了个背景板，更遑论能说得上话。

　　慕西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谈得正欢，显然胡黎已经把他这个老板忘在了哪个不知名的狐狸洞后。

　　于是慕西插话道：“他的住宿都定好了吗？”

　　“登记了，但还在看住哪间房，这几天人多，”胡黎如实答道，“现在只剩下……我看看……唔，只剩下摘桂楼那边没有住满了。”

　　胡黎担心地说：“小白，我们是先付钱后入住，那边的客房贵些，你付不付得起呀？你应该早些天来的，现在在筹备拍卖活动，各路妖怪闻风而动，便宜的客房都住满了。”

　　“如果，支持以物易物的话，我应该还付得起。”白安卖了许多年的孟婆汤，搜刮来的奇珍异宝还算多，应该足够支付。

　　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荷包，随便摸索了一下，这是某位皇帝陪葬的夜明珠，有好几颗，俗气，但好像挺值钱，一直带着也占位置，白安便拿了出来：“可以吗？”

　　狐狸被惊得说不出话，夜明珠是这样随便放的东西吗？

　　她都不自觉加上了敬语：“请问您住几天呢？”

　　白安不好意思：“狐狸姐姐，你不用这样，我现钱都付不起的……视情况而定，多住几天吧。”

　　她颤颤巍巍地把木牌递给白安：“好、好嘞，这是你的木牌，请、请拿好，不要弄丢了。”

　　慕西实在是忍受不了狐狸这样子，道：“好了吗？”

　　“好、好了，老板。”胡黎还没缓过劲儿。

　　“不要这么大惊小怪，有失体面，那边来客人了，你去招待一下……我带着白安转转。”慕西放下桂花酒，拉着白安往外走。

　　胡黎见过不少富人奇人，也没少见大手一挥便洒下千万钱财的人，但像白安一样把夜明珠当玩物般放口袋里的，她还真没见过，这金贵东西不该放宝盒里吗？

　　不过听慕西这样一讲，她也恢复了镇定。

　　只不过恢复过后，她发现了一些奇妙的事……

　　咱们什么时候有这项服务了？老板还亲自带着转，莫非……老板也被小白吸引住了？

　　果然，得出的不是正经结论，即使胡黎是只妖怪，智商也没高到哪儿去，甭想在她那儿找到一句像样的答案，偶然的灵光一闪已实属不易……虽然她可能歪打正着说对了。

　　白安不反抗，理智说拒绝，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慕西走了。

　　林方白像白安影子一样默默地跟着。

　　慕西带着白安来到了摘桂楼，因为是秋季，桂花开满枝头，星星点点缀在其中。

　　摘桂楼，顾名思义，旁边有一棵硕大的桂花树，枝叶茂密，像一个巨大的天然香囊，而摘桂楼就浸氲在这清香中。

　　摘桂楼下，有个桂花亭。

　　慕西就站在那儿，身后是桂花枝，周围是桂花香。

　　桂花香太重，便会觉得烦腻；太淡，便不会有那种清新淡雅的感觉。

　　这里桂花多，但保持着一种适中的平衡，恰巧又是白安喜欢的那种适中，白安觉得自己怕是要醉了。

　　以至于他觉得慕西眼神很……温柔。

　　白安如此认为并不奇怪，每个人第一次见到慕西都会有类似的想法。

　　光就长相来说，慕西看起来并不轻浮，反而称得上是温柔和稳重，当他不说话时，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让人觉得这个人值得被信任和重视，像是什么烦心事都可以毫无保留地跟他说一样。

　　白安猜测着，这应该也是为什么明明自己对他抱有敌意，却不自觉地跟着他走，甚至有时候还想要发一点他的小脾气的原因。

　　林方白：“……”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儿？

　　此地不宜久留。

　　“大人，我想去休息，”林方白抓了抓头发，“要不你把木牌给我，我先回房间？”

　　“……好，我找找。”

　　“你们住在一个房间？”

　　声音同时响起，林方白一个也没听清：“什么？”

　　白安把木牌抛了过去，林方白伸手接，却被砸出一个窝，木牌弹出来掉在地上，林方白呆愣愣地看着木牌。

　　白安：“……”我不是故意的，这也不是我的问题。

　　“算了，”慕西走过去，“我来吧。”

　　慕西抬手朝着林方白轻轻一点，林方白的身体就有了厚度，起码不是软的了。

　　林方白感激道：“谢谢慕老板！”

　　他在两人之间盯了几眼，在获得白安的允许下，欢天喜地地拿着木牌子走了。

　　白安看着林方白在月光下的身体，觉得不对劲，灵气能使魂魄现形，但保持形体靠的是鬼气和死气，之前慕西也是用桂花一点，林方白便在青天白日下现了形，这绝不是灵气，慕西怎么会有冥界鬼族特有的气息？

　　“你们住在一起？”慕西说，“要不我给你个房间，两个人一间是有点太挤了。”

　　“还是不了，”白安说，“两个人一起安全点。”

　　他和慕西又不熟，事出无常必有妖。

　　慕西看起来有点生气：“……真不想？”

　　“不想。”

　　慕西对林方白似乎一直有些敌意。

　　白安不懂，也就问了：“为什么慕老板你总想把我们分开呢？”

　　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我觉得林方白身份不简单。”

　　白安眉心微蹙，什么意思？

　　有风吹过，白安突然后悔跟着慕西出来到这里喝西北风，这风吹的，怕不是风抽了，而是他抽风了。

　　秋天的夜毕竟还是有些冷的，稍有点风吹，就像是吹进骨头里，这桂花亭被桂花环绕，虽是一道屏障，但依然有几缕风穿过枝桠，树叶之间相互碰撞，沙沙作响。

　　白安伸手打了个哈欠，打趣道：“慕老板，你种了这么多桂树，莫不是只桂花精？”

　　慕西点头：“你不喜欢桂花？”

　　白安挑眉，居然猜对了：“倒也不是，底下没有桂树，我很少见到，只是我很好奇，林方白是一介魂魄，你是只妖，怎么会用鬼气帮他维持形体？”

　　慕西挑眉，这人问的倒是一点也不含糊，答道：“天生就会。”

　　天生就会将灵气转化为鬼气？

　　白安还没理解这句话意思，一只飞来的鸟儿引起了他的注意，它通体乌黑，在慕西身边绕了几圈，停在了慕西肩头。

　　慕西伸出手，这鸟便化成了一封信，准确来说像是一张帖。

　　慕西瞥一眼，便收了起来。

　　白安看着他动作，疑心他手里的薄薄一纸上可能有很重要的事。

　　“慕老板，除了身份，你之前说的那些也是都骗我的吧，”白安开始装腔作势，“不过我也不怪你，我也盗用了你的名字，两两抵消，谁也不欺负谁。”

　　慕西满眼无奈：“没骗你，受当官的委托是真的——那委托人就是城主，想找个倒霉蛋探情况是临时起意，但如果你在里面出了意外，我不会坐视不管，你不用这么试探我。”

　　白安听闻，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谁试探你了。”

　　慕西：“白安，你合我眼缘，我很喜欢你，你问我什么我都会回答，不必拐弯抹角。”

　　上一次这么直接说话的还是那小傻子，白安最对付不来这种人了，都没认识多久，却分外热络。

　　白安又有些奇怪，自己对慕西也是分外的……他想了好几个词，都不恰当，应该算是分外不排斥？

　　但这话他是不知道怎么接的，他不由来的有些尴尬，想快点结束这个谈话：“……呃，这个，好的，那我先回去，想到有什么问题再来问你。”

　　这回答的是什么鬼？但白安想不了其他的，他只想走。

　　慕西拉住他，“我不是说要带你去转转吗？走吧。”

　　白安：“转什么？”

　　其实他还是有些好奇那帖子有什么内容。

　　“今年的拍卖大会在我们妖斋举行，确定不想和我去转转？”慕西道。

　　“真的？”白安两眼放光，“拍卖大会在妖斋？”

　　“刚接到的通知，”慕西扬了扬手中的帖子，“信不信在你。”

　　帖子里的内容确实是这样的。

　　谨慎点想，从催魂一事来看，那小偷对白安怀有杀心，珠子是要找回来的，命是要保住的，小偷现在还逗留在酆都，也许是为了这拍卖会。

　　妖斋占地大，范围广，到时候人多口杂，若有意外发生，提前视察和准备也好应对。

　　“既然这样，我就勉强去转转，盛情难却。”白安故作无奈。

　　“好，盛情难却。”慕西笑道。

　　“拍卖大会在妖斋的主堂举办，”慕西把白安带回了刚才进来的那个大堂，“我带你看看？”

　　白安肚子叫了起来，此起彼伏，很是欢腾。

　　慕西：“……”

　　白安抿唇，面露羞涩：“我可以边吃边看吗？”

　　慕西忍俊不禁，道：“你想吃什么？这里有菜单。”

　　“谢谢，”白安矜持地接过，仔细看了看价格，脸色维持不住，直接裂开了，“这是抢劫吧，一碟桂花糕竟这么贵，你们怎么还没倒闭？”

　　没倒闭真是对不起你了。

　　慕西：“那你吃吗？”

　　“……吃！怎么不吃？”白安饿了两天，再不吃东西，怕是要饿扁了，不就是贵了一点儿，没关系！

　　白安心里流着泪边吃边观察四周。

　　这大概有五层楼的样子，环形结构，栏杆是用特殊红木制作，每层楼的房间旁挂着竹牌。

　　最好的观景位置应该是二楼正对着大门的那个房间，但又太过显眼。

　　那二楼扶梯拐角处还不错，遇到了危险，方便逃跑……

　　白安“聚精会神”地一心二用着，慕西趁此打量白安。

　　白安看起来机灵，其实内里还是天真，只是一个冥界的卖汤人，不知是碍了谁的眼，被专门设计，如果不是慕西碰巧救了他，怕是已经回到了他那心心恋恋的冥界——以另一种身份和形式。

　　慕西很清楚自己是缺失了一部分记忆的，他这几十年来到处游历，除了本身自己闲得无聊外，还有就是他觉得兴许见着一些熟悉的景物，便会想起一些事。

　　他透过桂花枝看到了白安的梦境，他似乎也梦见过相似的，加上从初见时便不由来的悸动，慕西忍不住多嘴了，他轻声说道：“看得这么认真，是在想，如果拍卖大会出现什么事，哪条路，最方便抢回珠子后逃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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