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记

作者:桔梗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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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付


      五人将小孩按在地上,发现他还是不听话,不停地挣扎,两个男子分别按住了小孩的胳膊,将他的手腕一拧。

      咔嚓一声,小孩大叫一声,声音尖锐刺耳,过了一会缓缓侧过头,眼神异常凶狠,像头随时会暴起的狼崽,嘴唇咬得鲜血淋漓,一字一顿对着几人道:“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五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当先一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手心吐着唾沫。

      虽说幻境中的事情早已发生,但温长吟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吹了声口哨,右手微动,手中灵光慢慢汇聚成一柄骨形折扇,外表晶莹剔透,内里血丝流淌,无比洁净又无比血腥,四周树干簌簌而动,一阵诡异的风吹过。

      他慢悠悠道:“几位真是好雅兴呐。”

      五人皆停止了动作,转头看向温长吟,见此人一身道袍,身形薄弱,长得更是一副标准的小白脸模样,不由嗤笑一声,调侃道:“哪来的假道士,还敢多管我们的闲事?!知道大爷们是谁的人吗!?”

      温长吟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很是冰冷。手中折扇有模有样的扇了两下,架势起得很足,然而刚迈出两步,便被人拦腰截住。

      这么熟悉的药味,温长吟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他一向不喜与人距离太近,对于涯山月此种‘逾矩’的行为却没有感到什么不适,压低声音道:“你做什么?”

      涯山月道:“在这里若是受伤恐无法恢复。”

      温长吟当然清楚,溯回幻境中若是受了伤,比现实世界中更为严重,因为它是无法修复的。在幻境中若是死掉,现实世界中也将不复存在。

      但人做事要是顾头顾尾,还活个什么劲?

      温长吟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

      涯山月道:“他们不配脏了你的手,让我来。”

      温长吟这才想起,在他面前的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大荣国战神,杀人不过唇齿间,这种小喽啰,哪里还需要自己动手?

      五名男子见这两人自顾自的说话,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领头一人怒斥道:“喂!我在和你们说话,你们没听到吗?”

      这时,一道剑光闪过,‘喷’得一声,五人发冠同时掉地。

      温长吟见状,立刻狗仗人势的走上前,冷哼一声道:“掉地的可以是你们的头发,也可以是你们的脑袋,识相的就赶紧滚。”

      中间的男子冷冷哼了一声,提上裤子,道:“今天就先放过你们。”说完,转身就跑了。

      其余四人还愣在原地,见老大跑了,也忙不迭跟上。

      温长吟看着五个圆溜溜的屁股,心道:“若是让镜府的人知道涯山月的身份,女皇想来也很快就会知道,届时便能甩掉他了。”想到此处,他摸摸下巴,神情微怒,大拇指向后一指,大喊道:“放过我们?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刚才和你们动手的可是大荣将军!...”

      话未说完,脖颈处便传来一阵温热,浓烈的血腥气涌入鼻尖。

      侧头一看,涯山月竟是直接倒在了他身上!

      温长吟这下是真的吓到了,连忙转过身接住涯山月,探了下他的鼻息,几乎感觉不到呼吸的痕迹,进气多出去少,脸色更是惨白地吓人。

      不是吧不是吧!说好的‘杀人不过唇齿间’,‘千军万马避白衣’呢???怎么这就晕倒了???

      温长吟道:“你没事吧?”

      “他好像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让我看看。”回答他的并不是涯山月,而是那个小孩。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右手搭在涯山月的脉上,眉头紧蹙,好似发现了一件非常难办的事情。

      温长吟道:“他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晕倒?”

      小孩道:“我只能看出他受过很严重的伤。”说完,塞了颗药丸进涯山月嘴里,叹息道:“可惜了,方才见他出招连手都没抬一下,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和他切磋切磋。”

      温长吟心道:“怎么这小孩和九千岁似的,净想着和人切磋。”刚想完,便和小孩对了个眼。

      银发血瞳!怪不得觉得眼熟!!!还老想着和涯山月切磋!

      镜九州!这是镜九州小时候啊!

      那方才的事情在过去实际上是真的发生了,镜九州在他姐姐大婚之日...

      想到这,温长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镜九州粉雕玉琢般的脸颊,透着懵懂的双眼,和那个面容阴狠,权势滔天的九千岁重合在一起,却又显得十分违和。

      温长吟不着痕迹握紧了手里的折扇,忽听得远处两声娇嫩的声音响起:“小九,小九。”

      镜九州听到这个声音,眼中的防备瞬间散去,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站起身招手道:“阿姐,我在这!”

      来人身着红色嫁衣,妆容精致,脸颊晕红,长相不算绝色,却让人不由得觉得可亲可近,是一眼看过去便极为好相处的人。

      她看到镜九州,同样面露喜色。又看向温长吟和他怀里看不到面容的人,微微一愣。

      镜九州替他解释道:“阿姐,方才他们为了救我,受了伤。”

      镜璇抬手擦掉了镜九州脸上的脚印,温声道:“多谢两位公子护我弟弟,舍妹一向顽皮不懂事,让两位见笑话了。”

      她还未问便知道是谁做的,显然是习以为常,温长吟闻言,重复了一遍她的话:“不懂事?”

      将人欺负成这样,只是不懂事?

      镜璇闻言微微一愣,俯身将镜九州抱起,眼神有些异样,语气却很是温和:“是,两个小孩胡闹罢了,让你们看笑话了。婚宴马上开始了,我先带小九去换身衣服,再请太医来看看你怀里的那位...”看不清涯山月的脸,她大概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温长吟发现事情又超出了预料之外,本以为镜璇对这位弟弟很是疼爱,才会让镜九州对她念念不忘,但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这样。

      她似乎既在乎镜九州,又不在乎他。对于他被欺辱习以为常,当做两个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又次次都会护着他,甚至在大婚之日还跑出来找他,实在不能说毫不在乎。

      实在是非常奇怪。

      温长吟敛了神色,客气道:“那便麻烦镜小姐了。”

      就这样,涯山月躺了近一周也未醒来。夜间,温长吟照常去膳房填饱了肚子,煮好药膳回到卧房,却发现床上空荡荡的,涯山月不见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温长吟呆呆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

      “你回来了。”

      温长吟闻声转过头,见涯山月站在他身后,脸色有些苍白,身上披着厚裘,孱弱得让人感觉风一吹就要倒了。

      温长吟看着他脸上雷打不动的笑容,问道:“你去哪了?”

      涯山月自然的拿过桌上的药碗,好像喝水一样毫无障碍喝了下去,道:“躺了太久,出去走走。”

      温长吟给他煮药的时候尝过一口,苦得要命,事后连吃了十多个糖才把味道散去,但涯山月却好像半点感觉不到,正常人也会拧拧眉毛吧,转念一想,涯山月实在也不算什么正常人,但他还是没话找话道:“不觉得苦吗?”

      涯山月放下碗的手微微一顿,道:“还好。”

      如果两个人待在一起没有话说,对温长吟来说能难受死他,但涯山月显然没打算起这个头,于是温长吟继续没话找话道:“嗯...你总算醒了,我这段时间无聊死了。”

      其实他这段时间过得非常有意思,因为是镜璇特意关照过得,每日都有好酒好肉奉上,时不时上街转悠转悠,给人算算命,唠唠嗑,日子好不美满。

      当真是入我璇玑镜,皆能如你意。如果这样平和的日子是真的,他真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涯山月轻笑一声,道:“听院里的小厮说,后山的鸡现在已经能飞了。”

      后山的鸡自然是不能飞的,但是被温长吟天天追着跑的鸡想飞不起来也难,温长吟哈哈笑了两声,道:“我这不是无聊吗,现下你醒了,我们感觉前往下一个幻境吧。这里的东西虽然好吃,到底不是真的。”

      涯山月道:“好。”

      温长吟凝聚灵力,随口笑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只会说好啊。”

      不消片刻,房屋,树木,温长吟追赶了半个月的野鸡渐渐皆化为一片白茫茫的灰烬,原本的晴空万里为乌云遮挡,先是一片轰雷阵阵,滴滴哒哒的雨声在耳畔响起。

      温长吟睁开双眼,环顾四周,道:“我们竟是又回到了华胥皇宫中,看来一切的纠葛都从这里开始了。”

      涯山月先是应了他一声,四下打量一圈,发现他们立于九重楼梯最上层的屋檐下,是个较为隐蔽的角落,但周围侍卫却是不少。他上前一步,将温长吟挡在了身后。

      温长吟对他这老鸡护小鸡的姿态早已习以为然,下一刻,便听见殿内传来瓷器碎地的声响。

      只听一道愠怒的女声道:“那个小杂碎还跪在外面吗?”

      “陛下,人还没走,已经跪了三天三夜了。”

      温长吟听这人叫陛下,还是个女子,想来便是姬赤华了。这个时候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女皇,而不是被镜九州囚禁折磨得阶下囚。

      姬赤华冷笑一声,道:“怎么?你是可怜他吗?”

      透过窗缝,温长吟看到那人连忙跪下磕头认错。姬赤华这才像是满意了,微微抬手,道:“千昱,你也知道,我们华胥氏最看中的是什么,血统,身份才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帮了他多少,下次再敢替他和我求情,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姬千昱道:“可是,姑姑..”

      女皇不耐烦道:“好了,你下去吧。”

      姬千昱行了礼,正待下去,姬赤华又道:“等等,温慕现在在何处呢?”

      温长吟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一凛,姬千昱擦了擦眼泪,道:“在您的寝殿。”

      “知道了。”姬赤华道,听声音,似乎有些愉悦。

      姬千昱走至宫殿门口,蹲下身来,似乎在不厌其烦的说着什么。温长吟走近了些,只见一名男子跪趴在雪地里,双手冻得皲裂,眉眼皆是一片寒霜。

      姬赤华心疼得擦掉了他身上的雪,循循善诱道:“小九,听我的,你回去吧,我一定想办法替你拿到回魂丹。”

      镜九州默不作声拿开他的手,没有回话。

      寝殿大门不知何时打开,姬赤华眼带讥诮,看向二人,道:“千昱,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你,你整天把心思耗在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身上,是想要丢干净我姬家的脸吗?”

      姬千昱砰得一声跪下,央求道:“姑姑,求求你了,他这样真的会死的,我不能没有他,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姬赤华冷笑一声,道:“现在倒是一副痴情的模样了,前面把人关起来折磨的是谁?把他五指都折断的又是谁?他现在是为了他的阿姐来求我,你又是为了什么在这里作践自己?”

      姬千昱哭道:“姑姑,我..我那个时候不懂事,我就是看他不听我的,想让他听话,我...”

      姬赤华皱了皱眉,道:“你做的没错,不听话的狗的确需要驯服,但是对一个玩物动感情就是你的不对了。”

      姬千昱道:“他不是玩物!”

      姬赤华讥诮道:“哦?可是你一直不就是把他当成玩物一样对待吗?囚禁他,鞭打他,侮辱他,现在又是一副痴情种的模样是在演给谁看呢?”

      姬千昱握紧了拳头,道:“我没有演!我以后不会了!我会对他好的!”

      姬赤华道:“你会不会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她上前用脚尖挑起镜九州的脸颊,道:“喂,你知道镜璇为什么一直护着你吗?”

      镜九州一直毫无波澜的神情忽得一动,张了张嘴,又没开口。

      这个问题也一直是温长吟想问的。

      姬赤华道:“她曾经有个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和你长得很像,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她满意的看着镜九州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继续道:“可是后来,她那弟弟得了一场大病,死了。”

      “而那个时候流落在外的你又被镜家接了回去,你姐姐看到你一定很欣喜吧,她可以当做自己的弟弟还重新活在这个世上。她对你一直很好,但是对你遭受的一切却又无动于衷。你被千昱折磨囚禁的时候她甚至没来看你一眼,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温长吟发现镜九州的手在颤抖,他应该很想堵住姬赤华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但它还是清晰的落入所有人耳中。

      “因为你就是个拙劣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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