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梦境

　　“哎，踩到我了！”
　　“啊，对不起。”
　　......
　　闹哄哄的公交车，里面坐着的基本都是学生。言蕼走到最后面，找了个靠窗的座位。
　　李明翰和蒋平依然去了网吧。言蕼没有一起去，所以一个人回家。
　　坐在他前排的是两个非常活泼的女生。她们一个扎着马尾辫，另一个顶着头时下很流行的蘑菇头。
　　马尾辫不停地甩来甩去，“最近我在看《红楼梦》，真的讨厌死薛宝钗了！”
　　“在哪里看？图书馆吗？”坐她旁边的蘑菇头转了头过来。言蕼视力不错，刚好看到她脸上的些许小雀斑。
　　马尾辫语调拉得很高，“当然不是图书馆啦！我家就有一个书房，里面摆满了书，各个种类的都有！”
　　蘑菇头羡慕不已，“哇，怪不得你作文写得那么好！”
　　马尾辫甩动的幅度更大，有点像公鸡尾巴，“那当然......”
　　言蕼这时找到了耳机，塞进了耳朵里，大半数声音嘎然而止。他转头看出窗外。
　　车上人还没坐满，不时有学生走进来。
　　不知何时开始，车里的氛围变得微妙起来。
　　蘑菇头扯了扯马尾辫的校服，即便已经压低了声音，也难掩激动，“天哪，是周裴......”
　　话被打断，马尾辫有些生气，大叫道，“讨厌！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周裴？你是发花痴还是做春梦？周裴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天哪！”
　　马尾辫捂住嘴，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一样。
　　她声音不小，所以敢肯定车上多数人都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自然而然地周裴也听到了。她真恨不得能有个地缝让她立即钻进去！
　　意识到旁边有人。言蕼不甚在意地回头，又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随即猛地转过头。
　　“Hi!”
　　嘴巴比大脑发出的指令快了一步，率先开口打了招呼。
　　What the fuck！居然是周裴！还有，你为什么要说Hi？在他面前秀英语，不是自取其辱吗？
　　“这里有人坐吗？”
　　言蕼愣了下，猛摇头。
　　公车发动了。
　　窗外的树、街道都在往后退。光影穿过树木，斑驳地跳跃。
　　言蕼捏着耳机线，一动不动地僵坐着。
　　车上明明人很多，却异常的安静。前排刚才还在说个不停的女生，此刻也文静得像变了个样。
　　找个话题，找个话题和他聊会儿天，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但是说什么好呢？说什么会比较好？
　　他听到自己扯着嗓子问，“你怎么也坐公车？”这句话前半段有些飘忽，后面却过快，让人很容易就听出里面的紧张。
　　为了掩饰，他又立刻补充，“我的意思是，之前看你都是坐家里的车回去......”声音越来越低，头也止不住低下去。
　　唉，真丢脸！
　　“想试下坐公车。”
　　得到他的回应，言蕼放松不少。似是想到了什么，他惊讶道，“这是你第一次坐公车？”
　　“嗯。”
　　“这样啊！”好吧，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说完这些干巴巴的话，又开始安静了下来，感觉气氛更尴尬了。
　　过了许久，言蕼忽然听到他说：“你刚才是在听歌吗？”
　　言蕼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一直看着前方，“嗯，是。” 要有眼神交流，不然会很没礼貌的。
　　“上次你唱的那首歌，很好听。”
　　“是吗？还好吧，哈哈。”不要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能借个耳机吗？”
　　“额......”言蕼捏着耳机，有些尴尬。他有点湿耳。虽然昨晚才用棉签掏过耳朵，但不确定耳机现在能否拿得出手。
　　“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言蕼赶紧摇头，“不是的……”哎，要怎么解释！
　　“东南路口站到了，请需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God，得救了！
　　言蕼猛站起身，“我的站点到了，我先走了。”
　　他没再敢看他，只径直走向下车口，“嘣”地跳下车。
　　完了！和别人说话居然一直看着前面，真的太失礼了！
　　还有，借耳机就借耳机，犹豫那么久干嘛？
　　噢，他说之前没坐过公车，那他会不会不知道从哪一站下？太笨了！刚才完全可以从这个话题入手的……
　　才高一，周末不用补课，李明翰和蒋平照旧泡网吧。周六那天言蕼也去了，回来后就被他爸敲打。
　　翻来覆去也就那些话。无非是说李明翰那么聪明，言蕼能和他一样吗？照言蕼目前的成绩，再不努力点，可能连二本都混不上！
　　言蕼听着烦，周日只好去了图书馆。
　　因为是星期天，人还挺多。不过图书馆够大，自习的区域也多，他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位置。
　　“你也在这里看书？”很低沉磁雅的嗓音。
　　图书馆里用的是宽大的落地窗，采光很好。能看到外面高远的天空，明净蔚蓝。有缕缕光线照了进来，落在深棕色原木的地板、桌椅、书架上，以及旁边的人身上。
　　他手上拿着本厚厚的书。
　　周围的女生频频看过来。
　　言蕼像放慢动作般抬头，挤出个笑容。Shit！他是踩了狗屎运吧！
　　幸好周裴只是转身靠站在他旁边的桌子上，翻开书看着，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一个岁数和他们差不多的外国男生走了过来。他手上捧着好几本书。
　　奶白皮肤，高挺鼻梁，头发是纯正的浅金色，随着脚步的移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走到周裴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英语。周裴也用英语流利地回了几句。周裴平时的普通话太标准了。言蕼这时才深深体会到他是从英国回来的。
　　言蕼想着他们快要走了吧。只是没想到，周裴临走前居然俯身在他耳旁，轻声说：“我先走了。”
　　言蕼很惊讶，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Wait! You have……right？”那个男生又说了句什么，言蕼没听懂，周裴也没回答他。
　　随后他却凑到言蕼跟前，热情地冒出一长串英语，“Hi, I’m Louis. Nice to meet you!”
　　凑近了，才发现他的皮肤不仅白，还细腻得连一点毛孔都没有。他的嘴唇嫣红，像玫瑰花的两瓣。眼眸既清澈又温柔，犹如破碎的冰蓝湖面，让人沉溺在里面。
　　第一次和外国人交流，言蕼有些紧张。但毕竟学了三年初中英语，他本能就回了句，“Nice to meet you, too.”
　　那个男生眨巴着那双冰蓝眼眸，真诚赞道，“Wow! You’re so gentle.”
　　言蕼不知所措地笑着。
　　幸好他没再多说什么，就和周裴一起走了，“See you!”
　　“Se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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